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菜譜。

  羅桑翻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番茄炒蛋的做法教學……心道這是什麽鬼，然後隨手扔到了一邊。

  清查的工作一直折騰到了大半夜，終於結束後，所有人便都去休息了。

  葉滄悠悠閑閑地躺在小屋的床板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被觸發了人王馬甲的關係，很少回憶過去的他，竟難得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就像有一縷遠古的長風從記憶深處吹來，接引著他看見久遠過去的山巒、異獸、江河湖海，以及……

  他親愛的友人。

  第29章

  生而為王係統所謂的每一次穿越, 是在保持葉滄完整記憶的情況下，讓他投身到不同的世界, 可以粗略理解為是帶著前世的記憶投胎轉世。

  在最初的一世，龍族時，葉滄是從一顆被遺棄在荒山的龍蛋開始，一點點長大。

  在那一世的世界，龍族可以說是最強大的生物，它們的肉體、力量、威壓……生來就無可匹敵，是立於食物鏈頂端的絕對存在。

  即便當時葉滄是個沒有父母族群庇佑的幼崽，一個人晃蕩在深山老林也完全不用擔心會成為別的動物的獵物, 因為別人根本連他的鱗都咬不動。

  直到後來他被老龍王發現，被帶回龍王城，遇見厄迦……一係列事情在武力值和龍族弱肉強食的鐵則下, 就是這麽粗暴，簡單，爽！

  然而, 等他到了第二世的人族——

  仿佛一下子從新手村跳轉到了深淵副本, 難度瞬間躍遷了數個檔次不止。

  那個時代，是各種傳說中描繪的、充滿神話色彩的遠古時期，當時人類在食物鏈中的地位可以說是相當微妙。

  因為同樣的一片大地上，除了人類以外, 還生活著無數的遠古異獸和變異植物。

  這些異獸就像第一世的龍族, 隻是種類更加繁多，每一個還都有著無比龐大的身軀和強悍有力的獠牙、尖爪、毒液……對於人類而言, 它們幾乎不可戰勝。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人類學會抱團合作，建立大大小小的聚落、城邦、國家，才終於有所好轉。

  葉滄便是降生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下。

  他成為了一個聚落首領的兒子，這個聚落由於人口和實力問題還遠沒有到足以稱國的地步。

  並且由於地理位置關係，聚落三天兩頭就要遭遇一波異獸群，原有的房屋和土地被獸群踩踏一空，日子過得十分淒慘。

  當時的葉滄隻是個純粹的人類，龍族的所有技能都已被暫時封存，而新掌握的精神力還在開發中。

  於是他隻能一邊長大，一邊盡可能地用已有的力量幫助聚落改善生活。中間的瑣事和艱辛暫且不提，好在最終成效顯著，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某一天，外出狩獵的部隊驚慌失措地帶回來了一個消息——

  “大事不好了，亞什要派兵占領我們的聚居地！”

  【更確切地說，這件事發生在宿主作為人族時的16歲9個月零7天】

  沉浸於回憶的腦海驟然插入了另一道聲音。

  葉滄驀地一頓，稀奇地“咦”了一聲：“係統？”

  【生而為王係統記錄了宿主的每一生，數據真實，史料客觀，隨時可以為您進行解說】

  作為一個作用類似於“史官”的係統，葉滄追憶往昔的行為無疑觸發了它的本職功能，進而使冷冰冰的係統也產生了一番宣講的衝動。

  葉滄沒有屏蔽係統的發聲，大約這種時候有個人一起分享也不壞。

  於是話題依舊扯回過去，狩獵部隊消息中提到的“亞什”，是當時那一片地域最強大的國家。

  那種強大幾乎是壓倒性的，可以說在亞什麵前，沒有所謂的威脅和對手。

  在當時大多數人類族群還隻能在異獸中夾縫求生的時候，亞什卻已經能夠組織軍隊反過來狩獵異獸了。

  簡直就是兩種人生境界。

  而現在，這個某種程度上比異獸還恐怖的龐然大物，居然看上了葉滄他們的聚居地。

  而實際上，亞什也不是真的想要這塊風水糟糕到天天都要被異獸踩的倒黴地，這塊地方純粹是步入中年的亞什王給他唯一的兒子布下的試煉。

  ——“征服那片地域吧，我的兒子，赫爾特雷斯。作為你正式長大的第一仗，向亞什證明你的實力！”

