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作者:耿燦燦      更新:2020-07-10 13:30      字數:2978
  他身上的錦被被她拽過去大半,入夜寒涼,他隻著中衣,身上雖還熱著,但腳底涼得很。

  耳邊少女淺綿的鼾聲響起。

  穆辰良聽得心頭癢癢的。別人打鼾難聽至極,她打鼾怎麽就這般可愛呢。

  穆辰良又等了會,想著她差不多徹底睡昏了,這才伸手去攬錦被,將腳往被裏送。

  才剛一動作,身邊人睜開水靈大眼,逮賊一般抓住他:“我就知道你早醒了!”

  穆辰良無法再裝睡,隻得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解:“才醒。”

  令窈從床上爬起來:“我讓人端藥來!”

  穆辰良攔住她:“我還不想吃藥。”

  “那可不行,不吃藥怎麽痊愈?”

  他態度堅決,擒住她雙手不肯鬆開。

  令窈隻好躺回去,也不跟他生氣,問:“你是不是怕藥苦?吃了藥,給你吃蜜餞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麽蜜餞。”穆辰良甕聲甕氣,舔舔幹涸的嘴角,又問:“你喂我吃嗎?”

  “你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喂嗎?”令窈點點他額頭,後半句很輕:“你肯吃,我就喂。”

  穆辰良摸索著牽住她手,不動聲色,十指緊握:“吃藥之前,我還要聽你說一句話。”

  令窈:“什麽話?”

  “就,就那句。”

  令窈眨眨眼,猛地想到什麽,“噢,那句呀。”

  穆辰良豎起耳朵。

  “我兒乖,為娘喂你吃藥湯,吃了藥湯吃蜜餞,明日長成一個胖小子。”

  穆辰良麵紅耳赤,翻身將令窈壓住:“誰是你兒!”

  令窈笑得喘不過氣。

  黑暗中。

  少年灼灼的視線如狼一般盯牢她,濃烈的渴求,似乎要將她拆骨入腹。

  令窈沒有避開。

  她與他對視。

  半晌。

  她朱唇微張:“你自然配做我夫婿。”

  如同恩賜,他夢寐以求的一句話,終於聽到了。

  穆辰良激動抱住她,驕縱的氣概軟成棉花:“我現在就吃藥。”

  屋外。

  三七緊張地望著階前貴雅清冷的鄭嘉和。

  鄭嘉和叩門的手停在半空。

  三七一顆心懸起:“二……二公子,要麽等會再進屋?”

  鄭嘉和收回手,往後退兩步。

  三七鬆口氣,正要為鄭嘉和叫茶,門邊傳來一聲巨響。

  鄭嘉和用腳踹開了門。

  三七要攔,已經來不及。鄭嘉和長驅直入,登堂入室。

  穆辰良循聲望去。

  鄭嘉和站在他榻前,和他夢裏一模一樣。同樣冷若冰霜的臉,同樣陰寒的腔調。

  隻不過,他嘴裏說的話與夢裏不同:“卿卿,南邊傳來戰報,快隨我回宮麵見聖上。”

  第120章

  戰報傳來, 如驚雷劈下, 眾臣措手不及。

  穆家大軍仍在丘南駐守,以防叛軍卷土重來, 叛軍卻突然發難南渭,數日奇襲, 接連占據五座城池。

  這五座城池與別處不同,其中兩處是要塞, 拿下兩處要塞,叛軍在此處攻守兼備, 下一步若再奪下廣陵這處重中之重的要塞口,半壁江山唾手可得。

  “好一出調虎離山計,丘南之戰, 根本就是個幌子!誰能想到,他孟家竟連清河本家都舍棄了!他們要的,根本不是丘南,而是南渭!”

  “穆家的主力軍皆在丘南,丘南與南渭相距甚遠, 一個在最東邊,一個在最西邊, 現下可如何是好!”

  “要麽讓穆家從幽州本家調遣軍隊?或許趕得及守衛廣陵,其他城池無所謂,但是廣陵絕對不能失守, 廣陵要是沒了, 後果不堪設想呐!”

