第132節
作者:易楠蘇伊      更新:2020-07-10 19:46      字數:3681
  回去的路上,林雲舒思索徐會的話。估摸小兒子是狀元之才,王清瑤擔心他不務正業,所以才學不成畫。

  第二日一早,林雲舒吃完早飯,打算上街一趟,也沒讓兩個丫鬟陪著,而是叫了老大。

  他們從大門出去,剛好看到有兩頂轎子落在徐府門前。

  兩個女子都二十左右的年紀,梳著婦人頭,中等偏上容貌,一身錦繡華衣,頭戴五鳳釵,襯得那嬌美的容顏多了三分華貴與威嚴。

  兩人看到林雲舒似乎像是沒看到似的,自她身邊走過。倒是有個貼身丫鬟瞥了林雲舒一眼,嫌棄得不行,“這又是來打秋風的吧?穿得這麽寒酸?”

  林雲舒今天要出門,自然沒有穿朝廷發的那身敕命服。

  但要說寒酸倒也說不上,柳月晨給她新做的,這還是她頭一回穿,隻是跟那兩個女子一比,就差遠了。

  老大見一個丫鬟都敢嘲諷他娘,就要上前理論,林雲舒把他拉住,“算了,沒必要跟她一個賣身的奴婢計較。我們還有事呢。”

  老大這才憋著氣扶著親娘走了。

  倒是那個丫鬟聽到林雲舒的話,氣得直跺腳,衝著旁邊的女子道,“小姐,你瞧瞧她說的什麽話。”

  那女子抬了抬手,“行了,大門口吵鬧算怎麽回事。大不了以後不許他們登門就是了。”

  說完,那女子就吩咐兩個門房,“以後不允許他們再登門。”

  兩個門房對視一眼,小聲道,“小姐,這兩位是老爺請回來的貴客。”

  那女子淡淡憋了他們一眼,“爹總喜歡跟這些身份低賤的人來往。我也是為他好。你們敢不聽我的話,我回頭就讓娘把你們全發賣了。”

  另一女子看著也沒說什麽,顯然也是極為認同的。

  兩個門房嚇得不敢再說,立刻點頭稱是。

  林雲舒倒是沒聽到這些。

  她帶著老大在附近的茶肆喝茶。這些是文人雅士常來的地方,通常能知道一些朝廷大事。

  聽了一會兒,多半都是太後黨多麽跋扈,怎麽蒙蔽皇上之類的話。

  又過了一會兒,又說起前方戰事。

  這已經是皇上第三次派軍剿滅亂黨了。第一次失敗,第二次打個平手,但樊城依舊在亂黨手中。第三次再不勝,朝廷恐怕無人可用了。

  文人對打仗之事不怎麽在關注,隻是隨口說了兩句。

  又繞到徐家這次的三進士頭上。

  “聽說這徐家三子五歲就拜在方守山門下,尤其是三子徐達義更是六元及第。羨煞旁人呐。”

  “方守山可是當世大儒,徐家也僅僅隻是書畫之家,為何能請得動他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徐會乃是宮中畫師,皇上子嗣單薄,太後覺得宮中太過寂寞,就讓大臣將兒子女兒帶進宮陪她。誰知太後竟選中徐會的兩個女兒。後來又聽兩個女兒說起三個哥哥都很出眾。愛屋及烏,就對三個兒子也極為喜好。又見他們聰明伶俐,就讓他們拜在方守山門下。”

  ……

  老大聽得津津有味,“娘咧,這徐會這麽厲害?怎麽之前沒聽他提起過呢?”

  林雲舒也有些驚訝,又想到徐會的娘子好像姓王,難不成她跟太後是親戚?

  她正這麽想時,就聽有個進士反駁起來,“你說錯了。三個進士的娘是太後的侄女。所以太後才喜愛他們。”

  ……

  林雲舒揉了揉臉,何著他們也是道聽途說,並不知道真正的內幕。

  正這樣想著,又有人神神秘秘道,“我還聽說他們三人天生異相。”

  老大豎著耳朵偷聽,卻見那人故意壓低聲音,說過後,那桌人齊齊笑出聲。

  老大有些失望,居然沒聽到。

  林雲舒對這些傳聞不敢興趣,她帶著老大出了茶肆往回走。

  路上,有馬蹄聲駛來,行人紛紛避讓。

  馬車行駛的速度極快,八匹馬駕著,馬車簾子也極為富麗,上麵掛著的標誌居然是寧字。

  老大扶著林雲舒,小聲道,“娘,是寧字。這該不會是寧王的馬車吧?”

  八匹馬的馬車也隻有王爺才配用了。

  林雲舒也是這樣想的,目光不自覺又多停留了會兒。可惜直到馬車離開,車簾一直未曾掀開。

  兩人一路到了徐府,不成想竟被門房給攔住了。

  林雲舒氣悶不已,“我是你家老爺的先生,你們敢攔我?這是誰的意思?”

  她不相信王清瑤敢這麽做。

  兩個門房苦著一張臉,“老人家,這是我們家小姐下的命令。我們不敢不聽啊。”

  林雲舒擰著眉,“你們徐家當真讓我刮目相看。老爺請來的客人,小姐居然說驅逐就驅逐?如此不懂得上下尊卑,簡直太可笑了。”

  兩個門房額頭擦汗,漲紅著臉,“老人家,你別為難我們了。我們隻是下人。”

  林雲舒點點頭,“也罷,我不為難你們。你們去客院通知我的丫鬟,我帶她們一起走。”

  兩個門房對視一眼,點頭答應了。

  不過他們似乎不放心,還特地轉身將門關上。

  老大扶著親娘到旁邊歇息,“娘,徐會這什麽閨女?怎麽這麽霸道?”

