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作者:
風淺 更新:2020-07-10 18:57 字數:3484
不論是哪一種,鹿曉此刻的心髒都已經快要跳出喉嚨。她無比慶幸剛才關了燈,客廳隻剩下微弱的台燈光芒。如果此時此刻客廳裏還亮著燈,他一定會看到她的臉已經紅成了煮熟的蝦。
“那個花……”鹿曉小聲解釋,“花是秦寂送的,他這個人,每次事情脫離掌控的時候,總是喜歡做一些事刷一些存在感,你……”
你不要在意。
這一句話鹿曉沒有說出口。
怎麽能不在意呢?她明明自己都那麽那個被他守望著的存在過的女孩。
“……鬱教授?”
鬱清嶺大概是真的醉了,替鹿曉蓋完毛毯就席地而坐在了沙發邊,雙手當枕頭,腦袋耷在手上,兩眼緊閉,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一點點細微的酒氣。
鹿曉:……
她忽然間有些心軟。
自從知道了他曾經有過白月光,她已經腦補了八百種自己成為蚊子血的可悲下場,每次想起來都換一種方式別扭。這樣的過程重複次數越多,反而越是好奇他的底線究竟在哪裏,然後暗搓搓地把這筆賬再算回到他的頭上。
這樣對他其實不公平。
“清嶺。”鹿曉輕輕叫他的名字。
鬱清嶺在睜開了惺忪的雙眼。
鹿曉對著他的眼睛,低聲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問你來著,但是一直不敢問……”
鬱清嶺陡然睜大了眼睛,眼裏的微光堪稱慘烈。
鹿曉有些為難,踟躕著想說辭:“就是……”
“不要!我不同意!”鬱清嶺的聲音陡然提高,突兀在寂靜的黑夜裏。
鹿曉嚇了一跳,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被鬱清嶺的臂彎狠狠地撈到了他的懷裏。一時間酒氣衝刺滿她整個鼻腔,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全世界隻剩下了鬱清嶺的呼吸。
低沉的,黏膩的,焦灼的,淩亂的呼吸。
“鬱……”
鹿曉發現他竟然在發抖,不止是身體,甚至是靈魂。
她聽見鬱清嶺的聲音在她的發頂響起,壓抑的嗓音像是從喉嚨底撕裂出來:“我絕對不同意!”
不同意……什麽?
鹿曉吃力地伸手摸了摸鬱清嶺的後頸,卻摸到了一手濡濕的汗,頓時指尖微微一僵。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他們之間的話題是不是……稍微有點偏差?
“鬱教授?”鹿曉輕聲呼喚他。
鬱清嶺卻開始沉默,他的額頭就抵在鹿曉的肩膀上,像是鴕鳥一樣,不吱聲也不肯抬頭。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選擇人生的權利,我不應該剝奪選擇正常人生的權利……”
“我應該控製情緒,不應該……可是鹿曉,我做不到……”
“……我甚至不敢去設想,如果你的選擇不是我……我該怎麽辦?”
鬱清嶺的聲音斷斷續續,混亂的語言失去了基本的邏輯。
到最後,他隻剩下微弱的低語。
“你應該屬於這個社會……可是鹿曉……我隻有你。”
“對不起,我……”
……-
鹿曉從來沒有見過鬱清嶺這副模樣,他一直冷靜沉著得像一個機器人,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紛擾都不能擾亂他的情緒。可是此時此刻,他帶著顯而易見的惶恐,□□裸地切開了自己的胸膛,把內心深處的恐懼袒露了出來。
鹿曉感覺到了悔意。
她環抱住他的腰,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試圖安撫的情緒,“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麽事情?”
鬱清嶺低道:“你不是,要和我說分手?”
鹿曉:“………………”
鹿曉看見鬱清嶺的目光,又覺得心裏軟綿綿的。
晚一點遇見……又怎麽樣呢?
鹿曉在心底歎息,用力擁抱住那顆因為發燒才脆弱的靈魂。
“林簡問的初吻,是篝火晚會真心話大冒險,秦寂他賭輸了之後選擇大冒險,要現場選擇一個人親吻。我血黴,正好被挑中了,主要是因為選我的話不會招惹後續是非。”鹿曉低道,“而且,我去追花隻是怕砸到人啊。”
鬱清嶺的神色微微一滯:“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我隻是覺得自私……”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普通的正常人,而她應該擁有一次永遠正常人生的機會。他明知道自己不該那麽自私地利用她的善良,可是……理智在需要的時候,永遠都是那麽蒼白無力。
歸根結底,他舍不得。
哪怕是百分之一的輸局,他也不想要冒險。
鹿曉簡直哭笑不得:她這是找了個小女友嗎?
“有情緒是很正常,要是你跟商錦梨走太近,我也會不高興的。”鹿曉低笑,“而且人類的愛情本來就是排他的,我很高興,你對我有這樣的領地意識,請再接再厲。”
鬱清嶺大約是漸漸清醒了,眼神越來越狼狽。
他站起身來:“我去倒杯水……”
鹿曉在他動作之前站了起來,拽住他的衣袖,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
鬱清嶺渾身一震,狼狽後退。
鹿曉環抱住了他的脖頸,用力地把自己的唇舌貼向他,用自己的舌尖輕輕觸碰他的牙齒。就在今天之前,她已經被商錦梨拽著科普了許多“必備知識”,可是真正到這一刻,唇舌之間的滑膩感傳來,她還是覺得整個人快要熱到蒸發了……
……幹脆明天就選擇性失憶吧!
