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527
  裴如玉回自己院時,院中一片人心渙散,不少婆子丫環竊竊私語,見他回來急急跑來服侍,關關窈窈臉上依稀帶著淚痕,獨白木香悠閑的坐在廳裏榻前的搖椅中,手裏拿著張紙看。見裴如玉回來,拈著紙張的手下移,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

  裴如玉便知無甚大事,過去坐在榻上,自己翻開茶碗倒杯涼茶,一邊問,“怎麽了?”

  “沒什麽,咱們院裏的人都各有了新差使,這不安排下來,關關窈窈兩個,一個派了太太那裏的差,一個派了你那狗腿妹妹的差。”邊說邊向後一仰,把寫著仆婢新差使的紙遞給裴如玉。

  裴如玉接來粗略一掃,嘴裏說,“你對茜茜客氣些。”見關關窈窈兩人垂淚,對她二人道,“太太、茜茜那裏我打聲招呼,你們去了與在我這裏是一樣的。”

  關關拭淚道,“自幼服侍大爺,奴婢隻願一輩子服侍大爺。”

  窈窈也瞪著一雙哭腫的眼睛說,“死也不離了大爺。”

  “看你倆這話說的,你倆也都是大姑娘了,以後也得成親嫁人,還真能跟裴如玉一輩子啊。裴如玉要往北疆去,山高路遠的,你倆常在內宅,不是我說,這些年養的細皮嫩肉,等閑我們縣裏財主家的閨女也不及你們嬌貴的,你們走不了那麽遠的路!太太和大姑娘那裏都是好去處,你們都熟的,好生幹上幾年,有這些年相處下來的情分,她們虧待不了你們的。”白木香擺擺手,“你說呢,裴如玉?”這畢竟是裴如玉的丫環,還是要裴如玉做主。

  裴如玉依舊是那副冷淡神色,“院裏的事,自然聽你的。”

  “行了,你倆下去洗洗臉,別這麽哭天抹淚的了,什麽大事。”白木香眼珠轉轉,雙手一撐搖椅扶手,自椅中起身,過去與裴如玉隔小榻桌而坐,一臉狐狸笑的問,“回來了。”

  一見白木香那笑,裴如玉頓時心生警覺,偏又不動聲色,隻應一聲,“嗯。”

  “老夫人跟你說什麽了?說這麽久。”

  “不過叮囑我些話罷了。”

  白木香眼珠又轉了兩下,勾唇一笑,自幹果碟子裏拿個杏仁擱嘴裏,“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裴如玉如老僧坐定,不起絲毫微瀾,“一般使詭計詐人的時候都這麽說,仿佛什麽都知道,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我可不是使詐,我是真的知道。”白木香身子微微向裴如玉傾過去,奸詐的笑出聲來。

  裴如玉隻覺一陣木香花的花氣幽幽纏繞,心下微有些不自在,聽到白木香的奸詐笑聲,裴如玉坐正了些,曲指摩挲著手裏茶盅,眼中浮現一絲笑意,卻不說話,隻側瞥白木香一眼。

  白木香見裴如玉不上鉤,強忍了笑意說,“裴如玉,你自小到大肯定什麽東西不必你開口就有了,你也從沒為銀子發過愁。你是真君子,對祖母也是一片孝心。不過,你今天攔我,可是沒笑死我。”

  白木香自己忍不住“嗤嗤”笑兩聲,眼如彎月,對著裴如玉不動聲色的俊臉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晃了晃,“第一,你對祖母說,母親給了我們一萬,這是要告訴祖母,母親給過錢了,錢夠用了,不用祖母再給了,是不是?”

  裴如玉不覺自己哪裏有錯。

  白木香強忍了笑道,“真是傻,祖母一聽母親給了,她不會不給,隻會也給我們一份。你想想,要是家裏哪個堂弟出遠門,其他人都給了儀程,堂弟也夠用了,你就不給了?”