  眾臣嘰嘰喳喳亂做一團, 開言堂鬧得雞飛狗跳。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的時候,忽地一盞玉杯摔擲地上,瓷器哐當碎開的聲音響亮而有力,眾人一愣。

  “夠了。”人群後有誰走上前,溫潤如玉的身影從容不迫,寬袍之下的手牽著少女的手。

  眾人怔了怔,循聲望去,原來是鄭家二公子。

  宸陽公主被他牽在身後,大概是剛從穆家歸來。

  鄭嘉和突然的舉動,令窈也嚇一跳。

  回宮路上,哥哥已經將大致的情況告訴她。她以為他陪她來開言堂,是為了隨時在她身邊寬慰她。

  令窈輕輕撓了撓鄭嘉和掌心,張著黑亮的大眼睛看他,示意他不必為她勞心。

  這些人要吵要鬧,就隨他們去好了,反正他們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對抗叛軍,無非在這宣泄情緒罷了,若是阻了他們,他們誓要撒氣的。

  無能者最喜多言。

  果不其然,立刻有老臣子跳出來斥責:“鄭二公子什麽意思,難道我們在此議論國家大事,還用你這個黃毛小兒恩準嗎?”

  令窈最見不得有人欺負鄭嘉和,立刻瞪過去:“你住嘴!不準你說我哥哥是黃毛小兒!”

  老臣見她出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宸陽公主今非昔比,頑劣的性子依舊未變,但腦子卻聰明得很,加上陛下溺愛,如今她是處理公文政務,以後怎樣,誰都說不好。

  老臣稍稍收斂了些,雖然仍是揪著鄭嘉和不放,但話語客氣許多:“鄭二公子為何來此?難不成是有什麽良策要獻嗎?”

  令窈舍不得鄭嘉和在這受氣,剛要開口讓他回宸園等她,鄭嘉和拍拍她的手背,淡雅眉眼微微一笑:“卿卿放心。”

  放心?

  放什麽心?

  鄭嘉和輕描淡寫:“廣陵那邊,無需穆家出手,西北軍早已暗中駐守廣陵。我命人在途中埋下陷阱,叛軍若是攻打廣陵,定會中計。聖上無需為廣陵憂心,有西北軍在,廣陵不會失守。”

  眾臣一愣,皇帝也怔住,半晌才遲疑出聲:“你如何能調動西北軍?”

  鄭嘉和從袖中取出一物捏在手裏:“憑這個。”

  眾臣看清他手裏的東西,倒吸一口冷氣。

  是魚章,足以調動整個西北的軍力調遣,象征著西北權勢,乃是西北霸主孫家所有物,為何會在鄭家二郎手裏?

  有人湊近了瞧,瞧清上麵刻的字,竟不是孫,而是一個鄭字。

  眾臣更為驚愕。

  難道——

  西北真正的主人不是孫家,而是眼前這位鄭家卑微的庶子嗎?

  此事帶來的衝擊,不亞於叛軍突襲南渭。

  皇帝臉色蒼白:“你怎會有這個?”

  鄭嘉和抬眸,目光不偏不倚,直視皇帝,淡淡道:“因為它本就是我的。”

  “你爹給你的?”

  “算是吧。”

  鄭嘉和將魚章拿在手裏把玩,眸底波瀾不驚,仿佛他手裏把持的隻是尋常家業,而非整個西北。

  方才那幫老臣瞬時安靜下來,看向鄭嘉和的眼神不再是“宸陽公主沒用的庶兄”,少了輕蔑,多了敬畏。

  皇帝訕笑:“二郎真是深藏不露,手裏有這麽重要的信物,卻毫無半分驕矜之意,令人佩服。”

  鄭嘉和兩指夾住魚章伸出去:“一個小玩意而已,難不成陛下想要嗎?”

  眾臣屏氣。

  他敢給,陛下自然敢接。

  隻是不知,他舍不舍得。

  皇帝起身,至鄭嘉和跟前,盯著他手裏的魚章,一字一字:“若是朕真的想要呢?”

  眼見皇帝的手就要接過魚章,鄭嘉和驀地收回魚章,笑道:“陛下恕罪,這枚魚章畢竟是父親留下的遺物,我這個做兒子的,怎能將它拱手讓於他人?哪怕是天子想要,也不行。”

  眾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這麽重要的東西,哪能說給就給?除非是傻子,哦不,傻子都不會給。

  掌控西北這塊重地的人,足以自立為王,現下叛軍起義,西北不趁機造反已是萬幸,哪敢奢望西北自動上交軍權呢?

  老臣們盯牢皇帝,灼灼目光齊齊示意皇帝不要衝動,千萬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得罪西北背後的掌權人。

  就在眾人琢磨該如何討好鄭嘉和的時候,鄭嘉和轉身,回到令窈身邊。

  “卿卿,嚇到了嗎?”鄭嘉和柔了聲,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同她道歉:“瞞了你這麽大一件事,哥哥有錯,稍後再向你請罪。現在你伸出手來。”

  令窈仍處在巨大的震驚中,久久未能回神,出於本能,鄭嘉和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茫然地將手伸出去。

  鄭嘉和張開五指,在她掌心放了件沉甸甸的東西。

  她一看,是魚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