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5618
  可在藍太後看,白木香此舉沒什麽問題,裴家長孫女那是白木香嫡親的小姑子,小姑子定親,她做長嫂的自然要出麵。太子妃固然尊貴,但裴如玉便因為三皇子出頭才遭遠謫,三皇子與太子當年便有儲位之爭,如今也不甚和睦。裴如玉明擺著與三皇子相交莫逆,白木香又何必要搭太子妃的船。

  藍太後真想告訴妹妹,就你這智商,安享太後之妹的紅利就算了,還想進行政治挑撥,這也太低端了。

  白木香是完全不考慮這些事的,她近來忙著去內書閣看書,就是裴茜的定親禮,也沒幫什麽忙,已經跟裴太太說好了,等定親禮當天她再過來。

  兒媳這般倍受重用,裴太太半點意見都沒有,還交待給白木香隻管用心讀書,阿秀也不必她操心,裴太太代為照顧了。

  裴茜定親那日,白木香頗有不滿,因為裴老太爺說了,不許裴如玉參加裴家家務。白木香也不想去了,裴太太好說歹說,裴如玉也說讓白木香去,“你就代表我了。”

  白木香不滿,“老頭子越發頑固了。”

  裴老太爺認白木香是自己孫女,卻不肯認裴如玉。白木香說,“你說我是你孫女,那我相公不就是你孫女婿。”

  不論怎麽說,裴老太爺堅決不準,裴如玉便不能去。

  因是熱鬧日子,來的客人多,裴老太太裴太太都要待客,怕顧不上阿秀,白木香就沒讓阿秀去相府,裴如玉在家看孩子。白木香過去參加裴茜的定親禮,裴老太爺如今位在內閣之首,便是孫女定親也很熱鬧,親戚們都到了,裴家未曾大辦,來送禮的同僚也很不少。

  裴茜的未婚夫胡二公子帶著浩浩蕩蕩半條街的聘禮奉母親胡二太太前來下聘,因是長子的大喜事,胡二太太還特意請了胡家大嫂子也是南安侯世子妃一並前往裴家下聘。

  原本白木香覺著自己婆婆已經是個勢利人了,跟胡二太太一比,裴太太都顯得厚道。胡二太太一到裴家,先見過裴老太太,南安侯世子妃也跟裴老太太問了好,裴老太太很客氣的與世子妃彼此問題,挽著世子妃的手一並坐於榻上,並不肯獨尊上位。

  胡二公子也正式給裴老太太、裴太太、裴二太太等一幹長輩見禮,白木香裴二奶奶這都是做嫂子的,胡二太太拉著白木香的手就是一通誇,自相貌誇到品行,自品行誇到才幹,反正就是從頭發絲誇到腳後跟,簡直沒一處不完美的,又讓兒子過來見過大嫂子,態度之親切熱絡,比見著親家母裴太太還要殷切一籌。

  胡二公子是位溫文爾雅的年輕人,瞧著不似其母,很客氣的給白木香見過禮。白木香也是做多少年生意的人,人情世故都是通的,親自為胡二公子介紹,“這是二嫂,你和阿茜定親,二嫂可沒少幫著忙活。”

  胡二公子給二嫂也深深一揖,“二嫂。”

  裴二奶奶笑,“胡兄弟好。”

  胡二太太嘴快跟白木香打聽,“我聽說大奶奶你要做半空中的燈,是不是有這回事?”

  “都是訛傳,沒有的事。”

  胡二太太羨慕的望著白木香,“我這親家母就是命好,有你這樣有本事的兒媳婦,以後還愁什麽?”

  “看嬸子說的,我這不過同器物小道,如我相公,如令公子,學的是治國安邦的大道,比我可強多了。就是我們阿茜,也是帝都一等一的好姑娘,與您家公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和。”

  “是啊是啊。”胡二太太原是想給兒子說個有爵人家的姑娘,奈何人家另有高枝,裴茜出身相府,胡二太太猶覺不足,覺著裴茜雖出身好,卻是不如白木香會做官。

  胡二太太笑,“阿茜有你一半的本領,我便知足了。”

