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5726
  阮盈沐登時就懵了,紅唇微張,回過神來瞬間麵色爆紅,像是要冒出煙來。她往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道:“大……大哥……我……”我其實還未同豫王圓房,哪裏來的子嗣啊!

  阮斐僵著脖子轉過臉去,半晌,清了清喉嚨道:“我知道你聽了這話會不舒服,也會奇怪大哥今日為何如此越矩。但你要知道,大哥永遠不會害你,等到時機成熟,大哥便會告訴你原因。”

  阮盈沐此時已盡力恢複了常態,她略一思索,猜測可能大哥是怕豫王若是撐不住了,她一介女子獨身帶著孩子未免太辛苦。她也不好直說她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隻好軟聲答應:“我......我記住了大哥。”

  午膳時,阮馨使小性子不肯出來,其餘人便一起用膳。父子倆人前一天有過爭執,此時桌上氣氛仍然有些緊張。老將軍看了一眼乖巧的三女兒,打破了沉默:“豫王近來身子可好些?”

  “大婚後身子有所好轉,但時好時壞,前兩日又受了風寒,咳嗽得厲害,因而今日便未能與女兒一同回家。”

  “無妨,養病重要。日後皇上若是招你進宮,你可往純貴妃宮裏常常走動。”老將軍的話點到為止,隨後又問了她幾句近況,阮盈沐一一回答。

  用過午膳後,阮盈沐準備回豫王府,阮斐這邊卻領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鬟,讓她一起帶回去:“紫鳶身手不錯,在你身邊照應你我放心。在豫王府凡事謹慎小心,若有困難必須與我盡快聯係。”

  阮盈沐無奈,豫王府又非龍潭虎穴,雖說豫王是喜怒無常了些,可她並非沒有自保能力。但拗不過阮斐的堅持,隻好將紫鳶帶上。

  她坐上馬車,青蓮和紫鳶一人守在一邊,回豫王府去了。

  半道上,青蓮撩開她那一邊的車簾,不高興地小聲嘟囔:“小姐,大公子這什麽意思啊,覺得我照顧不好您還是不信任我,怎地回府一趟還多塞了個人來呢?”

  阮盈沐噗嗤笑了一聲,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不許嘀咕,大哥關心我,也是為我好,同你有什麽幹係?”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紫鳶身手不凡,你說她的壞話怕是已經讓她聽到了。”

  青蓮連忙做了個閉嘴的手勢,悻悻地又放下了簾子。

  作者有話要說:  蕭景承:合著今日就沒本王什麽事了?

  作者:豫王大名總共出現了一二三四五次!

  第9章

  臘月二十三,小年這日,阮盈沐卯時便早早起身了。

  按照大楚的慣例,這一日大楚皇帝要在福寧宮舉行祭灶神祈福大典,曆年皇家貴族以及朝中重臣都必須要參加。

  自打蕭景承搬進豫王府後,明文帝顧及他的身子,唯恐來回奔波寒疾更甚,因而每年也不做要求。今年蕭景承卻自己心血來潮,主動提出要參加祈福大典。因而作為王妃的阮盈沐也必須一同參與。

  阮盈沐起身後,在青蓮的服侍下穿戴整齊,便提前去了正廂。蕭景承倒是也醒了,但不知是身子不爽利還是心情不愉快,倚在床榻上半闔著眼睛,不說話也不動彈,旁邊低頭站了幾個拿著衣冠的婢女,不知如何是好。

  阮盈沐輕聲問守在門前的賀章:“殿下這是怎麽了?”

  “回王妃,殿下應是昨夜未休息好。許嬤嬤這兩天得了風寒,怕傳染給殿下便不敢貼身伺候,現下殿下不發話也無人敢上前替殿下更衣,僵著有一會兒了。”

  豫王居然也這樣使性子,她忍住笑意,福身請安:“殿下。”

  蕭景承抬了眼皮子,眼眸深處像是突地撩起了一團火。阮盈沐今日係了一件火紅的鬥篷,隻在帽簷處鑲了一圈白兔絨毛,襯得她膚如凝脂,麵若三月桃花,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又明亮又清澈。他的腦海裏無端想起了大婚那日,她鳳冠霞帔坐在他身邊的樣子。

