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易楠蘇伊      更新:2020-07-10 19:46      字數:4192
  “是啊,所以我要寫一本嚴謹點的。”老二理所當然道。

  林雲舒撫了撫額,“你就沒有旁的想幹的?比如說娘給你錢,你自己開家新鋪子?”

  老大搬著凳子坐過來,“娘,要不讓二弟擔任掌櫃吧。他比我能幹,更……”

  林雲舒抬了抬手,“不行。他能幹,你也不差。幹啥要讓著他呀。兄友弟恭也不是這麽來的。你忙你的。”

  老大哦了一聲,乖乖去忙了。

  老二咧嘴笑,“娘,我不跟大哥搶活。就算我想開鋪子,咱西風縣也沒人出售店麵呀。沒地兒給我開啊。”

  林雲舒想想也是。飯館這片地界已經蓋完了。城中的鋪子都在黃家和陸家名下,他們開得好好的,也不可能轉賣出去。

  寫麽?雖然不穩定,可家裏也不缺他一口吃的,再說這也算是正經事,便也由著他了。

  老二解決心頭一件大事,喜得眉開眼笑。

  何知遠得知顧二郎不跟自己去青州,雖也有些遺憾,可人各有誌也沒勉強,順嘴問一句,“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老二將自己打算說了。

  對讀書人而言,寫並不算正經行業,反而是在浪費精力。

  何知遠特地拜訪林雲舒,對先生如此縱著顧二郎,心裏頗有幾分不是滋味。

  “先生,你為何如此慣著他?”難不成真是慈母多敗兒嗎?可他也沒見先生這幾個兒子不成器啊。何知遠百思不得其解。

  林雲舒自小就被父母寵著長大的,要星星不給月亮,雖然她前世的生命很短暫,卻活得很幸福很充實。

  她沒有當過母親,她以前世父母為榜樣,像包容她那樣去包容這些孩子,她抿了抿嘴,“老二無心科舉,寫也能勉強填飽肚子,也沒什麽不好。一味的嚴苛固然能讓兒女活成他人心目中的樣子。可他心裏未必真快活。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也許來一場意外,人就沒了。當然要開心地活,隻要不做違法的事情,經濟條件又允許,為何不由他順著本心呢?”

  她自小到大,喜歡什麽就會用盡一切努力去爭取,就算最終還是得不到,她也不會後悔。

  何知遠深深看了眼林雲舒,想到父母為了讓自己成材,早早就結束了他的童年,四歲起就到族學讀書,刮風下雨都不改。

  他現在表麵看著風光,可身上的壓力卻是更大了。整個家族都抗在他一人肩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走一步,他都要經過深思熟慮,經過成百上千次演練,不能出一丁點事。

  這樣真的很辛苦。

  何知遠心頭微酸,“我讀了三十多年的書。得過數十位先生指點。卻從未得過他們一句誇獎。反而跟著先生學了十幾日的畫,先生就三不五時誇我。先生比任何人都懂育才之道。”

  一開始他跟著她學習,隻是為了政績,但跟她學了半個月的畫,他每天的心情都是極為愉悅。

  她總能在他身上找到別人察覺不到的優點,而後毫不吝嗇用這世上最動聽的詞來讚美他。

  漸漸的他,他不自覺忽視她的性別,打心底裏尊敬這位先生。

  以前他也就是覺得她很聰慧,很健談。卻沒想到她心思比誰都靈巧。在世人都為功名汲汲爭取之時,她反倒自由自在地過著悠閑的生活。

  也許有人會覺得她不思進取,可他卻認為,她此舉是大智若愚。

  就像握沙子,世人都拚命想要握住掌心的沙子。隻有她懂得鬆開,她手中的沙子反而是最多的。

  林雲舒也是到了古代,才知曉古人為何會將功名利祿看得如此之重。

  當所有人都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誰不想爭著當人上人?