  “這如何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理就是這個理,各有各的心意。”白木香笑的直哆嗦,“唉喲,你還跟祖母說,母親給了一萬。你說一千,祖母給咱們兩萬,這沒什麽,給咱們兩千,也沒什麽。可你說的是一萬,祖母是婆婆,母親是媳婦,婆婆隻要有,是不會讓媳婦壓一頭的。你這一萬的數字一出,祖母給咱們的錢怎麽會少於一萬呢。”

  裴如玉眼睛瞪圓,不動聲色的俊臉直接風化為石頭了,這,這,還有這些講究?自家人還要這樣嗎?不都對外人才這樣的嗎?

  白木香歡樂的拍著裴如玉的手臂,空著的一隻手直揉肚子,“唉喲,可是笑死我了,你一去,我還以為你給我拆台去了。結果,你是給我幫忙去了!哈哈哈!”

  瞥一眼笑到前仰後合的白木香,裴如玉無奈,“可是讓你看笑話了。”給白木香這樣一說,他還真是幫了白木香一把。裴如玉無奈的揉揉額角,白木香非但是個財迷,還是個奸詐的財迷,這些內闈的彎彎繞繞,他是外行,叫白木香看笑話了。

  白木香笑了一回,拍裴如玉手臂一記,強斂了笑,白木香翹著唇角,兩隻眼睛閃閃發亮,“你就沒別的要交待的了?”

  “別的還有什麽事?”

  “還想糊弄我!祖母怎麽可能隻是跟太太齊平,那一萬是明麵兒上的,私下定給你私房銀子叫你收著,以後有什麽事便宜,是不是?”

  白木香篤定的盯著他看,裴如玉莞爾,輕輕的把還沒袖暖的荷包推到白木香麵前,喝口涼茶感慨,“真是不得了,你們女孩子的心都這麽細麽?”

  “這叫什麽細。男人成天往外跑,忙的是外頭的事,女人也就是這些家長裏短了。”白木香數了數,竟也是一萬,悄悄與裴如玉說,“祖母可真有錢。”

  “你就是這樣不好。長輩的錢是長輩的,有本事咱們當立自己的事業,不能總惦記長輩的東西。”

  “我知道,我就這麽一說。”白木香把銀票卷一卷放回荷包,那荷包就塞自己袖子裏了,“我算是明白你們高門大戶為什麽隻願與高門大戶結親了,你看祖母、太太,隨隨便便就是上萬銀子給你,我嫁妝攏共一萬兩,還是祖父給的聘禮叫我折了過來。”

  “你現在才自卑啊。”

  “切,我自卑什麽!她們有錢那就是生在富貴人家,陪嫁多罷了。我要生在富貴之家,那也一樣。我就是投胎時沒瞅準,投了個窮胎。可你看看我這個人,我這人品、才學、相貌,也配得起你了。再說,我錢雖不比她們多,可我的錢是自己掙來的。會投胎是一門本事,可自己會掙錢,也是一門本事啊,是不是?”白木香天生沒長自卑那根筋,她眼眸明亮,說話那口氣比裴如玉這個狀元可自信多了。

  白木香還要再發表些高論,兩個婆子提著兩隻大食盒進來,白木香透窗望去,見西方天邊雲霞蒸騰,夕陽隱沒,已是傍晚時分了。白木香喜霞景絢爛,與裴如玉道,“今兒個天氣好,這會兒天也不黑,昨兒院裏剛熏過蚊蟲,咱們別在屋裏吃晚飯,在院子裏吃吧,那架薔薇開的正好。”

  “好。”裴如玉寡淡的臉上終於浮現些許興致,白木香已經心急的跑出去指揮著丫環婆子在院中擺設桌椅、安置酒菜了,裴如玉搖頭淺笑,真個急性子。

  薔薇架下,伴著習習晚風、馥鬱花香,便是裴如玉也添了幾分雅興,令關關去燙些酒來。白木香更是眉飛色舞的講起她們老家的木香花架,“裴如玉你還記得不,我家那架木香,大的能遮住半個院子,每年春天開花時,那花香的,能從我們村香到我們縣裏去。曾經我們縣的財主出五兩銀子要買我家木香花,我都沒賣!”