  蕭景承一開口,嗓子低低沉沉,略有些沙啞:“你倒是起的早,皇宮可沒你想象中那麽有趣。”

  這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阮盈沐上前一步,笑道:“說要去皇宮的可是殿下您自己。妾身服侍殿下更衣吧。”

  蕭景承這才懶懶起身。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她更衣的手法倒是嫻熟了一些,不再像上次那要笨手笨腳。他心裏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惋惜,不能再逗弄她見她羞得麵紅耳赤的樣子了。

  披上玄色厚錦鑲貂皮披風後,蕭景承突然開口道:“傳早膳。”

  阮盈沐驚訝地一抬眸:“祭灶神大典之前不應禁食嗎?”

  “祈福大典繁瑣且耗時,你要餓著肚子到午膳,傻還是不傻?”

  這是阮盈沐進豫王府以來首次同蕭景承一起用膳,難免拘束了些,一直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控製一下食欲。可還是蕭景承進食更少,率先放下了銀筷,因而她也隻好跟著放下了。

  蕭景承瞥了她一眼:“怎麽,不合胃口?”

  “不是,妾身素日裏早起便沒什麽胃口。”

  蕭景承微一挑眉,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不過沒再多話,隨後兩人便準備往宮裏去了。

  阮盈沐本想獨自坐一輛馬車,不想蕭景承隻吩咐備了一輛馬車。蕭景承先上去了,等不到人便不耐煩地撩開了簾子問道:“你在等什麽?”

  阮盈沐估量了一下馬車的空間,應是足夠大了。可是登上了才發現,馬車確實是夠大夠奢華,甚至設了一個臥榻,也正因為如此,她隻能緊挨著半臥的蕭景承,拘謹地坐在臥榻邊。

  其實她不太願意與他同處於這樣一個過於親密的空間,她要一直維持著緊繃的精神,身子又要做出放鬆的狀態。她有一種莫名的直覺,豫王身上應該隱藏著很多秘密,而她更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秘密。

  她已做好與他周旋的準備,然而身後除了均勻的呼吸聲,並無動靜。半晌,阮盈沐悄悄偏過了一點頭,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一眼,才發現他闔著眼眸在休息,想來是起的太早還困頓著。

  阮盈沐坐正了身子,片刻後又不動聲色地稍稍側過了臉。蕭景承睡著的模樣很是美好,那一雙幽深莫測的眸子此刻閉上了,端是一副美人如畫。她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若是我此刻再靠近他,他會是什麽反應?

  這樣危險的試探還未來得及實施,蕭景承突然睜開了雙眼,她便直接跌進了他的眼眸裏。

  “本王好看嗎?”他似笑非笑,眼裏有挪揄的意味。

  阮盈沐被逮住,也隻得裝作鎮定的樣子:“殿下自然是容貌無雙。”

  “哼,是麽?”蕭景承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父皇總說我的模樣同母妃十分相似,可我也隻在畫像中見過她。她才是真正的容貌無雙,我這副病怏怏的模樣,哪裏及得她半分。”

  說罷,他眯了眯眼眸,打量了她兩眼:“你雖相貌平平,但也不必自卑,女子的相貌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

  阮盈沐留給他一個溫婉的側臉,麵上微笑,心道這倒是我第一次聽別人安慰我莫要因為相貌自卑,你完全多慮了。不過轉念一想,若是同淑妃比起來,這一句相貌平平倒也不過為。

  馬車突然猛地顛了一下,她心裏想著事沒留神,整個身子便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去。未等她穩住,蕭景承便迅速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她的身子轉而向後直接倒在了他身上。阮盈沐的心砰砰跳了幾下,暗自慶幸好在她嬌小瘦弱,應該不至於砸壞豫王殿下。

  “坐好。”蕭景承放開了她的胳膊,冷淡命令道。

  阮盈沐調整了一下姿勢,垂眸作端莊狀,心中疑惑卻又冒出頭來。他剛剛抓住她的力道,實在是同大婚那日他握住的手完全不同。

  馬車一路毫不耽擱,趕在巳時前到了宮門。紅牆黛瓦,宮牆深深,馬車是不能進宮門的,他們便下車緩緩步行。

  “宮外的人總想進這宮裏,殊不知有多少人困在這森森宮牆裏卻出不去。”蕭景承的語氣很淡漠,阮盈沐卻覺得他說的或許是真心話。

  她點頭:“殿下說的是。人生最快意無非是來去自由,功名利祿,權利財富也不過身外之物罷了。”

