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作者:耿燦燦      更新:2020-07-10 13:30      字數:2819
  “我臉上沒抹脂粉。”

  “胡說,你定是抹了脂粉,不然哪能這般白膩如玉?”

  令窈側過身體看他,笑道:“穆辰良,你油嘴滑舌的本事日益長進。”

  穆辰良逮住她的手往他唇邊揩,又伸伸舌,一本正經:“你自己看,我嘴上沒塗豬油,舌頭也不滑。”

  令窈輕笑,試圖收回手,穆辰良不放,他動作不重,剛好夠禁錮她。

  “穆辰良,你再胡鬧,我就喊人了。”

  穆辰良:“我不怕,方才我悄悄看過了,你哥哥被飛南叫走了,屋外就一個鬢鴉。”

  令窈坐起來就要往外探。

  穆辰良往回一拽,踢開隔在兩人之間的矮案,令窈跌過去,摔到他胸膛上,穆辰良哎呦喊痛。

  令窈推他:“你活該,誰讓你拽我。”

  他咧嘴笑,仍未放開她的手,令窈懶得同他鬧,躺回去,手抵在他臂膀,不讓他靠近:“穆辰良,男女大防。”

  穆辰良:“你才十二歲,我也才十五歲,防什麽防。況且我是正人君子,懂得分寸。”

  令窈不好再說。

  前世她同他鬧,夏日裏乘涼,枕在同一張漢白玉床上共眠,也是常有的事。

  古往今來,規矩從不約束得勢的人,它隻約束無勢可依的人。

  他們一個是穆家嫡長孫,一個是榮享聖寵的宸陽郡主,她就是和他日日宿在一個屋子裏,外人也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汴梁貴女婚前婚後,情郎無數。舅舅的二女兒就是天底下最放浪不羈的一個。

  臨安民風雖開放,但相比汴梁,過於保守。前世阿姊被寧家算計,差點毀了清譽,若是在汴梁,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眾人隻會嘲笑寧家兒郎無用,竟連女子的心都拴不住。

  穆辰良輕攥她的手,另一手從懷裏摸出手釧,是被她送出去的那個,他又重新替她戴上。

  “那日我不該凶你。”少年濃睫忽閃,含糊不清地說著別扭話:“你忘記那天的事,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令窈盯著腕間的手釧,雙唇像是被米漿黏住,怎麽也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故意氣他。

  他才救了她,她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她分得很清楚,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這兩件事互不幹擾。

  令窈許久未曾回應,穆辰良見她黛眉微皺,內心方寸大亂。

  她選擇將手釧送人,定是因為不喜歡它,所以才送出去的。

  他們之間的爭吵因這隻手釧而起,是他思慮不周,不該將手釧送還給她。何況這隻手釧已經被她送出去,別人戴過的東西,她或許不想再要。

  穆辰良連忙取下手釧,丟到一旁:“不戴了,也不要了。”

  她打探他臉上神情,分辨他真心與否:“你不氣我將它送出去?”

  穆辰良別開視線。

  怎能不氣?可氣著氣著,也就習慣了。

  他編出理由:“這麽醜的東西,你看不上它,將它送出去,理所應當。”

  “可我踐踏了你的心意。”

  “不要緊,一份心意而已,我還有千百份心意。”

  穆辰良將她的手按到他心口處,天真的少年音飽含羞澀:“隻要你肯理我,肯同我一塊頑,你愛怎麽踐踏就怎麽踐踏。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絕不心胸狹窄。”

  令窈笑出聲:“才不信你的鬼話。”

  穆辰良也跟著笑,從懷裏摸出一個楠木簪盒:“你不喜歡手釧,我重新補份禮給你。”

  他將步搖插到她鬢間。

  令窈抬手去撫,發現是隻步搖,她本想取下看,礙於之前的事,隻得忍住,戴在頭上,問:“好看嗎?”

