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作者:謹鳶      更新:2020-07-10 16:40      字數:4249
  太子那頭自然有內侍收下東西,並沒有打擾正在議事的三人。

  太子出行,除了錦衣衛和禁衛,皇帝還特意安排了一支士兵,都由有領兵經驗的許鶴寧統管。

  錦衣衛擅長探聽和暗中埋伏,出行前就劃分好職責,由錦衣衛負責探路和沿途暗衛,明麵上的都聽許鶴寧指揮。

  “明日如若還按今日的速度,必然趕不上下一個驛站。那過夜的地點隻能是這個小村莊,人員太過混雜,又緊挨大山,臣以為,明日當加速往前。”

  許鶴寧認真看過輿圖,估算距離後提議。

  陸大人暗暗看了眼太子,沉吟著說:“會不會太過奔波。”

  多了三分一的路程。

  “改騎馬,馬車可以慢慢往前,半夜也就到了。”許鶴寧已經算好了,即便辛苦一點,也要以安全為重。

  狗太子還不知道被多少人盯著。

  太子倒覺得無所謂,騎馬當然能騎,皇子自小練騎射,也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嬌貴公子。

  就是……“肅遠侯放心你夫人離了大隊伍?”

  太子若有所思問了句。

  “殿下放心,臣自會安排妥當。”

  他木著臉回話,太子就不多問了。

  議事後,各自散去,陸大人在門口神色古怪看了許鶴寧幾眼,到底沒有說什麽,自己回了屋去安排錦衣衛的事。

  許鶴寧亦要對統領的千戶百戶安排一應事宜,直忙到飯都熱過三回才回房,先把一碗濃稠的藥喝了。

  雲卿卿給他嘴裏塞梅子,他手一擋,反抓著她手給喂到她嘴裏。

  “我又沒喝藥……唔……”

  她話沒說完,嘴就給堵上了。

  麵頰相貼,呼吸糾纏,彼此身子都輕輕戰栗,胸腔裏的一顆心更是怦然。

  那顆甜甜的梅子融化在唇舌間,最後許鶴寧把那顆果核渡入嘴中鬆開她。

  雲卿卿張著唇輕喘,聽到哢嚓一聲,是他居然把果核都咬碎了。

  “什麽都能吃的嗎?不怕硌掉牙!快吐出來。”

  她掏出手帕放他嘴邊,他卻吧唧嘴:“舍不得吐。”

  雲卿卿真是要被他氣笑,怎麽跟個孩子似的,當然也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一張麵容在燈火下豔若芙蓉。

  在用飯的時候,許鶴寧跟她說明日要趕路:“可能你要辛苦一些。”

  她既然跟著出來,就做好了準備,不可能讓大部隊因為自己而耽擱,她也不能耽擱他的事。

  “沒有什麽辛苦的。”她信心滿滿應下。

  而在用飯後,她就發現許鶴寧翻出他自己一套衣裳,居然還跟翠芽要了針線,坐在燭火下走針。

  “你這是做什麽?”他居然還會針線不成?

  許鶴寧確實是會一些,簡單的縫補難不到他,他細細把衣服的腰收了,又去收袖子,頭也不抬道:“明兒你就知道了。”

  是夜,遠在京城的許母正準備歇下,換過寢衣後,想起兒子兒媳,和丫鬟閑話:“你說你們侯爺走哪兒了?”

  丫鬟想了片刻,搖搖頭說:“不知道,奴婢不識得外頭的地方。”

  許母自己也反過來一想,她也不熟悉地界,左右兒子在外都得妥當的人。

  丫鬟把她伺候睡下,外頭的夜風吹得窗子呼呼作響,就轉身準備去再拿一條薄毯子過來,想著夜裏要是冷了還能給主子搭上。

  躺在床上的許母等了片刻,沒等到人回來,正是奇怪,卻是突然聽到咚地一聲響,像是什麽倒地了。

  她撐著身子要坐起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屏風處投映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就停在屏風那邊沒有移動,她起先是一驚,後想到什麽,臉色越發難看。

  “盈兒,我能過去嗎?”