  何知遠,米秀才,小四,陳繼昌,陸文放,每個人身背後都站著一個家族,“沒有哪個家族是靠一兩個人支撐起來的。要大家一起努力。”

  就像她不可能讓族長將顧家興旺的擔子壓到小四一人身上。

  他們必須在各行各業都培養出人才,方能讓顧家根基深厚,慢慢站穩腳跟,不會被人輕易摧毀。

  何知遠無奈苦笑。他父親是舉人,在族中話語權也是極大的。可他父親跟許多人一樣死守著三教九流的思想。

  就算日子過得再清苦,也不讓族人做那些下九流的行當。

  族中人口增多,開銷逐年增加,卻不見培養出幾個有用的人才。

  若父親能有先生這般懂得變通,也許何家不會一直停滯不前了。

  第41章

  沒幾天,聖旨傳來,何知遠升任青州同知。

  新縣令於半月後帶著家小到任,兩人交接完,何知遠便帶著妻兒由鏢局一路護送到了青州。

  八月初,小四從驛館接到陳繼昌寄來的親筆書信,說他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信中還特地寫道一則消息,今年十之八九會選秀。

  陳繼昌進了京,時常會寫信回來,內容多半是京城發生的一些政事。

  小四眸光深遠,“聖上登基七載,已至弱冠,卻遲遲未成婚,朝中大臣天天吵吵著要立後,也無可厚非。”

  陸文放同樣看完信件,衝小四擠眼,打趣他,“他這是特地提醒你。要想抱得美人,需盡早成親,免得夜長夢多。”

  小四羞紅著臉,心裏卻有一顆躁動小人在叫囂著抓住這個機會,他耳尖微紅支吾著,“可我今年才十七。”

  陸文放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微微有些嘚瑟,“十七怕什麽?你若不想傷了身子,先把人娶進門。之後再圓房也成啊。”

  這話倒是說到小四心坎裏去了。他捏著信紙,忍著激動之情,小聲道,“待我回去稟告母親再說。”

  陸文放點頭,手指百無聊賴敲擊著膝蓋,嘴裏還哼著小曲兒。

  小四這才發覺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將信紙收好,側頭看向他,“你有喜事?願不願意跟我一塊分享?”

  陸文放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了,重重拍了小四肩膀一下,“當然可以。”他得意地一揚眉,“我終於不用娶我不喜歡的人了,這還不是喜事一樁。”

  小四眨巴了下眼,見他視線落到信件上,心領神會,“你是說她?”

  “如果她父母知道聖上要選秀,哪還看得上我一個小小秀才呀。”陸文放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小四心頭微酸。正常人知道未婚妻家要攀龍附鳳,應該覺得羞辱才對。他卻隻有歡喜。看來他是真不喜歡那位姑娘。

  他心裏又納悶,這姑娘到底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惹得陸文放如此厭惡?

  他這麽想了,也就這麽問了。

  陸文放卻再次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一言不發。

  小四便也不再問。

  很快放了學,陸文放有仆人接送,小四不願做馬車,就徒步往家走。

  老遠就瞧見大嫂抱著虎子,二嫂在陪母親練箭。

  弩箭遠比弓箭來得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裝箭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好在母親勤懇練習,裝箭速度快上不少。

  眼見著母親累了,小四拿出汗巾上前給母親擦汗,“太陽還沒下去,娘該回屋歇著才是。”

  淩淩撿完箭跑過來,“還不是你那好二哥,整天待在房裏寫東西。嫌棄我們娘倆吵。我們隻好抱著孩子出來了。”

  林雲舒擦完汗,將汗巾還給小四,方道,“也不能怪老二。虎子待在屋裏就哭,那嗓門大得能掀翻屋頂。擱誰都受不了啊。你瞧瞧,他現在多精神啊。”

  虎子在嚴春娘懷裏,卻拚命掙紮著想要下地。

  九個月的小胖墩也挺重,便有些抱不住,輕聲哄著。

  淩淩湊過來,將自己寶劍上的劍穗解下來,遞到他手裏,剛剛還咿咿呀呀的小家夥不動了,捏著穗子,稀罕個不停。

  小四抱過來,親相了幾口,“哎喲,這小胖墩可真招人稀罕。”

  虎子頭也不抬,吐出一個泡泡,可憐極了。

  嚴春娘趕緊從自己的袖子裏取出一塊帕子給他擦嘴。

  小四這才注意到大嫂今天穿的居然是寬袖衫,平時為了作活方便,大嫂一直都是窄袖。難不成她為了方便照顧虎子,才特地換上的?

