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作者:謹鳶      更新:2020-07-10 16:39      字數:3986
  然而美人如何,許鶴寧沒有心情欣賞。

  他是男人,下聘的日子殺出個未婚妻的舊情郎,他可就沒那麽好的脾氣了。

  雲卿卿聽到林濉居然在這個時候又來了,臉色變了變。

  同時明白長輩為何會允許許鶴寧到跟前來。堵不如疏,武安伯府家與她曾要說親的事瞞不了,倒不如坦誠布公說開,於她婚後隻會有好處。

  她抿抿唇,沉默片刻後,在許鶴寧那似不以為意的痞笑中也展顏一笑:“下手輕重,都是侯爺對我的愛重。”

  許鶴寧反倒一愣,被她嘴裏愛重二字鬧得渾身不自在。

  她倒是一點也不心疼舊情郎,還能睜眼說瞎話,可他娘的哪裏來的愛重。許鶴寧斂起笑,眯了眼瞧她。

  而雲卿卿依然笑著,與他對視的目光無比認真,臉頰有著兩個甜甜的小酒窩。許鶴寧就發現,她真是長了張宜喜宜嗔的好皮相,這樣柔柔一笑,勾得他都有些晃神。

  以此同時,他撚了撚指尖,心中也湧起一股衝動……該不該去掐一把,撕了她撒謊的假麵皮。

  不過,他最終還是笑了笑,把手背在身後道:“到底是和你有交情,還是打發了他走,免得見血,給這大好的日子添晦氣。”

  說罷,也不再管雲卿卿還有沒有話說,大步離開。

  “匪裏匪氣!有辱斯文!”雲嘉玉在人離開後,小聲罵了一句。

  雲卿卿也在他離開後,笑容一垮,趴在桌案上動也不想動。

  這人,一點也不好糊弄,方才他肯定看穿自己是以進為退。但真打了林濉,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往後還得防著武安伯府找後賬,希望他懂得自己的意思吧。

  雲卿卿第一次知道什麽叫耗費精神,心累。

  她就那麽臉貼著桌麵,跟兄長說:“哥哥,你要吃蓮子凍嗎?我昨天有多做,讓人冰起來了。”

  雲嘉玉哈了一聲。

  她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吃東西,真放心外頭不會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雲卿卿:沒有煩心事是美食不能解決的,一碗蓮子凍不能,那就來兩碗!

  許鶴寧:嬌氣包還是個臉皮賊厚的小騙砸!

  第4章

  外頭到底是沒能打起來,林濉在許鶴寧一句話後,臉上陣青陣紅,悲憤地走了。

  許鶴寧挑著一雙桃花眼,懶洋洋地看人徹底不見了蹤影,才回身問禮部的官員:“都妥當了?”

  禮部官員正雙眼望著一處,虛虛出神,被他一問,當即點頭去看欽天監那邊的人:“我這兒妥當了,其他大人那邊……”

  欽天監的官員也從許鶴寧剛才那一番話裏回神,嗬嗬笑著說:“今日都好了,餘下的就是下官去挑了請期,給聖上複命。”

  隻要是賜婚,不管過後皇帝放不放在心上,他們都得按著流程去複命。

  許鶴寧點點頭。禮部和欽天監的人都在此際告辭,雲老太爺神色古怪地看了許鶴寧一眼,挽留幾人:“今日勞煩諸位走一趟,就留下用個便飯,喝杯水酒,權當給我孫女添添喜慶了。”

  閣老相留,幾人相視一眼,是要給這個麵子的。

  而且許家在京城沒有親朋好友,雲家對下聘沒有宣揚宴請,看起來確實冷冷清清。

  就當是來湊個人場。

  “那……下官就來蹭蹭閣老的喜氣了。”

  幾人一拱手,雲大老爺那頭已經吩咐下人請他們上座。

  雲老太爺宴客,許鶴寧再不耐在雲家多待,也知道自己此時不能離開,去折雲家臉麵。就在雲家人都略帶古怪的目光中被請入廳堂,坐下聽他們閑話。

  有婆子就把林濉離開的消息去告訴雲卿卿。

  雲卿卿從翻了一半的賬目抬頭,好奇地問:“是怎麽離開的?肅遠侯沒為難人吧。”