  裴太太臉當時就是一沉,胡世子妃對這妯娌也是無奈,這叫什麽話。白木香麵色不變,笑嘻嘻的說,“看嬸子說的,阿茜有我這個嫂子,有我相公這樣的長兄,再加上我們阿茜的人品相貌才學能為,嬸子還不知足?”她眼珠一轉,往胡二公子身上打量一眼,“我們太太也說哪,就等著令公子下科金榜題名啦。也不用像我相公似的非得考狀元,三鼎甲就成,榜眼探花,咱們不嫌。可惜我不日就要回北疆,不過,我心裏也牽掛胡兄弟,就等聽嬸子的喜訊了。”

  裴太太麵色一緩,“是啊,二郎可得加把勁啊。”

  胡二公子朝嶽母一揖,又給白木香行個禮,胡世子妃看在侄子的麵子上笑著打圓場,“咱們過來先辦正事,我可是我們弟妹特意請來給阿茜插戴的,咱們倒聒噪沒個完,倒冷落了新人,今天是他倆的好日子。”

  “是啊,咱們這就去吧。”白木香沒事人一般,依舊笑嘻嘻的說話。

  胡二太太卻是已叫白木香頂的肺疼,白大人這話是啥意思,難道是說我兒子比不過裴狀元?這怎麽可能嘛!不過,胡二太太也沒敢誇下海口說兒子下科一定能中狀元,實際上,三鼎甲的話她都不敢說。她剛剛明明是在誇白大人嘛!這白大人,可真不識好歹!

  胡二太太說話是個惹人嫌的貨,定親禮半點不含糊,給裴茜插戴的那對赤金釵打的極精致,上麵的寶石都是上等鴿血紅。

  裴茜也給胡二公子做了衣裳鞋襪,還有文房四寶做回禮,雙方交換過定親文書,這親事便是定下了。

  待酒宴時,胡二太太興許是被白木香噎的不輕,沒再繼續跟白木香聒噪。

  下午送走胡家人,裴太太跟白木香抱怨親家母,“要不是瞧著二郎實在是個好孩子,就是看他娘這性子,我也不能應下這親事。”

  白木香寬慰裴太太,“以後過日子是胡公子跟妹妹倆人的事,跟胡二太太關係不大,隻要胡二公子跟妹妹夫妻情深,日子一樣能過好。”

  “二郎是二房長子,有這樣的婆婆,你妹妹一輩子受累。”

  “看您說的,妹妹有咱家這樣的家世,有我跟裴如玉這樣的兄嫂,還能叫婆家欺負了?”

  裴太太再次聽到想聽的話,欣慰的拍拍白木香的手,“以後你妹妹可就指望你們兄嫂疼她了。”

  越過琉璃窗,廊畔的那株重新移栽的木香樹越發蒼翠,樹蔭中幾隻畫眉黃鸝在無憂無慮的婉轉歌唱。白木香想到自己剛嫁給裴如玉時,裴太太因不喜她,把積年的木香樹都砍去了。約摸是她這幾年官兒升的快,回帝都時就見裴太太院裏的木香樹又移了回來。

  白木香素來心腸寬闊,不愛在這些事上計較,卻也忍不住笑道,“太太放心吧,咱家可有誰哪,往親裏說,相公也就這一個妹妹,哪裏還能不疼她。”

  “我就知道,太爺的眼光再沒差的,如玉就是有媳婦運。”裴太太愈發覺著白木香貼心。白木香心說,就婆婆您這品格,您還就適合胡二太太這樣的親家母了。

  晚間,白木香跟裴如玉說起胡二太太勢利眼的事,“我當時就把她噎了一下子,真是的,這叫什麽話,定親的大喜日子不會說好話還是怎地?”

  裴如玉直樂,“你們女人家就是心思多。”

  “什麽叫心思多,本來就是這個理。”

  裴如玉誇白木香,“真有長嫂風範。”

  “我主要是看不慣胡二太太那幅刻薄婆婆的模樣,比咱們太太更刻薄三分。”

  裴如玉也險叫白木香噎著,他虛虛的為母親辯一句,“母親也還好。”

  白木香把木香樹的典故同裴如玉說起時,裴如玉哈哈大笑,前仰後合。阿秀聽不懂,也學父親的模樣前後晃著小胖身子哈哈笑。

  白木香親肥兒子兩口,“你聽得懂麽你就笑。”