  穆辰良眼中有亮光閃耀:“好看,再沒有誰比你更配它。”

  令窈實在好奇,起身往銅鏡前走,看清鬢間的步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前世穆辰良好像也送過她一支,至於是什麽時候送的,她記不清楚了。

  穆辰良送過太多禮物給她,她從不在這上頭留心。

  時辰已晚。

  鬢鴉進屋,催促:“該歇下了。”

  穆辰良看向令窈,腆著臉求:“再說會話。”

  令窈還有一事未說。

  她深深吸口氣,主動拉了他的手。

  穆辰良緊張到快要打嗝。

  她細聲細氣地說:“今日的事,多謝你,日後我定會報恩。”

  穆辰良張嘴就說:“不用等日後,你現在就能報恩。”

  他讓她承諾,從今往後,她絕不冷淡他。她白紙黑字寫下,摁過手印,他才肯罷休。

  有一紙諾書在懷,他也不纏著她說話了,隻道:“白日你受了寒,睡前記得喝碗熱熱的薑湯。”

  鬢鴉早就備下,備了兩碗,出聲說:“穆少爺也喝一碗。”

  兩人同時喝了薑湯,穆辰良告辭離去。

  鬢鴉回屋伺候令窈入寢:“總算和好了。”

  穆辰良不在跟前,令窈漸漸回過神,愁眉緊鎖,心中矛盾:“原本不想和他好,怎麽又成如今這副局麵了?”

  鬢鴉笑道:“這叫命。”

  令窈沉默。

  朗月閣。

  鄭嘉辭從三奶奶處歸來。

  因著令窈落水救人的事,鄭令清纏著他問當時的情景,足足問了一個時辰才消停。

  他麵容疲倦,自院子走過,無心欣賞皓月夜色,隻想早些入寢。

  推開屋門,剛一進屋,鄭嘉辭察覺到不對勁。

  太安靜,伺候他的奴仆哪去了?

  鄭嘉辭來不及反應,槅扇門重重合上,有誰狠厲敲打他的膝蓋,他沒站住,跌到地上。

  黑暗中,輪椅碾過的聲音緩緩靠近。

  男人溫雅的語調毫無波瀾:“果真是你。”

  鄭嘉辭一僵。

  月光灑進屋裏,照亮眼前人的模樣。

  鄭嘉和一身青袍,白皙麵容無情無緒,微微仰起,居高臨下睨他。

  借著月光,鄭嘉辭看清不遠處昏迷暈倒的奴仆們。

  他心中情緒複雜,短暫的屏息後,主動開口,嘲諷:“二哥,你好大的本事,竟能隨意出入我的院子。”

  話音剛落,一把冰冷匕首抵住他的喉頭。

  鄭嘉和:“更大的本事還在後頭,三弟,想試試嗎?”

  作者有話要說:  鄭嘉辭:想啊。

  第61章

  鄭嘉辭背靠槅扇門坐在地上, 喉間匕首隻差分毫,就要刺出血來。

  他一動不動僵在那,眼中閃過措不及防的驚恐。

  然而這驚恐也隻是訝於對麵人的舉動,並非對生死的恐懼。

  片刻緩神, 鄭嘉辭揚起下巴,他甚至有意往刀鋒上靠, 抬眸定在鄭嘉和臉上, 肆無忌憚打量他。

  “二哥真是深藏不露, 誰能想到鄭家的病秧子竟能暗中把持整個鄭府, 甚至執刀相向自家兄弟。”

  鄭嘉和充耳不聞, 他修長瘦削的手輕輕往裏一推。

  匕首劃破肌膚, 鮮血涔出來。

  鄭嘉辭仍笑著,仿佛脖間被刀割破的不是他, 而是旁人。

  鄭嘉和抹過刀尖血珠, 指間摩挲,俊秀眉眼透出冷意:“三弟好膽量。”

  “二哥過獎。”

  鄭嘉和俯下身,貼到鄭嘉辭耳邊, 薄唇輕啟:“有勇有謀固然好, 但若用錯心思,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便是自取滅亡。”

  “二哥的話,三弟謹記於心。”

  “謹記於心不夠,得刻骨銘心才行。”

  鄭嘉辭蹙眉。

  下一秒,他重得自由, 抵在喉間的匕首驀地移開,然而——

  刀起刀落,快速掠過他的腳腕。

  鄭嘉辭瞪大眼,笑意盡褪,錐心痛楚使得他臉色慘白,一如白日裏鄭嘉和得知令窈被絆在水裏時的失態。

  “二哥欺人太甚!”

  “彼此彼此。”

  鄭嘉辭顫抖捂住腳腕,血汩汩自指縫溢出,不用看也知道,他腳上撕開一道猙獰血口,鄭嘉和差點挑斷他的腳筋。

  匕首沾盡鮮血,鄭嘉和嫌棄地撈過鄭嘉辭寬袍一角,用他的衣袍擦拭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