  然後，葉滄就遇見了那位帶著大軍，一路碾壓過來的亞什王子——赫爾特雷斯。

  【隻見，那浩蕩行至眼前的軍隊猶如諸神分海般散開，年輕的王子便騎著異獸從中央走來】

  【在這個人出現以前，從來沒有人想到，竟有人能讓龐大強悍、凶猛無匹的狂獸甘願低下頭顱，甘願披上甲胄，甘願以身化為坐騎，乖順地匍匐在地，聽從驅策！】

  【——赫爾特雷斯，如神般俊美的亞什之子啊，你看他與日月同輝的身姿，是何等舉世無雙，唯我獨尊！】

  葉滄：“……你那詠歎調是怎麽回事？？？”還有這敘述方式？？？

  係統：“係統拜讀了人王史詩的原著很有感觸，學著改變了一下記述風格，覺得效果很棒。”

  當然，遠不如親筆寫下史詩原著的赫爾特雷斯厲害，瞧瞧人家的吹逼功夫，在他眼裏葉滄直接就是眾神之子了……咳，當然，這件事目測宿主還不知道，所以暫且先不提。

  那個時候的赫爾特雷斯無疑是極其高傲的，他的強大讓他不屑於對這樣一個弱小的族群出手。

  甚至，如果不是他的父王足夠強硬，赫爾特雷斯絕不會接受這毫無挑戰性的所謂試煉。

  於是，亞什的王子揮退手下的大軍，當先一步驅使著異獸走到驚慌失措的部族前。

  他目光灼灼，神情不羈且充滿野性，氣勢燙的逼人：“流民啊，若就此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甘願歸順亞什，我便不會出手。”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樣一個朝不保夕的小部族，如果能夠抱上亞什的大腿完全是件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然而，他們更有可能因此成為亞什的奴隸。

  彼時的葉滄沒得辦法了，隻好認命地歎了口氣，從人群裏麵走出來，示意道：“我反對。”

  ——就是這麽直接。

  亞什的戰士們聞言瞬間殺氣森寒，他們想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竟對此持有異議。

  然後，當時葉滄還不是很熟練的人王技能，就在一眾殺氣騰騰的目光裏，被觸發了。

  【金色的方舟遮天蔽日，緩緩騰起】

  【那縱橫的光輝比太陽更加耀眼】

  【一瞬間拔高到三段的威力，讓方舟短暫實體化了一瞬。這片地域中露出獠牙的異獸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全部清掃一空，如同被拂塵揮落的塵土】

  【隨後，方舟懸浮在樹海之上】

  【它從神界來，穿透了億萬星雲，終至人間，捍衛在它的主人身前】

  【那輝煌璀璨的光影，一絲不漏地映入了赫爾特雷斯的雙眼，近乎強勢地衝破了那雙眼中有史以來全部的野性和孤傲，牢牢地霸占了所有！】

  【赫爾特雷斯順著方舟，看見了那個正下方籠罩在金光中的少年，自此，天上天下，萬象森羅——他便隻看得見那一人了】

  “……”

  葉滄聽著係統聲情並茂的敘述，一下子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好。

  他試圖提醒對方：“事實上，一切沒有這麽簡單。”

