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作者:謹鳶      更新:2020-07-10 16:40      字數:3814
  他隻是被關了幾天,皇帝沒有審問,也沒有奪他爵位,住的地方在最裏頭,跟外邊都隔開了,還算安靜幹淨。

  一有人過來,聽得一清二楚的。

  他猛然抬頭,翹首以望。

  然而一聲‘哥’讓他直接轉身就躺倒在稻草裏。

  獄丁給霍二開了門,退到外頭去,霍二進牢裏跟隻出籠的兔子一樣興奮,噔噔噔就跑到許鶴寧跟前:“弟弟來看你了!”

  陳魚終於被吵醒,十分不滿撐著坐起身,見霍二那呆樣,一咧嘴笑了:“哎喲,我的霍二公子,你往這兒鑽幹嘛?”

  “我來探望我哥,管你什麽事兒?”霍二呲牙,一點麵子也不給的懟回去。

  可把陳魚逗樂了,同樣給噎回去:“你瞎喊個屁,那是我義兄,老天爺見證的。你算個什麽東西啊。”

  哪知霍二把頭一扭,看向許鶴寧:“哥,他說我喊個屁,他罵你是個屁。”

  陳魚差點要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要打死這個挑撥離間的玩意兒。

  正當陳魚要一躍而起的時候,又傳來快速的一陣腳步聲,許鶴寧這才轉臉,目光幽深看向外頭。

  等人走近了,發現都是配著繡春刀的錦衣衛。

  霍二自然是認識京城裏這些煞神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領頭的錦衣衛進來,麵無表情,但還是朝許鶴寧拱了拱手:“肅遠侯,陛下說要把你轉到詔獄。”

  “為什麽要到詔獄!”

  霍二跳了起來,陳魚也緊張站起來。

  那錦衣衛卻是一個眼神也不給兩人,側了身子,無聲的強硬。

  許鶴寧這會總算是站起來了,撚了一跟掛在袍子上的稻草,叼在嘴裏就往外走。

  陳魚眸光轉動,按捺著不讓自己多話和衝動,霍二一把去抓了許鶴寧的袖子:“不能去,那是吃人的地方,你現在求見陛下,陛下說不定會願意見!”

  霍二急得一頭是汗,許鶴寧在這時覺得霍二真的傻得討人喜,抬手去拍了拍他腦袋,想到什麽,低聲吩咐他:“出去了,到侯府走一趟,告訴我家夫人,讓她不要擔心。”

  陳魚也在這時一把拽住霍二,讓他別在搗蛋,惹來錦衣衛一頓毒打可是好玩的?

  就這樣,許鶴寧很淡然跟著錦衣衛走了,霍二急得在牢裏打轉一會,想到什麽轉身就跑。

  跑到獄丁跟前,又停下來,凶巴巴地說:“裏麵那個人好好照顧,小爺我回頭大把的銀子賞你!”

  霍家有個得寵的霍妃,獄丁忙陪著笑應是。

  而霍二出了大理寺後,就先打聽許鶴寧為什麽被錦衣衛帶走,發現是被人參一把舞弄權柄,把手還伸在海運上,連船帶人都給水司和錦衣衛的人端了。

  這事大了可是殺頭的,霍二嚇得忙去找父親,結果被父親一頓罵給趕了出來。

  “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他爹不讓他管這要命的事,他還能求誰管啊。

  紈絝了許久的霍二,首回去動腦子,猛然回想起許鶴寧的吩咐,又急匆匆往侯府趕。

  雲卿卿昨晚沒有去送飯,是因為許母這幾日休息不好,病又犯了,她不放心就照顧一夜。這會好不容易能靠在椅子裏歇一會,就被管事直接放進來的霍二一嗓子給嚇得跳起來。

  “——我的妹妹啊,我哥不好了啊!”

  他奔喪式的嚎叫讓雲卿卿眉心跳了再跳,而且什麽妹妹啊哥的,這輩分到底是變得怎麽回事?

