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作者:耿燦燦      更新:2020-07-10 13:30      字數:3270
  “不能就是不能,沒有為何。”

  少女語氣堅定,神情認真,毫無任何回旋的餘地,太子心頭一窒,呼吸漸淺。

  他垂下目光,問:“表妹心中有人了?”

  少女搖頭:“應該沒有。”

  他捕捉到一絲希望:“應該?”

  令窈沉思,半晌方道:“我心中隻有我自己,愛慕的滋味,我從未嚐過,又從何得知自己心中是否有他人。我喜歡表哥,就和喜歡所有待我好的人一樣。”

  太子扯動唇角,輕笑:“表妹真是多情又無情。”

  他這一句,太輕太輕,近乎唇語。

  令窈默聲不語。

  良久的沉默後。

  太子張開涼薄緋紅的唇,幾近哀求,低聲問:“真不和我一起回宮嗎?”

  令窈:“不了,我會自己回宮。”

  “沒有召命,你如何回去?”

  令窈黛眉微鎖:“如何回去是我自己的事,反正不是作為誰的附屬回宮。”

  太子軟了聲音:“我不是這個意思。”

  令窈悶悶道:“表哥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才會拿回宮的事誘我接下太子妃玉印。”

  太子扯住她的衣袖一角,年輕沉靜的麵龐再也掩不住沮喪失落:“我原以為你會答應。”

  “換做以前,興許會答應。”

  太子急忙道:“那便答應。”

  “即便答應,也隻是利用,並非真心。”

  “可我是真心,能被你利用,我心甘情願。”

  她不再往下爭,老實告訴他,“可現在不一樣了,我若回去,隻能是以鄭令窈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去。”

  太子呼吸一滯,他心中明白,再說下去,她會生氣。

  他平靜心情,知趣請罪:“是我自作聰明,未能體諒你的心情。”

  太子將玉印重新放進匣裏,裝好了遞給令窈,退而求其次:“表妹,今日之事,是我魯莽,你莫要放在心上,至於這尊玉印,你先替我收著罷。”

  令窈為難:“將來你選妃必要授玉印,沒有玉印,名不正言不順,怎能讓我保管?”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請表妹替我保管,除了表妹,不會再有第二個願意幫我這個忙。”

  太子不動聲色試探她神情,嘴裏道:“除非表妹也像太後一樣,非逼我娶不喜歡的女子。”

  “才不是。”

  太子表哥從未求她做過什麽,這是第一次開口求她,他說得可憐,她怎能不應。

  令窈不再推拒,爽快收下匣子:“碧紗館的庫房大得很,一尊玉印而已,占不了什麽地方,什麽時候你要收回去,派人來取便是。”

  太子笑意繾綣:“好。”

  第89章

  太子回京後, 鄭府重歸寧靜, 門口絡繹不絕的來客消失不見,府內眾人不必再提心吊膽。

  鄭大老爺同大奶奶感慨:“伴君如伴虎, 還好我們女兒嫁的是薑槐序,這要是嫁給太子殿下, 我們不得時時刻刻揣著一顆心?實在累人,富貴險中求, 這句話說得確實沒錯。”

  因著令窈的緣故,大家聚在正堂。

  老夫人仍在娘家探親避暑, 趕不及回來,令窈不想讓她操心,打算之後再寫書信告訴她。

  鄭大老爺和大奶奶來得早, 三奶奶攜鄭令清邁進去,笑道:“大哥,沒有富貴命的人強求富貴,才叫富貴險中求,若是天生好命, 哪還用得著求?自有富貴來伴。”

  三奶奶說完,回眸笑問鄭令清:“清姐, 娘說得對不對?”

  鄭令清:“娘說得對,四姐姐便是天生好命的人。”

  三奶奶話噎,悄悄掐鄭令清一把, 咬牙切齒:“娘在說你呢。”

  鄭令清哎呦叫疼, 從三奶奶身邊跳開:“娘, 你作甚!疼死我了!”

  三奶奶又氣又恨,伸手去攬鄭令清,壓低聲音道:“你怎麽張嘴閉嘴就是你四姐姐,你是要氣死我嗎!”

  鄭令清撅嘴,沉思半晌,緊鎖眉頭,出聲:“不讓喚四姐姐喚什麽?鄭令窈?”

  三奶奶腦袋疼,不再掙紮,口吻無奈,推開鄭令清:“別挨著我坐,去你爹那。”

  三老爺正問大老爺:“今日四姑娘為何要讓大家齊聚正堂?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大老爺一問三不知,道:“卿卿沒說是什麽事,隻說她有事告知大家。”

  三老爺急著去外麵遛鳥鬥茶,抱怨:“四姑娘什麽時候來?”

