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既已達成交易，就不該互相質疑。

  他思索片刻，提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知道武曌嗎？”

  武曌——

  戚媛差點沒反應過來，她茫然地反問，“武則天怎麽了？”

  係統振振有詞，“武則天削發為泥，修行於甘露寺，最後依附王皇後，得以在宮中站穩腳跟。可這一切都是表象，最後王皇後是什麽結局？而她又是什麽結局？”說到最後，他頗為痛心疾首，“你這個蠢貨。”

  他聲音時而短促，時而高昂，聽的戚媛頭皮發麻。

  “戚媛。”趙瑉熙神情愈發難看，“現在你連我的話都不想聽了？要是這樣，我幹脆走得了。”

  戚媛正深思著係統話裏的深意，聽見趙瑉熙的叫喚，她立刻回神，“哪有，隻是最近精神有些恍惚。”

  她陪著笑臉，腦海中卻冷不丁地浮出來王皇後的結局。

  被廢、含恨而終。

  戚媛後背倏然一涼。

  趙瑉熙抿唇，雖然有些懷疑，但到底也接受了這說辭，她輕車熟路走到客廳，隨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一口氣喝完，才感覺冒煙的嗓子終於緩解。

  她繼續剛才的話，“我說什麽你別打馬虎眼……”

  戚媛沉默，隨後篤定道，“我和趙瑉熙認識八年，都是一路奮鬥過來的，就算你這麽說，我還是不信。”一個人可以偽裝八年，期間表現天衣無縫，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她真不是這樣的人。”

  係統：“……呸，不信拉倒。”

  好在趙瑉熙和荒野求生這檔綜藝節目毫無幹係，戚媛信不信，都是她的事。

  “……我說了這麽多，你到底改變主意了麽？”

  炙熱的陽光從窗戶裏折射而入，在客廳的地磚上投下了細細碎碎的光斑，光芒跳躍間，點綴著整潔的房間。

  趙瑉熙凝視著安靜的戚媛，身著家居服的她一派歲月靜好，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外界不堪言論的影響。

  她抿了抿唇，右手手指微微曲起，話裏帶著賭氣的意味，“你要是不肯，我就陪你一起參賽。”

  戚媛不假思索想要拒絕。

  但話到嘴邊，又迅速咽了下去。

  她笑吟吟地開口道，“好啊，到時候我保護你。”

  趙瑉熙錯愕，顯然是沒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撩了一下額邊的碎發，隨後從包中拿出手機，“你把聯係方式給我，雖然每期節目參賽的隻有一百人，但他們為了收視率，肯定願意把我換上去。”

  瞧著趙瑉熙不由分說的做派，戚媛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寬心。

  雖然她和係統說得斬釘截鐵，可隻有心裏清楚，那道信任的防線早在不知不覺中轟然倒塌。

  戚媛連忙按住趙瑉熙的手，“我這不是看你太嚴肅了調解一下氣氛，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你相信我，我能活著回來。”

  停頓了片刻，她又道，“其他的話你也別說了，我意已決。”

  趙瑉熙嘴唇囁嚅，但最後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她長長地歎了口氣，隨後站起身，“走吧，我請你吃飯。還有，如果你違背承諾，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戚媛抬腕看了一眼時間，“今天恐怕不行，陳導約了我見麵。”她歎息一聲，“前段時間拚盡全力爭來的女主角，恐怕要黃了。”

  趙瑉熙拍了拍戚媛的手背，寬心道，“別這麽說。”

  戚媛苦笑一聲。

  她現在名聲這麽差，在外人眼裏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陳導就算想解約，那也合情合理。

  能理解的。

  “我知道你是臨時飛回來，趕緊回去吧，別耽誤工作。回頭整出些幺蛾子，影響你的聲譽。”

  趙瑉熙麵無表情，“難道這些都比你重要嗎？”

  說完，她轉身離開。

  戚媛瞧著她的背影，感覺自己像是沉在水裏，清醒的同時又有些飄忽。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驕陽，若有所思。

  *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小姐，這是青山。”

  ……

  咿咿呀呀的唱詞從舞台傳遍大廳，戚媛坐在陳導身邊，頗有些忐忑不安。

  若是見麵後，對方直截了當地告訴她結果，那還好辦，可對方卻把她帶到這兒來聽昆戲，她實在琢磨不透陳導的心思。

  猶豫片刻，戚媛忍不住呼喚係統，“能不能分析一下陳導的各項指數？”

  係統哼哼一聲，想起先前戚媛的質疑，本想傲嬌地不回應，但轉念一想，這不是最好的證明方式麽。

  “致命指數：*

  體型指數：*

  友好指數：*****

  生存指數：*****

  恐怖指數：*”

  戚媛懵，“友好指數五星？”