  當時，人族是有精神力一說，但就像特修斯那樣，除了能夠提升五感、看見那玄乎的“氣運”以外，根本沒什麽毛用。

  更別說，大多數聰明的人，都會把自己的氣運用精神力隱藏起來，以保證不暴露自己。

  而葉滄是極少的，能夠用精神力把自己的氣運凝成實質的存在——也就是方舟。至於為什麽是方舟，想想後來的大洪水，也許一切早就注定。

  除了葉滄以外，還有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就是赫爾特雷斯。

  赫爾特雷斯的精神力可以凝聚出一柄長槍，亞什將其稱為神的武器。

  這種說法其實並沒有誇張，因為那柄槍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透異獸堅不可摧的鱗甲，甚至一擊擲向雲層，便可穿梭萬裏，將敵人追擊得無路可逃，直至粉碎轟殺。

  跟葉滄相對無害的“交通工具”比起來——這位可以說是很恐怖了。

  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見到葉滄暴露出方舟後，便向他提出邀戰。

  葉滄還記得當時赫爾特雷斯望向他的眼神，並非厄迦那般充滿征服欲的，而是一種得見同類的欣然喜悅，以及狂熱的躍躍欲試。

  “我改變主意了，”赫爾特雷斯直直地望著他，眸光灼燙且興奮，“你跟我較量一場，不論勝負，我都不會再對你的聚落出手。”

  身後跟隨的大軍中有人想提出異議，卻被赫爾特雷斯居高臨下的目光斥退。

  葉滄接受了他的挑戰。

  ——那是葉滄打過最累的一戰。

  葉滄和赫爾特雷斯之間如果非要做個比較的話，兩人算各有所長，其中葉滄的氣運強盛無敵，而赫爾特雷斯的精神力舉世無雙。

  那一戰幾乎用光了兩人所有的手段，武技、智謀、學識、較力……無所不極其。

  【雙方交戰了一天一夜，周圍的樹海在戰鬥的波及中成批成批地倒下，連同天空大地化為一片狼藉】

  【人們時而看見天空一閃而逝的神槍，時而看見碾壓過重重雲靄的方舟】

  【觀戰的人群早已沒了一開始的驚歎，他們終於意識到，這是凡者隻能仰望的——神的戰爭】

  【等到第二天黎明時，戰鬥聲停止了，眾人戰戰兢兢地去尋。這個時候亞什早已沒有了占領這塊地域的想法，不管勝者是誰，這當世無雙的英雄都應該得到至高的尊重】

  【可是，令所有人驚疑的是，他們尋遍了整片樹海，也沒有找到兩人】

  【直到三天後，他們看見兩人乘著方舟一同出現】

  【那名為葉滄的少年手中竟拿著赫爾特雷斯的武器，這原本吹毛斷發、所向披靡的神槍，被它的主人斂去了所有刺目的威光，安安靜靜地躺在少年掌心，如同一個漂亮的工藝品般，縱他賞玩】

  葉滄：“賞玩是什麽鬼，我明明隻是借過來近距離欣賞一下。還有我們消失的三天是去養傷，順便聊聊天，你為什麽把這個掠過，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係統沉迷朗誦。

  【眾人聽見少年親切地呼喚亞什之子為“赫爾”——在亞什境內，從沒有人敢直呼王子的名字，即便是赫爾特雷斯的父親、亞什的王，也必須以“赫爾特雷斯”這一全名，以示尊貴等同】

  【而現在——】

  【赫爾特雷斯欣然回應了少年的呼喚，嘴角的笑容純粹宛如稚子，作為精神寫照的神槍發出雀躍的嗡鳴】

  【神槍與方舟，自此榮光共享，史話長存】

  至於後來，赫爾特雷斯放棄了他父親交予的任務，卻也沒有立刻回亞什。

  他們在交手中各自有了感悟，需要通過實戰更進一步。於是，他們兩人便結伴前往各大領域，與那些凶名赫赫的異獸交手。

  除了日常並肩作戰以外，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赫爾特雷斯去學習了做菜。

  起因是某一天葉滄隨口抱怨了一下遠古時代的夥食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