鹿曉在一片混沌中想,她閉上眼睛,對著唇齒間的柔軟輕輕咬合。
“唔……”鬱清嶺的呼吸陡然間淩亂。
他已經退無可退,身體裏從未被點燃的情緒在這一刻如同細弦崩裂,忽然間腦海中那些繁雜的思緒全部都灰飛煙滅了。他從喉嚨底發出一點聲息,闔上了眼睛,用力地擁抱住胸前的嬌小身軀。
“鹿曉。”他在混亂間喟歎,如同海上遇到浮木一般,毫無章法地用自己的唇去覆蓋鹿曉的唇齒。
鹿曉隻覺得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已經被壓回了沙發上。
“……”疼啊……
鹿曉的腰椎撞上了沙發的扶手,疼得眼冒金星。
此時此刻她才絕望地發現,商錦梨那妖精說得一點都沒錯,就算是鬱清嶺也隻是雄性動物的一員,就算他平時安靜如大山,就算他抱著綠蘿在陽光下清新得簡直是小可愛本可,可是骨子裏卻始終藏著的雄性生物的本能。
幾乎隻是轉瞬之間,她這個偽司機就一敗塗地,攻守易型了。
自作孽的鹿曉疼得快要哭出來。
扶手好疼……
呼吸好難……
腰快被卡斷了吧……
“……鬱……”
鹿曉艱難地出聲,剛一張口,鬱清嶺的溫熱的舌尖就侵入了她的領地。鹿曉的身上傳來一點幹淨的草木氣息,勾得他不斷想要靠近些,再近一些,近到能夠把她藏進身體裏……
鹿曉試圖推開他,卻被束縛得更緊,到最後她幾乎放棄了抵抗,隻是憑著意誌艱難地擠出一點點聲息:“門……”沒關啊啊——
涼風穿堂而過,鬱清嶺的動作微滯,驟然鬆開了束縛。
他急促地呼吸,全身都在戰栗,似乎是要強壓下慌張。
下一秒他重新替鹿曉蓋好了毛毯:“對不起……但是不可以……”
鹿曉:“……”
鹿曉生平二十七年,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尷尬過,因為就在剛剛,她好像、強撩良家教授——並且失敗了。如果地上真有縫隙,她懷疑自己可以直接鑽到十八層地獄去,跟這個淩亂的世界說再見。
“……你……”打死她都問不出為什麽停下來了這種話!
鬱清嶺隔著毯子擁抱鹿曉,在她耳邊低聲道:“鹿曉,你還太小。”
鹿曉一頭霧水。
鬱清嶺的呼吸漸漸平複,隔了好久,才小聲道:“……你還沒有畢業。”
鹿曉呆愣了好久才遲遲明白過來,他們兩個之間排除上下級關係之外,她是Z大文學係的博士,鬱清嶺是隔壁生物係的教授,他們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算是同校師生關係。
鹿曉:“……………………”-
醉酒加高燒,鬱清嶺很快就體力不支,躺在了沙發上昏睡過去。
鹿曉隻能從房間裏把被褥抱了出來,替他蓋上,然後守在他的身旁,無言地麵對這一晚上的尷尬與混亂。鬱清嶺在睡夢中仍然皺著眉頭,鹿曉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一晚上到底什麽跟什麽啊……
她於是哭喪著臉向人生導師報告進程。
【商錦梨】:啊哈哈哈!!!
【商錦梨】:臥槽所以你就這樣放過了他?他就這樣放過了你??你們急刹車???
【鹿曉】:……嗯。
【商錦梨】:你要不別叫他教授了,改叫姑姑吧!
【鹿曉】:……
鹿曉也真是風中淩亂,幹脆去了廚房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倚著沙發坐了下來,靜靜地看他安睡的臉。
不知不覺,晨曦來臨。
鬱清嶺醒來時,鹿曉已經枕著沙發的邊沿沉沉地睡了過去,曦光就照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溫和婉轉的弧度。眼前的畫麵忐忑又易碎,鬱清嶺無聲無息地坐起來,生怕驚擾了這一場美夢。
然而鹿曉卻感應到一般,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鬱清嶺的脊背僵直,暗暗攥緊了拳頭:“鹿曉,我……沒有正常人那麽好,如果你後悔……”每一個字他都吐得艱難無比,可是他知道,如果此時此刻不開口,他可能真的再也舍不得了。
他的執念也許是一生,他不確定那對她來說是不是一種負擔,甚至是煩擾。
“早啊。”鹿曉打斷了他,睡眼惺忪地打招呼。
鬱清嶺沒有預料到會換來這樣的反應,一時呆滯。
鹿曉揉了揉眼睛,望見鬱清嶺青灰色的黑眼圈,歎了口氣,湊上去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