  她現在越來越懷疑係統的靠譜性。

  就在戚媛磨刀霍霍向係統時，一旁的陳導似乎瞧出了她的窘狀，他視線從舞台上離開，“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看戲嗎？”

  戚媛誠實地搖了搖頭。

  陳導嘴角微勾，往日裏嚴肅的臉龐稍微柔和了一些，“當初新戲試鏡時，本沒有你的資格，可架不住你三番四次的懇求。我對你的印象，除了美還是美，根本不適合我的戲，果不其然，第一次試鏡時，你表現的一塌糊塗，可我萬萬沒想到，你會特意花三個月的時間，專門琢磨戲曲，我一下子就看中了你骨子裏的韌性，這是其他人所沒有的。而且你的進步十分迅速。”

  “我很中意你，也十分相信你的人品。不管網絡上有什麽風言風語，我覺得你就是我的女主角，放棄荒野求生這檔綜藝節目，提前拍戲吧。”

  戚媛震驚了。

  她萬萬沒想到不苟言笑的陳導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話裏話外，不乏有為她著想的意思。

  甚至於擔心她的安危，提前了新戲的拍攝，拐彎抹角地讓她退出荒野求生。

  友好指數果然是5星啊。

  麵對著這樣的善意，戚媛頭一回覺得自己如果拒絕了，簡直是不識抬舉，可她不得不拒絕。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台上的聲音從高昂變得壓抑。

  聽著曲詞，戚媛硬著頭皮道，“陳導，我要辜負你的好意了。”

  陳導沒有意外。

  就像他說的，他看中了戚媛骨子裏的韌性，既然戚媛做了決定，那斷然不會更改。

  他也隻是試試罷了。

  戚媛想到這是她費盡心思才得來的機會，再加上友好指數五星，她又咬了咬牙道，“能不能按照原定計劃，我還是很珍惜這次機會的。當然如果這個要求很過分的話，你可以當我沒說。”

  陳導嘴角又勾了勾，但他這次並沒有說話。

  直到戲曲結束，他才帶著戚媛順著人流離開，走在路邊的小道上，他冷不丁開口問，“你對那裏有了解嗎？”

  戚媛秒懂了陳導的問題，她猶豫了一下，“據說那裏是地球最未解的地方，八個板塊十天一次隨機切換，有荒野、有冰山、有深海、有沙漠……就算重複的板塊，裏麵的環境也是不同的，所以就算看往期節目了解了，也沒用，畢竟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荒野求生節目組投入了無數的資金，測試了成千上萬台設備，才能勉強找到幾個角度實時傳輸數據回台內，從而剪輯節目。

  每一個參加節目的選手都會在體內種植一個芯片，一旦人體死亡，那芯片便會再次反饋。

  “雖然節目組對外宣稱死亡率為99%，但我清楚，這三期的死亡率是100%”

  陳導點了點頭，“既然你知道，看來你的確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就不再勸你了。”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上麵寫著一串電話號碼，“我有個侄兒，他也要參加荒野求生，如果必要的時候你可以找他幫忙，我已經叮囑過他了，你找他時提一下我的名字即可。”

  侄兒是一個資深攝影師，年紀輕輕便遊曆過90多個國家，是水肺教練、自由潛教練甚至還有AFA飛行員。

  怎麽看都比戚媛強上了太多。

  “戚媛，活著回來，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女主角。”

  戚媛懵，正常人怎麽會豁出命來參加這個節目，若是缺錢的話，作為陳導的侄兒，陳導也不會見死不救。

  她有心想多問幾句，但奈何是人家的家事，幹脆按耐住了好奇心，隻真心實意感謝道，“謝謝陳導。”

  “我不會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陳導伸手拍了拍戚媛的肩膀，一言不發地就離開。

  戚媛這兩日，見過太多的背影，但陳導的背影，卻格外高大。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旋即緩緩吐出。

  接下來的幾天，戚媛便屏蔽了所有人，開始了采購。

  太多的東西帶著，不僅累贅，而且很無用。

  所以諸如打火石、放大鏡、針線、指南針之類的小物件就格外合適。

  確認自己要帶的每一樣東西都準備無誤後，戚媛在最後一天回到了家鄉。

  熟悉的老街上，她瞧著十年如一日修鞋的鞋匠，眼眶逐漸濕潤。

  躲在對方瞧不見的地方，戚媛足足站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天色昏黑，那鞋匠才把攤位上收拾整齊，隨後站起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戚媛心內五味陳雜，可不等她有過多的情緒，手機鈴聲響了。

  “是100號選手戚媛嗎？荒野求生於後日正式開啟，請明天到達指定地點注射芯片。無故推諉或反悔，節目組將會采取法律措施。”

  戚媛的心髒倏然猛烈跳動，一股從未有過的激情從心髒蔓延四肢百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