  那婆子哎喲一聲,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條逢,道:“這個還是姑娘叫姑爺跟您說吧,總之一切都好,姑爺跟幾位大人都留下來用中飯,如今就在前頭喝酒呢。”

  說罷一福禮,又看了她一眼,捂嘴笑著走了。

  雲卿卿被笑得莫名,對許鶴寧說了些什麽更加好奇,在心裏埋怨著那婆子:怎麽就非得她去問,這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可人跑走了,她也懶得去追,探手端起邊上的蓮子凍,舀了一大口。

  不管怎麽樣,許鶴寧應當是懂她的意思。

  兩人以後就是夫妻了,很多事情都綁到一塊,一榮俱榮,她肯定不會去做落他麵子讓他難堪的事。隻期盼以後遇到任何事,兩人能這樣‘有商量’,她也就滿足和不用多費心了。

  雲卿卿含著銀勺子,想到往後未知的生活,就又打起精神,繼續看自己的賬本。

  翠芽送那婆子離開後,又得了個消息,一路小跑來到雲卿卿麵前高興道:“姑娘,大姑娘回來了,人已經到了老夫人院子。”

  “大姐姐回來了?可她不是剛傳出有好消息,怎麽這個節骨眼跑回來!”

  雲卿卿麵上一喜,隨後又憂心忡忡,提起裙擺就往祖母的院子去。

  在雲卿卿飛奔趕來的路上,雲老夫人婆媳已經又驚又喜地埋怨這個不速之客。

  “你如今是雙身子,將將三個月,怎麽就敢坐在馬車奔波。你婆母夫君可知道?!”

  雲婉婉被祖母怪責著,臉上卻都是笑意:“祖母,我這不還有芷夕跟著嗎,都知道的,您放心。”

  “那你也是胡鬧,沒得叫你小姑子笑話你這嫂嫂。”雲大夫人嗔了侄女一眼。雲婉婉反倒笑得更開心了,朝自己的小姑子閔芷夕笑道:“芷夕也許久沒見卿卿了,正好來找個伴兒玩。”

  雲婉婉是二房的嫡女,嫁給了當朝戶部侍郎的長子。雲二老爺當年外放,連著雲二夫人帶著幼子也一塊上任了,這些年,都是雲大夫人劉氏在照看著,兩人關係如母女般親密。

  閔芷夕聞言笑笑,嘴甜的給兩位長輩請安,坐下後暗暗揪了帕子一把。

  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想來找雲卿卿玩兒。要不是母親許她陪著來一趟,過幾日就買她看上的簪子,她才不來呢。

  她最討厭雲卿卿那種總對一切了然於胸的樣子,總是淡然地笑著,跟誰都不熱不冷的。

  那頭雲婉婉已經問起堂妹突然定下的親事。

  閔家不是外人,雲老夫人也不避諱閔芷夕個小孩兒,說了個大概,引得雲婉婉也在心中替堂妹惋惜。

  雲大夫人麵對定局,到底是看開了些,安慰一般說道:“其實光看那些聘禮,許家應該是下了血本。那許夫人沒能到場,聽聞還臥床不起,就這樣還寫了親筆信表達歉意。隻要許家待卿卿好,我也就沒有什麽好難過的,該高興。”

  可雲老夫人是個厲害的性子,理了理抹額,眼神銳利道:“本就該這樣,是我們卿卿委屈了。他許家敢落一絲錯兒,我就是一把老骨頭,也不能叫他們好過!”