  “那可不容易,在鄉下,五兩銀子能起新屋娶媳婦了。”關關斟上燙好的酒,裴如玉端來淺酌。

  白木香瞥見裴如玉酒水入喉,便一本正經的說,“是啊,可誰叫我清風明月、不慕錢財呢。”

  裴如玉險一口酒噴白木香臉上,眼見裴如玉嗆了,白木香給他背上啪啪兩下,“好端端的,怎麽嗆著了!”

  “白木香,吃飯時不許講笑話。”還有,你不是借機打我吧!

  白木香偷笑,撿筷子涼拌銀耳給裴如玉放碗裏,“壓一壓,壓一壓就好了。”看邊兒上的關關一眼,“關關也給我倒杯酒。”

  關關連忙另取了一隻翡翠杯來,要斟酒時,白木香的手往杯上一蓋,正擋住酒壺,“這杯不好,黃灑色若琥珀,用翡翠杯看不出漂亮來,換水晶杯。”

  關關小聲告罪,放下酒壺去屋裏取了水晶杯。這回,連窈窈都看了關關一眼,關關是這院的頭等大丫環,窈窈因差她一等,平常頗有不服。可關關的確行事周到,性情溫柔,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窈窈不禁看一眼大爺在用的翡翠杯,也覺著關關今天有些反常,不似往日妥帖。

  白木香頗有酒量,叫著裴如玉劃拳,她自認是個劃拳高手,不想竟被裴如玉壓得死死的,於是,一壺上好紹黃,裴如玉沒喝兩口,大都進了白木香的肚子。比讓白木香輸了一晚上更加生氣的是,裴如玉這家夥竟還說風涼話,“肯定是想多吃酒故意輸的。”

  尼瑪,誰會故意輸一大晚上啊!

  可真氣死她了!

  不過,看在裴如玉還算老實,主動上交私房的麵子上,她就心胸寬廣不作計較了。

  裴如玉把白木香扶進屋安放在床,眼見白木香還未洗漱就已熟睡,這女人,無奈一歎,俯身拈去沾落在白木香發間的一片緋紅薔薇花瓣。

  第18章 周全人

  裴如玉回書房時已是月上柳梢頭,關關端來蜜水,裴如玉接過翡翠盞喝一口,見是蜜水,吩咐關關一句,“給木香那裏送一盞過去。”

  白木香的事一向有小財服侍,不過,主子這樣吩咐,關關一福身就過去送蜜水了。窈窈服侍著裴如玉去了外頭衣袍,一麵笑道,“小財那裏定能想到給大奶奶備下蜜水的,偏大爺這樣細心。”

  裴如玉沉靜未言,心下卻想,就小財那笨丫頭,除了吃飯打架在行,真不像有這份兒機伶的。

  蔥白指尖兒在水盆裏輕輕一劃,窈窈試過水溫,裴如玉開始洗漱,一時,關關回來,稟道,“已是將蜜水送去了。”

  裴如玉點點頭,窈窈遞上擦臉巾帕,關關接過小丫環手裏的腳盆,放到腳踏上,提著銅壺兌好涼熱,服侍著裴如玉泡腳。待洗漱畢,裴如玉打發丫環們先去休息,他還要看會兒書。

  關關窈窈都退了出去,裴如玉在書案後挑燈夜讀。

  許多讀書人一生夢魅以求的成就,裴如玉在他弱冠之年便已取得,金光閃閃的狀元頭銜之後所代表的不僅是出眾的天資,還有十數年堅持不懈的辛苦努力。

  更深露重,寒意漸起,門被輕輕推開,肩上一重,多了一件衣袍,裴如玉方從書中回神,執筆的右手稍頓,裴如玉看向關關。低斂的眉眼帶著往日的柔順,關關柔聲道,“婢子見書房還亮著燈,想來大爺尚未休息。大爺讀起書來不知寒暖,婢子擔心,過來看看。已是打更了,大爺要不要吃些宵夜?”

