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作者:風淺      更新:2020-07-10 18:57      字數:3563
  她確實一直就不是一個好學生,當初會念博也不過是因為貪戀老詹長得像她過世的爺爺。現在老詹不在了,她其實無所謂去哪裏,畢業於否,做什麽。

  伊朶在教務處主任不可救藥的眼神裏走出了辦公室。

  臨到門口,撞上了個熟悉的身影。

  ……霍初行?

  伊朶不確定他在門口聽到了多少。

  她原本想要直接路過他,畢竟之前隻是見過幾麵,沒想到霍初行卻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伊朶。”輕緩的聲音。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噙著溫雅的微笑,每一縷眼睫毛都仿佛是按照最得體的姿勢生長。

  就像他本人一樣,溫柔得體的皮囊下藏著薄涼的靈魂。

  -

  做好了退學準備的伊朶,特地去了一趟公墓。

  老詹過世的大半年,她每隔半個月就到老詹的墓前看望他一次,其實也不做什麽,有時隻是過來吹一吹風,看一看他白發蒼蒼的遺像。

  今天比較特殊,今天伊朶是來謝罪的。

  “老詹,我可能畢不了業了。”伊朶席地而坐,朝著墓碑歎息,“有孫子的想染指你的論文,你要是在天有靈,晚上可以去嚇唬嚇唬他。”

  伊朶:“當然,我萬一要是真不畢業了,你不要氣得來嚇唬我。”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實在不行,我去辦個假證燒給你,也算是畢業了?”

  墓碑上老詹慈眉善目,一點都看不出是個暴躁倔強的臭老頭。

  伊朶擦了擦眼角,小聲道:“老詹,我挺想你的。”

  她在老詹的墓碑旁邊留下了一顆桃子。

  桃子是在老校區門口的胖大嬸那邊買的,跟著她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又被她用山間的清泉仔仔細細洗幹淨了毛,最後才落到老詹的墓前,依舊水靈靈。

  “走了啊。”伊朶輕聲道。

  就在她走後,另一個修長的身影踱步到了詹友德墓前。

  那是個天然帶著微笑眼的年輕人,他俯下身,詹友德的麵前點了三根煙。

  午後的陽光照耀大地,煙味漸漸彌漫開來。

  他不抽煙,於是站了起來走開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眺望遠處——遠處的山間小道上,剛剛離去的女孩的身影漸漸縮成了小小的一顆,慢慢地變小融化在了陽光氤氳裏。

  伊朶。

  霍初行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個略微古怪的名字。

  他和導師保持著良好的聯係,不止一次聽他說起過這個名字。

  詹友德年歲已高,其實早就悄悄地打算過許多事。他說:“我還有一個孩子叫伊朶。”

  “她和你不同。”他說,“伊朶是一個很深情的孩子。”

  霍初行與詹友德認識十數年,深知他的脾氣,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他以這樣的表情形容一個學生:就像是在回憶他放在陽台上的那盆花,或者是他夾在書頁裏的那片三十年前的銀杏葉。

  他想象不出是她是怎樣一個女孩子,直到那一天在醫院裏麵看見她。

  她坐在醫院冰涼的走廊上,直勾勾地看著時鍾,奇異地給人一種動物的錯覺。

  那麽安靜軟弱。

  那麽容易信賴上一個陌生人。

  這個世界有無數道圍牆,可偏偏她好像生來隻有一片心,沒有半點遮擋。

  倒確實和他不同。

  霍初行盯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良久,才笑了笑。

  他輕聲道:“如你所願,我收下了。”

  -

  第二周的周一,伊朶又被叫到了教務處辦公室。

  教務處主任拉長著一張臉,扯著嘶啞的嗓子道:“伊朶,係裏考慮到詹老的特殊情況,所以為你爭取到了詹老的嫡係當你的接任導師。這樣的話你總不會別扭了吧?”

  伊朶遲疑抬頭:“老……詹老師的嫡係?”

  教務處主任歎息道:“是啊,那位教授並非每年都招新學生,你運氣非常好,正好他在編撰的新書理論與詹老一脈相承,你去正合適。”

  老詹的嫡係……還有誰?

  伊朶迷惑地接過了調劑通知書,上麵赫然寫著三個字:

  霍初行。

  當年的伊朶尚且年輕幼稚,尚且不知道,這是她漫長的生命裏絕無僅有的——

  滔天巨坑。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一則霍教主的番外~

  第83章 番外:一直很簡單

  林簡第一次踏入景盛大樓, 是為了一場麵試。

  景盛的HR看著眼前年輕乖巧的女孩子,問她:“請問你有什麽特長?”

  林簡端坐在景盛的會客廳裏,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眨著單純的眼睛脆生生開口:“我打遊戲打得特別好。”

  麵試官臉上閃過一絲囧囧的表情:“我們雖然是遊戲公司,但是我們招聘的是策劃崗位,不一定需要遊戲打得好。”

  林簡急切道:“可是我的真的遊戲打得特別好!”

  麵試官是一個中年女性, 見慣了職場上套路,忽然遇見這麽一個實誠的年輕人,頓時噗嗤一聲笑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麵試官的目光落在林簡的簡曆上, TOP2廣告學畢業,她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學曆才是她的黃金敲門磚麽?