  “大概快來了,三弟稍安勿躁。”

  碧紗館外。

  令窈梳妝後動身,沒有往正堂,而是先往度月軒去。

  太子離開後,對於回汴梁一事,她慎重考慮後,去找了孟鐸商量。

  要想光明正大回宮,眼前隻有一條路——女子考學。今年的女學士開考在即,隻要能通過初選與二選,便能上汴梁爭奪榜首,得了榜首之名,金鑾殿上麵聖,當著滿朝文武,即便是太後,也無法阻止她與舅舅重聚。

  女子考學,一直由梁厚主理,梁厚是塊硬骨頭,眼裏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的事。有他在,就算太後想要從中作梗,也絕不可能。

  對於她的打算,孟鐸隻說了八個字:“榜首之名,舍你無誰。”

  他直白的肯定,令她更加堅定信心。

  她連翡明總宴的狀元都能奪下,女學士榜首的位子,自然不在話下。

  考女學士的事,她第一個告訴孟鐸,第二個自然得告訴鄭嘉和。

  去了度月軒,剛好碰到鄭嘉和從院裏出來。

  兩人同行前去正堂。

  “哥哥不問問,我今日為何要召大家去正堂嗎?”她有心引他相問,準備順理成章告知他考學的事。

  鄭嘉和卻問:“卿卿是想回汴梁嗎?”

  他抬眸望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旁的話一概不說,隻問:“卿卿打算何時動身?”

  令窈驚訝。

  她尚未說一句話,鄭嘉和卻能猜透她的心思。

  短暫的出神後,她開口說:“哥哥不留我嗎?”

  “你是一定要回汴梁的,卿卿決心要做的事,我何必掃興。”鄭嘉和音色溫潤,道:“況且你又不是不回來。”

  令窈伏下去,她坐到他腿上,勾了他的脖頸,笑道:“你就不怕我一走了之,從此再也不回汴梁,留你一人在鄭府?”

  鄭嘉和低垂目光,瞳眸幽深。

  頃刻,他低聲喃喃道:“你若不回來,我便去汴梁找你。”

  她貼得更近,側臉幾乎貼到他臉上,打趣他:“來找我作甚,討債嗎?”

  鄭嘉和沒說話。

  令窈竊笑,鄭嘉和麵上淡然,耳根卻被她一口熱氣吹得紅透,她頑劣地捏捏他耳朵,道:“若我明年再考,興許哥哥能與我一塊去,可是我等不及了。”

  若是她沒記錯,明年這個時候,鄭嘉和的腿已經痊愈。

  令窈不再玩笑,一字一字語氣認真:“哥哥,你放心,我會盡早回家。”

  鄭嘉和沒有質疑:“嗯。”

  鄭嘉和的反應讓令窈鬆口氣,她沒有什麽別的牽掛,就隻擔心病秧子不想讓她回汴梁。

  正如鄭嘉和所言,她要做的事,無人能擋,雖然她並不在意誰的反對,但比起被人強留,她還是想要得到眾人的支持。

  入了正堂,令窈將考學的事一說,大老爺和大奶奶含笑讚同,除了鄭令清之外,沒有人多說半個字。

  鄭令清悶悶不樂,問:“考學在即,來得及準備嗎?”

  令窈笑道:“為何要準備?我素來勤勉,小小考學而已,難不住我。”

  鄭令清哇地一聲哭出來:“不準你去!”

  三奶奶嫌丟臉,連忙去拽鄭令清。鄭令清力氣大得很,三下五除二便掙開三奶奶的禁錮,衝向令窈,抱住她的肩膀,說什麽都不肯放手。

  鄭令清心酸大哭:“鄭令窈,你好狠的心哇,既已來了臨安,為何還要回汴梁!你回了汴梁,府裏就剩我一個女孩子,以後誰陪我玩蹴鞠捶丸,誰送我名貴首飾,誰喚我一聲‘五妹妹’。”

  “你不是討厭我嗎?不是記恨我搶老祖宗的寵愛嗎?我走了正好,以後你大可在府裏作威作福。”

  鄭令清嚎啕:“我就是討厭你!天底下沒有再比你更討厭的人了!可是——”

  令窈忍住笑意:“可是什麽?”

  鄭令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含糊不清,可憐巴巴:“可是我舍不得你走。”

  眾人聽到這一句,哄笑的聲音逐漸消失。

  畢竟相處多年,哪能舍得?

  鄭嘉木適時出聲:“四妹妹,我也舍不得你走。”

  令窈及時打住他:“你哪是舍不得我,你是舍不得宮裏送來的珍稀藥材。”

  鄭嘉木頓足:“我要是有這種念頭,叫老天爺劈死我!”

  “同你說玩笑話,怎地就急上頭了?”

  令窈不再拿話激他,笑道:“好哥哥,莫要同我計較,你開張單子給我,有什麽要帶的藥材盡管寫上,待我從汴梁回來,給你帶一車的藥材,可好?”

  鄭嘉木又愛又恨,指了她:“你這張嘴啊!說出話來,要麽氣死人,要麽酣死人。”

  令窈笑得狡黠,剛同鄭嘉木說完話,肩膀被人猛晃,低眸一看,鄭令清仰著一張淚臉,無言委屈控訴她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