  躊躇的身影發出低沉的一聲詢問。

  作者有話要說:先補上昨天的更新~~

  第65章

  秋天夜晚是寂靜的,連蟲鳴都不聞,隻有呼呼的風聲,吹動著窗柩不停作響。

  這樣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帶著一種空洞,卻莫名讓人略感壓抑。而許母眼前還有個高大的黑影,明明是寬敞的空間,此時竟也覺得逼仄,讓她呼吸不暢順。

  明昭帝就站在屏風後,沒有得到她的回複,一動不動。

  兩人都在昏暗的屋內沉默,良久,明昭帝忍不住再問:“盈兒,我能過去嗎?你總該給我一次解釋當年事情的機會。”

  中秋夜那日,兩人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光是在相認的僵持上就花費太多,甚至到最後連相認都沒有的。

  明昭帝知道她對自己的恨意,同樣知道當年自己冒認他人與她結合有多可惡,換作是他,心裏也會恨。可他還是很卑劣地想要一個機會。

  屏風後又是許久的沉默,明昭帝再也耐不住,邁過那道分界線,在她跟前現身。

  許母在沉默中伸手抓住了被麵,不等他走到跟前,已經掀了被子下地,雙膝跪在地麵上,用暗藏倔強的恭敬姿態朝要朝他行大禮。

  走出屏風後的明昭帝心都涼了半截,大步走到她跟前,趕在她頭磕地前一把將人拽了起來。

  他胸脯起伏著,隱隱有怒意:“你何必這樣故意激我?!”看向她的目光是難過的。

  “臣婦方才失儀,還望陛下恕罪。”

  許母不為所動,依舊跪了下去。

  皇帝拉著她的胳膊,而她彎著雙膝,兩人的姿勢說不出怪異。

  明昭帝閉了閉眼,說不清此時心情是怒是悔,隻知道情緒在心裏翻江倒海,撕扯著他。

  “盈兒……遇上你時,我借用許恒的名字是不想暴露身份,之後想澄清,已經情動無法宣之於口。你曾說過,欺騙和背叛是你最不能忍受的,你又可知道我也是害怕的。”

  明昭帝沒有鬆開拉著她胳膊的手,喃喃陳情。

  “和你成親,喜堂紅燭,我是真將你當做妻子,天地為證。”

  “我突然離開,也是因為身份暴露,也全拜許恒所賜。而你亦見過真正的許恒。”

  他的話引起許母深藏的舊憶。

  記憶裏,是經常有一個富家公子裝扮的人會到他們居住的宅子來。

  那個公子有著一雙鳳眼,待他十分恭敬。

  當時他隻說是朋友。

  ——那便是許恒!

  許母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明昭帝苦笑一聲,繼續往下說:“許家當時就是西北的首富,來江南是想要發展這邊的生意,我與他半途相遇,他從種種細節猜出我的身份。”

  “我身邊都是出色的侍衛,也不怕他知道實情,唯獨沒有想到他會酒後胡言透漏我的身份,被有心人問到我下落。寧哥兒身上的餘毒,就是在我暴露行蹤後,你我不察吃下的。”

  “我身邊有太醫,毒性未深入就已經察覺,可你那時初懷,連脈象都還不顯,太醫因為毒性也忽略了你的喜脈。”

  “為何那人還要給我下毒,害我寧哥兒!”許母猛然抬頭,卻不想見到皇帝晦暗的麵容上露出淺淺笑意來。

  她一直拒絕與他相認,可耐性還是不足,隻要涉及到兒子的事,她便不能忍受。

  許母察覺自己上當了,他就是故意用兒子來引.誘她緊張。她抿緊唇,也不跪了,謔地站起身,抽出自己的胳膊,有些挫敗地坐到床沿。

  帝王心術,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麽能夠比得上!