  她勉力定神,請了霍二坐下,知道經過後眼前一黑,險些要急昏過去。

  怎麽就進了詔獄,還是那麽大的罪名!

  “不知道錦衣衛會不會抄家,妹妹你要不先帶著老夫人避避,那些個煞神不講理的,怕要傷到你們!我名下還有宅子,你們先住到那裏去!”

  霍二想一出是一出,急中添亂。

  李媽媽都快被這紈絝嚇死了,扶著快要軟到的雲卿卿,哀求道:“霍少爺,你別再說話了,你沒見我們姑娘都被你嚇昏過去了嗎?”

  “那我們還是先走!現在就走!”

  霍二站起來,走向雲卿卿,想扶起她。

  雲卿卿緩了會,眼前總算亮了,腦子裏也恢複清明:“他說得對,錦衣衛可能會來翻東西。”

  “媽媽,走,把所有的賬本都拿來。東西不要管,因為都對的上賬,清清楚楚的,我要用帳本!”

  出海是為了什麽,那就是為了銀子。

  可侯府的錢基本都是皇帝賞下的,還有她的嫁妝。賬目都清清白白,她得想辦法第一時間讓人遞上去,讓他們還許鶴寧清白,而不是坐以待斃!

  雲卿卿踉踉蹌蹌往外走,還被門檻絆了一下,眼淚在此時跟著往下墜。

  霍二見她著急,腦子裏總算想起許鶴寧交代的事,忙跟著她後頭說:“對了,雲表妹,我哥說讓你不要著急,他一定安然無恙。不過我覺得,他可能多半是安撫你的,這人都進詔獄了啊。”

  翠芽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把將人給推到一邊,扶著自己姑娘去拿賬本。

  **

  許鶴寧被錦衣衛帶走的事還算隱秘,就大理寺的人知道,還有跑出來的那個霍二,連雲老太爺那頭都還沒有收到消息。

  身為當事人,許鶴寧心頭一片平靜。

  順手把自己弄進監牢的是他,把出海事情借水司和錦衣衛手捅到皇帝跟前的也是他,他何必著急。

  黃安被殺後他就一直在防範著,在茶棚那處挑撥太子和大皇子後,他知道大皇子肯定就要反抗太子的。但是近來沒有什麽事情能扯上太子,唯一有的就是黃安身死一事。

  黃安是牽動宮裏內侍的人,要扯上太子,當然是宮裏當差那些人好用。

  他篤定大皇子會用利用黃安一事,所以在後頭推動一把,故意給大皇子找到一些關於陳魚動手的假證。

  所以陳魚被用了刑。但是構陷太子太過明顯,皇帝肯定有自己的思量,那他和陳魚在大理寺肯定安然。

  正好嘉興的事要桶上來,他要收拾找事的皇子,免不得先要把自己摘幹淨的。嘉興的事一出,他自然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可劉燦剛進京不久,這會多半還在歸途,他久不在嘉興,又身陷牢獄了,怎麽看都沒有辦法去鬧事。一件一件的事情遞到皇帝跟前,真真假假,皇帝還真未必要懷疑他。

  他這是賭一場,反正沒有比他現在更難的局麵,要在京城立穩腳跟,他不能隻依賴雲老太爺。

  而這場賭,他覺得自己有六成把握,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就連三成都不會有。所以,他一定得賭,為了雲卿卿,他也得冒險一次。

  此際的皇帝確實已經被接踵而來的事情鬧得心煩意亂,第一反應也是許鶴寧被人推出來當擋箭牌,在下令把人轉到詔獄後,又改了命令讓先帶到自己跟前。

  許鶴寧在馬車上發現自己往皇城方向去,心裏想的是,事情應該是七成把握了。

  雲卿卿就在他被押往皇城的路上,把霍二也讓人押著,冷著臉說:“你一定要讓我進宮見到霍妃娘娘,不讓我讓他們再打掉你的牙!”