  今日舉行祭灶神祈福大典的福寧宮,遠遠看去富麗堂皇,巍峨雄壯。紅毯拾級而下,帝後在前,身後按照身份地位依次是太子、皇子、各宮妃嬪、王爺以及王妃,隨後便是朝中重臣。

  果然如蕭景承先前所說,整場祈福大典繁瑣費時,而且為了保持敬畏肅靜的態度,不能隨意動作與言語,到結束時蕭景承已然有些受不住了,臉色更蒼白了些,抵住口唇也抑不住咳嗽聲。

  阮盈沐連忙饞住他,柔聲詢問道:“殿下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蕭景承擺手,目光暼到徑直朝他走過來的人,緩緩揚唇一笑:“太子殿下。”

  “四弟身子尚未痊愈,今日卻親自趕來參加大典,實屬不易。父皇心裏想必也是十分感動。”來人嗓音溫潤如玉,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正背對著他的阮盈沐,身子卻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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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蕭景承又咳嗽了幾聲,淡淡道:“咳咳......二哥言重了。近日天氣暖和得很,整日臥在榻上也是無趣,況且祭神大典如此重要。”

  蕭煜的目光轉向了他身邊的紅衣女子,“四弟大婚之日,二哥恰逢南下,沒能趕得上,甚是遺憾。今日還是當麵道一聲恭喜,這位想必就是豫王妃了。”

  “二哥身為太子,肩負重任,為父皇分憂自然才是最重要的。”說罷,他的目光也轉向自己的妻子:“愛妃,你尚未見過,這位便是太子殿下。”

  阮盈沐心道這位太子殿下我恐怕是見過的。她不動聲色地壓下心中起伏的思緒,放開了攙扶蕭景承的手,緩緩轉身行禮:“太子殿下。”

  一抬首,四目相對,蕭煜的瞳孔驟然收縮,驚詫的表情一閃即逝,轉瞬間便完全壓住了眼神中洶湧的情緒,語氣如同平常的兄長般誇讚道:“豫王妃果真端莊賢淑,四弟好福氣。”

  依照慣例,祭灶神祈福大典後,明文帝應設國宴,宴請諸位皇親國戚及朝中要臣。

  明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兩側依次擺放酒席,王公大臣居於一側,後妃女眷居於一側,阮盈沐正好與蕭景承相對而坐。國宴正式開始,樂隊進場演奏,美貌動人的舞姬獻舞,一時間好不熱鬧。蕭景承執杯懶洋洋地欣賞了一會兒,目光隨意地暼向阮盈沐,卻發現她正低垂著頭,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阮盈沐確實無心欣賞歌舞,她的心裏仍有些震蕩,蕭二哥居然是當朝太子。

  她微微側目,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坐在明文帝東側的男子,恰好撞上對方投過來的視線,短短一眼,複又低下頭去。

  阮盈沐六歲喪母,母親死前曾想親手殺死她帶她一起走,免得她獨自一人留在這世上受苦,終了到底是沒下得去手,隨後撒手人寰。城外的乞丐見她可憐,便收留她一起住在破廟。

  七歲時的某日,她被別處的小乞丐搶了一隻饅頭,灰頭土臉地正傷心地蹲在地上醞釀眼淚,有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大叔蹲在她麵前,遞給了她一個肉包子,問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第一時間接過了包子,卻十分警惕:“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是你娘親的故友,你若是想,以後便由我來照顧你。”大叔摸了摸她髒兮兮的頭發。

  小盈沐一邊緊張地盯著對方,一邊幾口將包子圂圇吞下。猶豫了片刻,她小心問道:“跟著你就會一直有包子吃嗎?”