  明昭帝被她掙脫,笑意不減,但知不可得寸進尺,走到床的另一邊挨著坐下。

  “盈兒,你已經知道那毒的厲害。毒發就是六親不認,他們是想讓我的枕邊人殺了我,連帶著許恒也被喂了毒。許恒知道自己壞了事,自然明白沒有好下場,所以他自願試解藥,可惜解藥還是錯了一味,也許這就是許恒的命。”

  “原本我當時就想著順手把許家就此抹了吧,不是他,我如何會讓你也陷入險境。但許恒死前哀求,還把許家一半的家產拿出來給我,說希望能饒他子孫。我當時處境亦不好,有了這筆銀子可以做很多事,大局當前,我還是允了。”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我的二弟在京城早動手了。我父皇最得寵的一個妃嬪被喂了藥,在我父皇留宿當晚,動手傷了他,性命危在旦夕。我收到消息就是在你喝下解藥那晚,我留下一封有緊急事處理的信離開。”

  說到這裏,明昭帝歎氣,去看了眼坐在床沿不說話的婦人。

  她低垂著眼眸,那樣子和當年她有時發脾氣時一樣。

  說起來,還沒有誰在他跟前敢鬧脾氣的,唯獨就她。

  也可能因為她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隻當他是普通人,真性情一覽無餘。但今日她知道了,他甚至已經是皇帝了,是這天下之主,她依舊不怕他,任著性子來。

  明昭帝想,或許自己就是愛她的真性情。

  他笑笑,把當年兩人分開最重要的後續講完。

  “許恒的死是秘密,我本就打算在我離開浙江後放出消息,然後讓許家人也知道是死於經商途中,好掩蓋浙江發生的這些事情。”

  “可我還是低估了許恒。他早已經有了打算,居然算無遺策,連你我的孩子都算進去了。那時的我都還沒有考慮到孩子的事,他已經吩咐他其中一個心腹,先離開浙江,然後讓心腹收到他死信後就告訴家裏他在浙江納了妾,並立了一份給這個妾室兒子擁有許家五分一家產的字據。而且必須要他的印章,許家的家產才能分割,而他說他的印章在你手上,你跟京城裏的貴人有親戚關係,能保許家後代富貴。”

  “他多半是猜到我要先離開浙江,才會做這樣的打算。他很聰明吧,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許家把你接回去,如若你真懷了身孕,回到許家有家財,還有貴人親戚的身份保護,足夠在許家安然度日。等朕找到你,你到時多半已經對許家有了歸屬感,朕願不願都得承他許家這個情!”

  “然而他低估了他的妻子。”皇帝說到這裏,眼神變得陰沉,“他的那一枚印章,早就被他妻子給翻刻了,一模一樣。他的妻子到底是商人之女,沒有過高的遠見,隻怕被庶子分去財產,收到許恒身死的消息直接把心腹殺了,而你因此陰差陽錯沒有到許家。”

  “或許,即便許家來人接,你也不會。因為你是先收到我坦白並要接你回京的信,我錯在沒有在信裏就表明身份,而是隻說了有妻室,當時也是怕自己回到京城控製不住局麵。”

  “自古奪嫡,成王敗寇,我敗了就隻有一死,是以,我不能說,連家在何處都沒有表明。是想把你先接回京城安頓,等平了叛亂再以貴妃分為迎你入宮。可你收到信遠走他鄉,連我的人都避開了,也不知你是如何避開的。”

  “盈兒。”明昭帝緩緩朝她挪近了些許距離,但還是不敢靠太近,“本來你離開,我還是能把你找回來,偏那許家的婦人派人來要對你滅口,直接燒了那整座宅院。我的人不知你已經連夜離開,等火滅了,一切都尋不到原樣,都以為你喪生在火海裏。”

  “你我就此錯過了這麽多年。”

  明昭帝得到噩耗的時候,正踩著染滿鮮血的白玉階到金鑾殿,他當時眼前一黑,險些就滾了下去。

  而當時他的人也沒有查出是許家那個婦人所為,隻以為是二皇子下的毒手,那時的他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推敲這些事,如今的局麵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再找到你們,是因為寧哥兒在浙江闖出了名頭,我派人去查他底細的時候,居然發現他的生母是你。而他頂著許家的姓氏!”

  或者這就是老天爺懲罰他。

  明昭帝見往事詳細講述,心中百感交集,但不管如何,他還是感激的。

  起碼,他錯過了這麽些年,還是能找回他們母子,而沒有讓他遺憾終生。至於他找到母子二人查明真相,卻遲遲沒有動許家,是還顧及到許鶴寧沒有真正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