  霍二哭喪著臉:“我一外男,不是說見就見的啊!”

  雲卿卿扭頭,給他出點子:“你把你母親進宮的牌子偷來。”

  隻要見到霍妃,她有方法說服對方,讓她能麵聖遞上東西。

  這個事情不能讓雲家做,隻有她能去,因為許鶴寧是她的夫君!

  雲卿卿有自己的考量,霍二確是在想自己的命運:……事後他會被他爹打斷腿!不,是爹娘混合雙打!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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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深廣的殿宇莊嚴,許鶴寧被錦衣衛帶上來時,帝王正站在一麵輿圖前。

  那幅輿圖長約一丈,描繪著宋氏皇朝的山川河脈,廣闊的土地,隨眼一掃變莫名心情澎湃。

  許鶴寧走至皇帝身後,收回在輿圖上的目光,垂頭要行君臣之禮。

  在他矮身那刻,明昭帝轉身,一隻手探了過來,抓住了他胳膊。

  由金線描繪的龍紋近在眼前,許鶴寧動作頓住,抬眉打量皇帝,正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態。

  “我們的肅遠侯可真能耐,翻手殺人,覆手斂財。”

  這話說不清是調侃還是別的。許鶴寧順著皇帝的手站直,脊背繃緊,氣定神閑道:“陛下要真這樣認為,臣就不該在這兒了,或者已經被推出午門。”

  明昭帝見他言之鑿鑿的樣子,是真笑了:“你怎麽知道朕一會不會砍了你的腦袋。”

  “那陛下也要讓臣明明白白地斷頭。”

  “嗯,可以,在理的述求。”

  皇帝一抬手,有太監當即把輿圖撤走,而他轉身,踏階而上在龍椅裏端正坐下。

  “朕且問你,黃安一死,可是你讓人動的手。”

  “臣未曾。”

  “有人證物證指向你身邊那個陳魚,你如何解釋?”

  “臣與陳魚皆不清楚,無法解釋。”

  他答得毫無情緒,亦沒做絲毫停頓,明昭帝意味不明笑一聲,再問:“嘉興商船出海一事,可是你一手策劃?”

  “陛下有錦衣衛在浙江,有水司在浙江,臣卻遠在京城,如何策劃?”

  三言兩語,推得一幹二淨。

  明昭帝一拍桌子:“朕看是你死豬不怕開水燙!”

  帶怒的聲音在大殿裏回蕩著,許鶴寧這才慢慢抬頭,不避天子顏,語調依舊平靜地道:“陛下讓臣今兒到站這裏,可以說明參臣藐視國法斂財的人並不是錦衣衛,既然不是錦衣衛,又誰那麽手眼通天,能指出是臣在後麵策劃了這一切?”

  皇帝聞言瞳孔微縮,可真是小看這小子了,倒是臨危不懼。可這真是臨危不懼,而不是心中有數,知道自己能脫身?!

  明昭帝撚了撚手上的珠串,抿唇不語。

  參許鶴寧的確實不是錦衣衛,也不是水司裏的人,而是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跑出來的禦史。事實上,主參的不是他許鶴寧,而是太子。

  說是太子夥同賈家勾結許鶴寧,私自出海謀商。

  上麵有賈家進來打量賣私產的賬目,銀子的走向也是去往浙江,可以說是佐證。但錦衣衛和水司的人沒有在那批人中發現賈家的人,反倒隻有他那大兒子勾搭的一個謝姓商人。

  浙江的錦衣衛回京,送的就是這樣一道消息。

  很明顯的,他的大兒子肯定不幹淨,太子也多半不幹淨,唯獨許鶴寧在這次事故裏絲毫沒有痕跡。

  如果那商船沒有遇到倭寇,怎麽可能會暴露,早就揚帆遠去,哪裏來那麽多的連環事件!

  可哪個皇帝不多疑,明昭帝自然不可能輕信許鶴寧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