  阿秀這些天總不見媽媽,親昵的把胖臉蛋兒往媽媽懷裏鑽。晚上阿秀都不要求他爹給他洗澡,今天要媽媽給洗,白木香給兒子洗完澡後,還要給小胖豬身上擦一層香膏,直擦成小香豬,再給小香豬係上個紅肚兜遮住小肚肚。阿秀聽著媽媽給講的故事入睡。

  白木香枕著雙臂側眼望向兒子熟睡的小模樣,有一種自心底而生出的濃濃的愛令唇角情不自禁翹起來,聲音暖如三月輕柔的風,“每次瞧著阿秀就覺著,一輩子什麽都不幹就這樣看著孩子也能過。”

  “是啊。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

  未成親時,不知道成家是這樣一種豐盈的人生。成親後,隻覺心中愛意日增,永無止境。

  我是如此愛我的妻我的子,我是如此愛我現在的人生。

  第158章 完結章之八

  裴茜定親禮後, 白木香依舊是每天去內書閣用功,讓她有些意外的是, 七月瓜果豐盈, 鳳儀宮的皇後娘娘打發內侍賜了她兩筐瓜果。

  白木香讓裴如玉代她寫兩個謝恩的折子遞上去, 一個是謝太後賞賜,另一個是謝皇後賞賜。白木香很奇怪的跟裴如玉說,“你不是說三殿下跟太子不睦麽,嘉祥公主也跟咱們不好,太子、嘉祥公主都是皇後娘娘的孩子,按理皇後娘娘肯定不會喜歡咱們的, 怎麽還賞咱們瓜果啊?”

  這是沒安好心吧?

  最後這句,白木香沒直接說出來, 但眼神裏透出來的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柔韌的筆鋒勾連出一個個漂亮剛毅的字體, 裴如玉的眼眸在燈光下垂落出睫毛的暗影,他坐恣端正,執筆的一截手腕懸空,隻是看向白木香時眼皮斜挑間瞳仁似寶石琥珀光華流溢, “這有什麽好講的, 官場中縱是不合也不會喊打喊殺,何況是宮中。”

  “這個道理我能不知道,我是說,以前也沒見皇後娘娘理會過你我,突然間的。”

  裴如玉放下筆,兩張奏章平放在小炕桌上晾幹, “管他呢,咱們又不會在帝都久待。”

  “這倒是。”

  白木香是真的不懂官場上的規矩,別看她打理家事,平時準備裴如玉官場上的往來是一把好手,收到朝廷賞賜後謝恩是應當的,但像後宮賞賜,一般還會遞牌子謝恩。

  如果藍太後陸太後想見一見白木香,那麽自會接下她的牌子令她進宮,如果沒有見她的意思,便會令她在宮外叩謝。

  白木香忙著內書閣讀書的事,再加上裴如玉說寫謝恩折子就成了,她就讓裴如玉幫她寫折子遞上去,其他的,她便未曾多想,隻管忙自己的事。

  還是裴茜跟著母親到鳳陽大長公主那裏參加宴會,回來後同母親說,“見著藍表姐,藍表姐跟我說,她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還聽皇後娘娘提起嫂子來著,誇嫂子是奇女子。”

  裴太太拿銀簽子挑栗子肉的手一滯,“藍莉還說旁的沒?”

  “也沒說別的。娘,你說藍表姐以前挺不喜歡我嫂子的,怎麽突然說起嫂子的好話來?”

  “這誰知道。她慣常委婉的,什麽話什麽事總要說一半含一半叫你去猜。”

  “我要不要跟嫂子說一聲?”

  “不用。你嫂子現在成天忙的不行,哪裏有空理她那茬。”別看裴太太曾經還有過不大好說的心思,但自從白木香肯跟著裴如玉千裏迢迢去往北疆,裴太太以往那些心思早就煙消雲散。何況白木香近年很爭氣,非但自己做了大官,跟裴如玉的情分也越發的好,還生了阿秀這麽招人疼的孩子。

  裴太太現在稀罕白木香稀罕的不得了,現在白木香每天得進宮讀書,也沒理空這閑事啊。

  至於藍莉是個什麽意思,裴太太誥命是不及藍莉這國公府世子夫人,可一家有一家的生存之道,裴太太也並不很將藍莉放在眼中。

  藍莉便是自詡聰慧,裴茜心性簡單好操縱,也沒想到她的如意算盤叫裴太太中途打亂。等了兩日,未見白木香主動到鳳儀宮請安,藍莉摩挲著手裏的帖子,眼中隱隱浮現出不甘。

  竟然要她堂堂世子夫人親自請一位村姑!