  麵試官翻翻簡曆,好奇地盯著林簡簡曆上的“特殊需求”一項, 問她:“你的個人需求是——加入沈謝總監的項目組, 我可以問一問原因嗎?”

  終於到這裏了!

  林簡深深吸了一口氣, 隻是麵試官的眼睛:“因為他是我的夢想!”

  ……

  十五分鍾之後,林簡終於走出會客室, 蹲在地上給往她的遊戲基友群裏發了一條信息。

  [踏夜行歌]:我過了我過了!那個麵試官一聽見沈謝的名字態度都變了!兄弟們姐妹們快祝賀我吧,我就要手刃戰力值榜一揚名天下了!!

  QQ群裏一陣靜默,好半天才有人回複。

  [輕聲呀]:你不會真的三次元殺上門去了吧?

  [踏夜行歌]:當然!我現在就在景盛大樓。

  [輕聲呀]:你魔障了……你不怕沈謝找你3次元真人PK把你揍成豬頭嗎?

  [踏夜行歌]:怎麽會?我隻是想找他PK呀O.O?

  [輕聲呀]:= =

  群裏再也沒有人搭理林簡, 林簡一腔熱血鬱結在心頭,走出大樓時仰頭看了一眼樓頂的景盛兩個字, 心情久久沒有辦法平複。

  林簡今年剛剛畢業, 不過作為景盛與境外公司共同運營的遊戲“應龍”的非職業競技場選手已經整整三個年頭。三年前林簡剛剛高考完,被同學拖入遊戲, 仗著自己鋼琴課十段的手速,在遊戲的競技場無往而不勝,被景盛額外邀請參加他們的職業聯賽試訓。

  那是一段慘痛的經曆。

  參加試訓的應龍PK榜的前十,除了她無一例外被職業選手虐成了小白菜。唯有她在職業選手的踐踏之下勉強活了下來,十局七勝,逼出了他們的隊長沈謝。

  半個小時內,林簡被隊長沈謝操控的角色[長夜]虐殺。

  整整二十次。

  毫無還擊能力。

  林簡原本隻是到此一遊,她本來隻打算玩過試訓就乖乖回學校念書,在那個夏天被羞辱出了好勝心,她留在了景盛試訓,想要加入那個人的隊伍。然而也就是在那個夏天,叱吒風雲的應龍熱門戰隊“啟天”宣布解散,隊長長夜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林簡最終再也沒有和長夜交過手。

  她和他的交集止步於二十敗。

  -

  兩天之後,林簡如願收到了景盛遊戲給的OFFER。

  周一林簡帶著簡單的行囊去了景盛遊戲報到,根據OFFER上的地址,走過高端洋氣的一樓大廳,在十八樓體麵高雅的行政部辦理了入職,最後順著報到流程的指示,坐著電梯下到了負一層。

  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林簡仿佛進入了異次元空間。

  如果說樓上就像是一個奢華高檔的會所的話,那麽負一層更像是貧民窟。整個負一層的燈光比地下車庫還要昏暗,牆麵上噴繪著淩亂的彩色顏料,五張桌子突兀地在電梯口一字排開,辦公桌後的人正聚在一起打遊戲,整個環境死氣沉沉。

  ……這是……沈謝所在的第三項目組?

  林簡找到了唯一一間有門的辦公室,敲門沒有反應,就輕輕地推開了辦公室門。辦公室裏隻有一張辦公桌,辦公桌上趴著一個佝僂的身影。看得出那是一個年輕人,身體瘦削,皮膚透出不健康的白,他似乎是出了汗,微長的發絲粘連在鬢邊,整個人仿佛是浸潤在潮濕中。

  “你……你好,我是林簡。”林簡站在原地局促了一會兒,最終開了口,“我來報到,請問您是沈謝沈總監嗎?”

  那個人微微動了動。又過了漫長的幾十秒,才終於搖搖墜墜抬起頭來:“……新人?”

  “是!”林簡終於看清了他的臉,雖然他蒼白得嚇人,不過眼前的這張臉跟三年前的那個夏天銘刻在她 恥辱柱上的臉明顯是同一張。林簡感覺自己的心髒都縮了縮,興奮的血液流淌遍全身。

  “你是長夜吧?”林簡激動地問他,“‘啟天’的隊長,應龍五年前冠軍聯賽聯賽個人獎項第一的長夜?”

  沈謝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的目光渙散,靜默了兩秒,淡道:“你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林簡激動地上前,撩開自己的長發,“你不記得我了嗎?三年前我來景盛試訓過,我和你交過手,你連敗了我二十次。”

  沈謝涼涼看著她,眼裏沒有任何波瀾,辦公室裏的氣壓明顯降低。

  然而聒噪如林簡,完全沒有注意到氣氛的變化。她仍然在興奮地碎碎念:“不會有錯的,第一我見過你,第二我這三年來一直在找你!半個月前,我的外掛監測到[長夜]的號有人登陸了,而且還合成了全服第一把第一把頂級橙武生滅刀,我追蹤到IP了,你就是在景盛大樓登陸的!”

  沒有人理解林簡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