  “那是自然。不僅有包子吃,我還會教你武功,以後便誰也不能欺負你了。”卓不凡用近乎誘哄的語氣耐心地跟小女孩說話。

  此後,卓不凡便成了她的師父,她跟著他四處遊走,直到一年後師父替她找到了她的生父。她很快便回到了將軍府,成了安陽將軍府的三小姐。將軍府的看守防護對於師父來說形同虛設,他常常在夜半時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床榻前,將沉睡中的她毫不留情地拎起來,飛出去練功。

  後來待她長大了些,才知道她的師父大約是個很了不起的高人,她的師兄弟中更是不乏才秀俊傑,其中大師兄即是江湖第一大宮墨袖宮宮主。

  她第一次見蕭二哥便是在墨袖宮。那日她躲在門後,好奇地掀開門簾一角,偷看大師兄同一個豐神俊秀、氣質華貴的陌生少年交談。她也無意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正準備放下門簾,便見那少年突然一轉頭,對著她粲然一笑。

  此後,她每年去墨袖宮為數不多的次數裏,時不時也能碰到他。少年性子溫和,容易親近,偶爾還會給她帶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她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隻說:“我在家排行第二,你若不嫌棄便喚我一聲蕭二哥吧。”

  大師兄對他的來曆向來也諱莫如深,隻意味深長道這是一位貴人,不可怠慢,不可無禮。但她竟不知他的身份如此顯貴。不過這一回誤打誤撞,這一聲二哥倒是坐實了。

  但是,當朝太子,為何會與江湖第一宮墨袖宮來往如此密切?他和大師兄之間長久在謀劃的又是什麽?她強迫自己壓住心中種種疑惑念頭,靜待國宴結束。

  宴席散場後,明文帝在禦書房召見了蕭景承和阮盈沐。

  “承兒如今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

  “回父皇,這些都多虧了盈沐,大婚後她將兒臣照顧的很好。”蕭景承深情款款地凝視著阮盈沐,語氣十分真摯柔軟。這也是他第一次念出她的閨名,僅僅兩個字她聽來居然有些繾綣的味道,耳垂也莫名紅了一些。

  明文帝聽了龍顏大悅:“如此甚好,也算是朕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費,賜賞豫王妃!”

  阮盈沐俯身叩首謝恩:“謝父皇,這些都是兒媳應該做的,殿下安康便是對兒媳最好的賞賜了。”

  明文帝對這個知書達理的兒媳十分滿意,連連誇讚了幾句,隨後又道與豫王還有些體己話要說,阮盈沐便先退下了。正好她可以趁此機會去給純貴妃請安。

  這是她第一次進宮,對宮裏的路線實在是陌生的很,隻能在兩個宮女的引導下七拐八繞。中途不知怎麽,突然又換了兩個宮女,最後將她引到了一處園子裏。

  她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這並不是去往純貴妃宮裏的路,未待她質問,抬眼便見梅樹下站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

  宮女自行退到了不遠處,阮盈沐緩緩吐了一口氣,走近對方福身行禮:“太子殿下。”

  蕭煜轉過身來,聲音依然那麽溫柔:“不必多禮。此處並無旁人,你可以像以前那樣喚我蕭二哥。”

  阮盈沐不接他的話,垂眸淡然道:“不知太子殿下召見妾身所為何事?”

  蕭煜沉默了一會兒,半晌語氣有些傷感道:“從前你我之間有什麽話都是直來直往,沒有那些繁文縟節,如今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倒更顯得生疏了。”

  阮盈沐心裏也覺得別扭,略一思索後嫣然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便同豫王殿下一樣喚你一聲二哥了。二哥你有什麽話要同我說麽,我現下是要去給純貴妃請安的。”

  “是,我忘了,純貴妃是你的姑母。”蕭煜凝視著她,眼神說不上來是什麽意味:“怪我,這麽久都沒想過打聽一下你真實的姓名和身份,沒想到竟是安陽將軍府上的千金。”

  阮盈沐搖了搖頭:“師父也是為了保護我,所以從來不曾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實身份。但名字不過是個代稱,身份也並不重要,況且二哥也未曾告訴我你是當朝太子。”

  “罷了,你未與我坦誠,我也有所隱瞞,如此便一筆勾銷了罷。”蕭煜似是自嘲,頓了頓又道:“隻是我未曾想過你竟然這麽快就嫁人了,嫁得還是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