  想到自打虎子生下來,大嫂就一直細心照顧,小四約莫猜到大嫂求子心切。心中暗暗想著,若他有了孩子,一定抱一個給大哥大嫂。

  吃完晚飯,林雲舒有些累了,小四扶她回房歇息。

  到了房間,也不急著走,給親娘捏腿肚子,“娘,你若是覺得站著累,就搬把椅子坐著練習。”

  林雲舒噗嗤一聲笑了,“那可不行。坐著練習是方便我的腳了,卻會養成不好的習慣。再說了,準頭也不一樣。前兒個,我還打中活物了。加以時日,定能百發百中。”

  她臉頰紅潤,眉眼間全是興奮之色。明明長了好幾歲,但小四瞧著親娘比幾年前更自在了。眉間的褶子也少了幾道,人也比以前精神。

  小四加重手上力道,低下頭,吭哧半天才將陳繼昌信中內容說了一遍,並提出想要早日完婚。

  聽到這話,林雲舒好一陣沉默,月國前五位君主選秀都是從官員家裏選的,怎麽這位皇帝居然要從民間選呢?

  “娘?娘?”小四聲音自耳邊傳來,林雲舒忙收回心神,側頭看向他,“你三哥還沒成親呢。長幼有序,這不合適吧?而且你才十七啊。”

  柳月晨要為母親守孝二十七個月,這孝期還沒過,自然不可能成親。

  就算他越過老三,可他自己也未成年呀。居然就想著結婚了?

  她要是沒穿越,也就算了,明明知道早婚不好,還讓他倆結婚,這不是摧毀祖國花苗嗎?

  小四有些局促,又有些緊張,紅暈自耳根處蔓延,他磕磕絆絆來了一句,“娘,我們可以晚些圓房。”

  林雲舒知道他對張寶珠格外上心,也沒有為難,“那行。等你們都十八歲了再圓房。先將人娶進來,免得夜長夢多。”

  小四鬧了個大紅臉,心跳如鼓,卻沒有反駁母親的話,心裏甜滋滋的。

  既然已經答應小四,林雲舒說到做到,第二日就托花媒婆去張家商量提前婚期。

  張老頭拿出家中最好的茶水招待她。

  花媒婆老臉笑成一朵花,拉著張寶珠的手,好一通誇,隨後又看向張老頭,露出誇張地笑,“張大哥,我給你道喜來了。”

  張老頭將孩子們都趕回屋裏,背著手坐過來,“什麽喜事?”

  張寶珠抿著嘴,直覺這事跟她有關,進了房,趴在牆根偷聽。

  大堂裏,張老頭眼睛瞄著花媒婆帶來的東西,心中隱隱盤算開了。

  “張大哥,秀才娘托我來,跟你商量婚期。”花媒婆指著自己帶的一籃子東西,“你瞧這些,全是她自己個置辦的。”

  張老頭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心裏樂開了花,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猶豫反問道,“哦,婚期定在哪一天呀?”

  花媒婆樂滋滋開口,“老婆子我專門找了個很靈的算命先生,算出下個月初八就是下半年最吉利的時候。”

  張老頭眉頭動了動,“這也太趕了吧?我家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怎麽能這麽急呢。”

  “張大哥,你這話說得就有點虧心了。你們兩家可是去年就定的親。下個月成親,這隔著一年半年呢。這還能算早?那你叫隻相看一眼,三天就過門的人家往哪擱呀?”

  張老頭捏著茶杯,“我不是說婚事定得急。而是我們家還沒置辦多少嫁妝呢。你總不能讓我一點陪嫁都沒有,就這麽光禿禿將女兒嫁出去吧?那不是惹人說嘴嗎?”

  花媒婆抽了抽嘴角。誰不知道這老頭是想讓女兒高嫁,好多換些彩禮,現在這樣說,八成是既要麵子又要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