  “不必了,拿些點心來就是。”裴如玉擱下筆,接過關關捧起的蜜水,抿了一口。

  關關端過白日廚下送來的點心,裴如玉收拾了桌上紙墨,到西窗下的桌上去吃點心,他一向的規矩,書案就是看書習字所用,斷不會在這上麵吃東西。

  糕餅放置一日,已不甚新鮮,裴如玉自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長大,於吃食自然講究,不過,他於這上頭也並不如何計較。不似白木香,你敢給她次一等的東西,她能撒撥打滾鬧翻天。

  若往日,大爺讀書晚了都有廚下備著的宵夜,今非昔比,廚下那一起子勢利小人,怕是早早熄了灶眼,這會兒便是去傳宵夜,怕又是一場官司。大爺定是有此思量,方不令傳宵夜的。關關念及於此,心中頗是心疼,視線落在裴如玉安靜吃東西的側臉上,心疼中又添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愛慕。

  她從十歲就跟在大爺身邊服侍,至今整整十一年了。這十一年,他們一起長大,她看他刻苦、用功,日日勤學不絀,榮登金榜,榮耀滿身,也看他娶妻不賢,避居書房,而今更是仕途折戟,即將遠謫北疆。關關眼中情緒複雜,見翡翠盞裏的蜜水所剩無幾,她連忙提壺再兌了大半盞進去。

  裴如玉吃了半盤子點心,靜靜的喝著蜜水。月光透窗而入,像一層輕紗薄霧,籠在裴如玉的眼角眉梢,令他俊美的側臉愈發高貴出塵,裴如玉也被這月色所感,情不自禁的起身推開紗窗,見當空一輪圓月高懸,不禁一笑,“今晚月色真美。”

  “今天是十五,正是月圓的時候。”關關也一起遙望著月色,“聽我娘說,我出生時月色極好,我爹便給我取名叫趙月。後來我到大爺身邊服侍,大爺為何給我取名關關?”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渡玉門關。你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剛讀過這首詩,聽你說你原名一個月字,就為你取了關關的名字。關山月,是這首詩的詩名。”裴如玉聲音清潤動聽,卻似這深夜月色一般令人寒意浸骨。

  關關勉強笑了一下,心中失落無比,試探的說,“我還以為大爺那天讀的是,關關雎鳩。”

  “不是。”裴如玉聲音清淡,如一記垂錘落在關關心頭。

  關關低垂眼眸,片刻,她抬起眼,望向裴如玉,月光中的裴如玉如一株夭矯青鬆。關關咬了咬唇,上前半步,輕聲開口,“我想一輩子在大爺身邊,長長久久的服侍大爺。大爺是不願的吧?”

  裴如玉看向關關,坦誠直接,“我從未有將你們收房之意,我想,你應當明白。”

  是啊,裴老夫人裴太太都是絕不肯委屈裴如玉的,早在裴如玉十六歲的時候,兩人就選中關關、窈窈,想讓裴如玉收房。這是大戶人家的講究,男孩子成年,多有對情愛之事好奇的,與其拘著孩子往外尋去,倒不如把家裏知根底品性好的丫環收房,以免被外頭不正經女子勾引壞了。

  裴如玉當時就以學業太忙,不想分心,沒有點頭。裴如玉這般上進,裴老夫人裴太太高興還來不及,當然不會勉強自家孩子,此事也便做罷。但影影綽綽的,總有些風聲傳出,關關並非不知。

  隻是,彼時大爺要忙課業,要忙著功名科考,如今……如今藍姑娘已定親,大爺又與大奶奶不睦,她並非求名分,隻求能長長久久服侍在旁。

  關關臉色有些蒼白,她的指尖不自覺的摳弄著桌子一角,聲音發顫,眼中已是忍不住盈滿淚水,這淚水在月光下晶瑩剔透,沾在睫羽,泫然欲墜的望著裴如玉。裴如玉心中不忍,歎道,“關關,我一直當你們是我的妹妹一般,我一直想,待你們年紀大了,請母親為你們尋個好歸宿,也不枉你們服侍我一場。”