  隻是想到國公府與鳳儀宮對白木香的重視,藍莉忍著惡心打發下人去給白木香送帖子,問白木香何時有空,她過去拜訪。

  藍莉自認已是將姿態放的夠低,卻沒想到她打發人送的帖子直接被裴如玉回絕了。白木香不在家,裴如玉就以內子近日忙碌,怕無心赴宴為由拒絕了。

  藍莉一掌擊在案上,蔥管似的指甲生生折斷三根。

  一時倒不知是惱恨白木香架子大,還是裴如玉冷漠疏離的拒絕。

  陸國公府的老夫人,也是藍莉的太婆婆看著她剪的齊齊整整的指甲道,“還是年輕,年輕就心急,心急就難免懊惱,懊惱就會出錯。這位白大人不過是個織布婦人,會造織機,會造兵械,官職也高,可她既不管政務也不管軍務,她隻管造兵械的事。她官雖高,也隻是個官位罷了。”

  “祖母,可我聽說不論是陛下還是慈恩宮,對白大人都非常看重。”

  “白大人是有真材實料的,她一門心思為朝廷做事,與官場無幹,誰都會喜歡她的。可是,她官位高,卻並不管兵械以外之事,我聽說,她給鳳儀宮的謝恩折子是裴狀元所書。”

  藍莉道,“這位白大人讀書不多,怕是不會寫折子。”

  “不。你錯了。讀書多寡,文采如何,對白大人有何要緊?她就是隨便寫兩句話,誰也不會挑她這個不是?從這折子上應該能明白,白大人所作所為,並非由她自己做主,這應該是裴狀元的意思。”陸老夫人道,“白大人這樣的存在,憑裴狀元的心計,焉能不把她牢牢控製在手裏?”

  “可據我所知,白大人性情古怪,以前與裴狀元極是不睦。”

  “傻孩子,出嫁從夫,若非夫妻恩愛,裴狀元如何會親筆替白大人寫謝恩折子。”陸老夫人道,“所以我說你們想錯了,有裴狀元在,斷難拉攏到白大人。”

  裴如玉是三殿下鐵杆支持者,三殿下爭儲一敗塗地,裴如玉拚卻前途不要,也要為三殿下說句公道話。

  再加上以往舊事,裴如玉對太子的母族陸家是沒有半點好印象的。

  但,裴如玉也沒料到,這次陸氏給他挖的坑還真是挖到他的痛處。裴如玉回朝陛見,原是想連任月灣縣縣令,北疆玉門關外的七品小縣令,扔在地上都沒有多看一點的微末小官,要說想升遷不容易,這種冷衙門連任,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結果,吏部對他的考評極盡溢美之詞,對他三年任期到後給予的意見是:擢升至新伊同知、通判。

  意思是升遷到府衙,做同知通判都可以。

  這賤招使的,裴如玉在月灣縣縣令官位雖低,卻是正經正印官。同知通判是正六品,卻是輔官。何況,裴如玉想升官當初就答應唐安撫使接任知府之位了,如今卻來叫他做知府的輔官。

  裴如玉當然不願意,可他願不願意關係不大,還得穆宣帝說了算。

  穆宣帝召裴如玉陛見,說來,裴如玉稱得上是朝中最頻繁陛見的縣令之一了。穆宣帝問裴如玉的意思,裴如玉道,“為官為事有始有終,臣還是願意在月灣縣多加曆練。”

  “月灣縣還有什麽事沒做完?”

  “井渠隻修了三成不到,外城今年也隻能建好外西城外南城,想完全做好,起碼再要三年光陰。”

  穆宣帝問,“縣裏哪位官員可堪使用?”

  這就是讓裴如玉薦人了。裴如玉有些失望,他是多麽願意連任月灣知縣,裴如玉道,“餘縣丞雖年紀大了,他在主簿一位蹉跎多年,對月灣的政務非常了解,於差使也很盡心。”

  “那就讓餘縣丞接任月灣知縣,唐安撫使不能總兼著安撫使之職,你現在是五品銜,再繼續連任知縣有些委屈。同知、通縣都是六品官,你做哪個都不合適,朕看你做正印官不錯,新伊知府的位子給你,五年之內,讓朕看到成效。”

  這是對裴如玉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