  “祖母說的是。”雲婉婉了解祖母的性子,當然是先順著她話說,又接過伯母遞來的信,細細一看詫異地道,“這位許夫人的字可真好,頗有風骨。不是聽聞是……”

  是個喪夫的鄉下婦人,後來生計無望,那許鶴寧小小年紀才會混跡運河邊上,後來成了漕運上的一霸主。

  這字寫得可不像是鄉下婦人。

  經此一提,雲老夫人婆媳才反應過來。

  她們倒是沒去想這一層。

  “會不會其實是找人代筆的呀。”一邊的閔芷夕突然說了句。

  廳堂裏的娘三相視一眼,也不確定起來。

  “什麽是代筆的?”這頭正說著,雲卿卿已經後腳就趕了過來,見到許久不見的堂姐,跑上前就拉著她手笑吟吟道,“大姐姐近來可好,我的小外甥可好。”

  “瞧,這定了親的人,怎麽性子反倒跳脫了。”

  雲婉婉見到堂妹麵色紅潤,精神也好,並沒有為賜婚而鬱鬱,終於放下心來。

  雲卿卿抿唇笑,看見閔芷夕,笑著問她好。

  閔芷夕也笑:“卿卿姐姐好,妹妹在這兒恭喜你了。”恭喜嫁了個寇賊。

  雲卿卿隱隱聽出了話外的意思,畢竟閔芷夕單獨跟她一塊的時候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看,也不知道是怎麽得罪的她。

  不過長輩在,她自然不會顯露什麽,笑吟吟謝一聲,坐到堂姐身邊問近來情況。

  雲婉婉是擔憂她來的,反倒被她關切,心裏暖極了。這麽閑聊了一盞茶,雲老夫人許久不見大孫女,就尋了個借口找大孫女進房間說體己。

  前頭在宴客,雲大夫人便先去廚房那兒視察,留下兩個小輩就坐在花廳裏大眼瞪小眼。

  雲卿卿平時都懶得動,跟同輩的姑娘們在一塊,也是不多話的,就怕自己嘴笨說錯什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向來都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閔芷夕前來,其實還有要來看她熱鬧的意思。可如今見她淡然優雅地坐在一邊,不見傷心反倒見著比往日還更有神采,那張芙蓉麵嬌俏更甚從前,冷哼了一聲。

  “卿卿姐姐一躍就成了侯夫人了,真真是命好,叫人羨慕。就是這位姐夫的出身……”

  “英雄不問出處。連聖上都誇讚肅遠侯有勇有謀,必當大任,妹妹往後還是少說引人誤會的話,免得叫外人聽去,以為你妄議朝事,對聖上相中的人有什麽看法就不好了。”

  她說一句,雲卿卿回了許多句,句句直戳要害,讓閔芷夕羞惱得漲紅了臉。

  ——雲卿卿怎麽定個親,連嘴皮子都變厲害了。

  “你倒是不知羞,還沒嫁過去,就開始維護了!”閔芷夕憋了半天,隻能回了那麽一句。

  雲卿卿很無所謂地笑笑。

  她就是維護了。

  許鶴寧在外人看來多有不堪,可再如何,她要嫁的人,都輪不到其他人來貶低。

  兩人吵了這麽幾嘴,更懶得說話。

  雲婉婉那邊終於從祖母屋裏出來,見小姑子和堂妹都跟冬蟬似的不吭聲,感到奇怪。

  “我昨兒做了些消暑的吃食,這就叫人呈上來給大姐姐和夕妹妹嚐嚐。”雲卿卿被堂姐疑惑的視線一掃,不動聲色轉移她注意力,不想讓懷了身孕的姐姐察覺添什麽心思。

  她說罷就出了屋,去吩咐廊下的翠芽:“你去把我冰著的蓮子凍端兩碗來。”

  翠芽噯地應聲,才剛要走,就聽到她又說:“還是端三碗來吧。”她記得就隻剩下這些了。

  雲婉婉想到祖母方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聽著堂妹的聲音,就趁祖母跟閔芷夕寒暄的時出了屋,跟她站在廊下說悄悄話。

  “想不到我們卿卿小嘴兒還那麽會哄人,連威名在外的肅遠侯都給哄得服服帖帖的。”

  哄人?

  “我怎麽哄他了?”雲卿卿莫名,就見堂姐睨她一眼,抿嘴直笑說道,“你一句‘輕重都是侯爺愛重’就把事兒給化了,還不是會哄人。”

  雲卿卿腦子嗡的一聲,好半會,瞪大了眼結巴問道:“姐、姐姐怎麽會知道的?”

  “是我那好妹夫當著所有人的麵說的呀,說你知他心意,與他郎情妾意,把那話一甩就激走了人。”

  雲卿卿再度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