  “我在大爺身邊這些年,說句放肆的話,藍姑娘定了別人,您與大奶奶一直不睦,我並非渴求名分,隻是想有個能長久侍奉在大爺身邊的理由。大爺,您總要有這麽個人服侍的。”

  裴如玉的目光有些涼,有些冷,“你在我身邊多年,我與藍表妹如何,旁人誤會,你不當誤會。我已經成親有了妻室,我們的確有些小摩擦,但並不是不和睦。我遠謫北疆,與我同甘共苦的是她。”

  關關的淚珠一顆一顆順著腮邊滾落,哽咽的問,“大爺真的心儀她,大爺這樣的人品……”

  “別說了,關關。”裴如玉打斷關關的話,他不願對侍奉多年的侍女口出惡言。

  關關拭淚,隻覺肝腸寸裂成灰,眼淚再一次滑落,關關曲膝一福,“是婢子放肆了。”

  “你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了。”裴如玉轉過身,關關沒有看到他眉眼間淡淡的厭倦。

  關關擦著眼淚走到門口,抿一抿唇,終於下定決心,回身請求,“婢子有福,服侍大爺這些年,大爺外出做官,婢子不能服侍,心裏也不願再服侍別的主子,請大爺恩準婢子贖身出府吧。”

  “也好,你到年歲,也該嫁人了。聽說你家裏現在能過得日子,讓家人為你尋一戶好人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

  “謝大爺恩準。”關關曲膝退下,出門時太過倉猝,竟忘了帶上房門。裴如玉過去掩門,夜色依舊清涼如水,夜風帶著蟲鳴夜唱與草木清香拂來,裴如玉心下一歎,周全的人做事周全,慮己也周全。

  他不想對關關說難聽的話,關關隻看到白木香的粗俗潑辣,可趙家貧窘時隻知賣女以求日子轉圜,白木香卻能在父親過逝後改造織機撐起家業,這不是尋常哪個人都能有的本事。

  禮儀不過外在,真真正正的看這個人,難道白木香不值得另眼相待?

  好吧,白木香也沒什麽值得同情的,這丫頭在他院子裏稱王稱霸,把他擠的隻能在書房的小床過活。

  脫鞋上床,裴如玉很想念自己的臥室,自己的大床。

  第19章 老人精

  第二天,小九叔和她娘過來一趟,說是車馬齊備,問他們東西收拾如何了。

  主要是裴如玉的東西,白木香這裏攏共倆箱子,裴如玉那裏的大頭就是書。小九叔看了一回,與裴如玉商量著,先把行李裝車,明兒一早趁著天氣涼爽直接起程。裴如玉原也這樣打算,由司書司墨瞧著,把出行行李都抬出去裝車,金銀細軟類是白木香放的,至於在哪個箱子裏,連裴如玉都不知道。

  李紅梅過來,主要是臨走前跟親家母、親家老太太說說話,表達一番會把女婿照顧的妥妥帖帖的決心。因白木香如今在兩重婆婆這裏頗有臉麵,裴家人再看李紅梅也覺著,這位親家太太雖有些粗俗直爽,人其實不錯。哎,就是你說你一寡婦,縱不枯木槁灰一般,也不好這麽一身鮮亮櫻桃紅吧。

  原本,裴家挑剔白木香,那是因白木香是裴家媳婦,裴家再如何也苛責不到親家母李紅梅頭上。就是李紅梅總這麽一幅花枝招展的打扮,裴家女人委實受不了一個寡婦還這麽風韻猶存的作派。

  故而,以往真是聊不到一起。

  好在,如今出行在即。何況,時間久,裴家人估計也習慣了一些,待李紅梅既親熱又客氣。中午就在裴老夫人那裏擺的酒飯席麵,白木香陪著,裴家太太、姑娘輩的也都來相陪,外頭是裴如玉招待小九叔一行,大家和樂的吃了頓飯。

  飯後,李紅梅到閨女屋裏歇晌,拉著閨女的手就放心了,“我還當老太爺真把女婿逐出家門了,這不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