  林雲舒揉了揉臉,“罷了!他整天忙著畫畫,對兒女教養使不上力。估摸著自己也難受。我們好歹是師徒,等他回來,指不定要鬧出什麽亂子來呢。咱們就不要給他心口紮一刀了。”

  老大給她捏腿,“娘,你就是心太好了。”

  林雲舒微微一笑,傻小子!

  不多時,知雪和知雨被門房帶來了,兩人胳膊上都掛著行禮。

  隻是兩人麵上有些驚恐,“老夫人,這是怎麽了?”

  雖然他們住進來,主母不見得有多歡迎,但是有徐老爺的麵子,下人也不敢怠慢。怎麽突然就被趕走了呢?

  林雲舒擺了擺手,“走吧。我們先找家飯館,我請你們吃飯。”

  他們剛剛已經在茶肆吃過了,徐府的下人吃飯要晚一點,知雪知雨還沒吃。

  到了飯館,林雲舒點了飯菜,知雪知雨見老夫人氣定神閑,也沒再問,隻顧著填飽肚子。

  老大去附近找牙人租房子。

  沒用多久,房子就租好了。

  一進的院子。六間房,他們四人住綽綽有餘。

  辦好手續,老大獨自往飯館走,半道上碰到焦急上火的徐會。他身上還穿著官服,想必到了家還沒換衣服就趕來了。

  徐會扯住老大的袖子,“賢弟?賢弟?先生呢?”

  老大看了眼四周的人群,想到母親的話,扯著徐會的胳膊到旁邊巷子說話。

  他氣憤難當,一腔怒火再也憋不住,全衝著徐會發了,“我說徐畫師,你養的這是什麽女兒啊?怎麽一點教養都沒有?我娘好歹是你先生,正兒八經教過你畫的。怎麽也是你女兒的長輩吧?她居然如此無理!我們鄉下人家都沒這麽幹的。”

  徐會漲得臉紅脖子粗的。先生到他家住,竟被他女兒攆走,他半輩子的老臉都丟光了。

  他躬著腰任老大罵,等對方氣消了大半,才試探著問,“先生可是生我氣了?”

  老大擺了擺手,“我娘倒是沒生氣。你見過她生過誰的氣呀。是我見不得我娘受委屈,所以才跟你抱怨。你該不會記仇吧?”

  徐會連連搖頭,“賢弟說得對!我正自責著呢。”

  老大見他如此,罵也罵不出口,轉身就走。

  徐會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

  兩人進了飯館,林雲舒笑盈盈請徐會坐下,“你這是剛出宮?”

  還是一樣的溫和,沒有一點不滿,更沒有發脾氣。徐會卻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先生,我女兒受太後寵愛,性子跋扈,叫您受委屈了。”

  林雲舒默默歎氣,“自打鹽儉縣被金人攻打過,我見過太多死人,對許多事情都看淡了。這種小事已經不能讓我生氣了。你呀,也放寬心。”

  徐會卻是不信。人人都要臉。先生才華出眾,又是縣令之母,卻被他女兒如此羞辱。她不生氣,她就是聖人了。

  她之所以這麽說,隻是不想他為難罷了。

  徐會壓下心頭的酸澀,送了林雲舒一行人到新住處,連口水都沒喝,就氣勢洶洶回了家。

  有一句話,林雲舒說對了。徐會不是不想管教兒女。而是他兒女受太後喜歡,他這個親爹就是看到什麽不合規矩,說上一句,等閑插不上手。

  往常都是些小事,徐會心寬,也不願意跟兒女計較,但這次太過份了!

  他尊敬有加的人,女兒半點也不尊重,反而直接將人攆走,這完全就是看不起他這個爹!

  徐會積攢多年的怒火被林雲舒的委曲求全瞬間點燃了。

  他一路到了後院,直奔主院,待看到兩個女兒坐在娘子身旁,笑容可掬。他三兩步走上前,崩著麵皮,衝著兩人道,“是誰把我先生攆走的?”

  王清瑤猛然一驚,看向兩個女兒。雖然她們不是她所生,但好歹這些年看著長大的,對兩人臉上細微的表情還是一眼就能區分的。

  是大女兒!

  兩個女兒遲遲不回答。

  徐會冷著臉,看向大女兒,“月琴,是你嗎?”

  大女兒神色慌亂,“爹,我不知道那兩人是你先生。”

  徐會咧嘴笑了,笑意漸深,“你不知道。可兩個門房說了,他們是我的貴客,可你還是攆走了。怎麽著?這個家姓王了嗎?”

  這意思是說她仗著太後的寵,就敢跟父親叫板!

  大女兒聰慧過人,自然也聽得出來他的意思。

  王清瑤忙上前打圓場,“夫君,月琴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是好心。”

  徐會的怒火再也無法壓抑,他手指著大女兒,衝著外麵的管家喊,“管家,把月琴給我攆出去。我徐會沒有這種欺師滅祖的女兒。”

  徐會性子一直是溫和的,他從來不亂發脾氣,他總是笑眯眯的,對待下人也極溫和。

  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發這麽大的火。

  眾人皆愣住。管家跑進來,聽到徐會的吩咐,小心翼翼窺視著主母的臉色。

  徐會瞧見這一幕,火氣更大,衝著管家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不想在徐家待著,我明天就把你一家全發賣了。多的是人當管事。”

  管家忙低下頭,立刻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