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蘇曼就坦蕩蕩的動筷子了。還招呼崔向北和劉師傅，“吃肉吃肉，城裏的同誌一片盛情，咱不能辜負了。”

  劉師傅完全沒想到，他們農村人竟然還有讓城裏這些工人討好的時候。人家就白給一碗紅燒肉給他們吃呢。

  那肉真好吃。本來因為剛來省城有些緊張，這會兒他覺得多了一些底氣了。

  倒是崔向北出來的時候，站在蘇曼身邊道，“沒你上次給我帶的好吃。”

  蘇曼心道係統出品的，總不會差了。嘴裏卻道，“可能是因為那個要花錢，這個不用花錢。”

  崔向北：“……”

  吃飽喝足，體驗了一把國營飯店賓至如歸的服務。三人這會兒精神飽滿，心裏的底氣又更大，到了省城鐵製品廠的時候，狀態非常好。讓人看著都不像是風塵仆仆遠道而來搞推銷的人。

  等蘇曼和崔向北聯係了那個楊主任，進了廠子裏後，劉師傅還靠在自己的拖拉機上麵，愉快的哼著小曲兒。然後在來往的工人的羨慕的眼神之下，哼的更愉快了。

  鐵製品廠裏麵，蘇曼和崔向北也和楊主任會麵了。

  楊主任四十出頭，戴著眼鏡，人高高瘦瘦的，有幾分斯文。

  楊主任不知道崔向北在省城的關係，隻知道崔向北和顧副省長的秘書是認識的，所以即便見到兩人年齡不大，還是從下麵公社過來的，也沒有露出輕視的眼神，反而熱情的招待兩人。

  “吃飯了沒，要是沒吃，先去食堂那邊吃個飯。可別餓著了。“

  因為之前商量好了，所以這會兒先開口的是崔向北，“楊主任別客氣了，咱們吃了過來的。”

  “既然吃了，那我也不客氣了。咱先去辦公室喝杯水。”

  楊主任是鐵製品廠的後勤主任。因為要管很多賬本，所以是一個人坐一個小辦公室的。這會兒也沒外人。

  倒了水之後，楊主任也不直接問蘇曼他們找他辦什麽事兒，而是拐著彎問，“這次來省城這邊，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崔向北放下水杯，笑著道，“倒是沒遇到什麽困難，就是我們公社那邊弄個家具廠。具體的事情是我們蘇廠長負責的，”他指了指蘇曼，“這事兒，就還是得蘇廠長和楊主任說。”

  楊主任一直以為蘇曼是跟著崔向北一起過來的。畢竟她看起來比崔向北要小點兒，而且還是個女娃，結果……

  這還是個廠長？

  蘇曼微笑道，“楊主任你好，我是南平縣第二燒磚廠的廠長蘇曼。你叫我小蘇就可以了。這次過來，確實是想談談家具廠的事情。”

  還別說，南平縣第二燒磚廠這個名頭還算有些響亮，至少比磚瓦窯要好聽多了。聽到這名頭，楊主任看蘇曼就更驚奇了。覺得這小姑娘是不是家裏有人當大幹部啊。

  於是看蘇曼的眼神，就和看崔向北一樣了。但是他又有些疑惑，這燒磚廠的廠長，怎麽又談家具廠了。

  蘇曼也不知道這楊主任在腦補什麽，繼續道，“不瞞楊主任，我們公社如今成立的家具廠，製作出了一批家具，樣式還算新，質量也絕對好。本來我們是想直接在縣裏就賣掉的。但是這不是上麵剛剛下了通知，解散食堂嗎。咱們那些社員同誌家裏現在需要一批炊具，我們就考慮到回頭賣了家具也是要來省城這邊買炊具的，還不如一次性解決問題，所以就想到直接和鐵製品廠這邊商量一下，看鐵製品廠這邊需不需要家具。要是需要，咱肯定是優先供給鐵製品廠。”

  楊主任聽完蘇曼的話，就覺得這小姑娘可能不止家裏有背景，還有點兒水平。明明是來找他們這邊推銷家具的，這說的好像是多重視他們廠裏一樣。

  他笑著道，“這事情有些突然，你這麽一說，我還真不知道需不需要。廠裏目前辦公設備是齊全了的。”

  蘇曼笑著點頭，“我知道，家具廠的辦公設備肯定是夠的。但是我今天進城的時候，遇到一些工人了，他們看到我們拉著家具也找我們打聽在哪裏買的家具，我就想到，可能工人同誌的需求還是有的。楊主任，您說要是廠裏工人需要家具，後勤又幫助他們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心裏肯定也要念著後勤的好，是不是？”

  楊主任之前還真沒想到工人這一茬。畢竟他這個搞後勤的，隻是幫廠裏解決後勤問題，工人的買東西可和他沒關係的。

  隨著蘇曼這話一想，如果他們後勤部真的辦成了這個大事兒，給廠裏同誌們解決了問題，在工人的眼裏，後勤部門形象自然要更好了。

  平時投票選舉之類的，也能多點優勢。

  作為後勤主任，楊主任也不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的。要是能有機會得到別人的支持，成為廠裏的更高層的領導，當然也是願意的。

  於是他笑著道，“我們做後勤的，當然也是希望能夠為工人做出更多的幫助。就是不知道蘇廠長這邊的家具價格是多少，需要票證怎麽算。我得了解清楚了，回頭和廠裏的工人商量。”

  蘇曼早就計劃好了這一點了，將自己做好的一個賬目表給拿了出來。

  “這是我做的一個賬目表，我對炊具的了解也是從縣城那邊了解到的，所以要是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還要請楊主任指點一下。”

  楊主任拿過來看了看，看到上麵的價格並不是現金和票證，而是鐵鍋鍋鏟之類的……

  這兩個小同誌是有備而來啊。

  他抬頭看了看蘇曼和崔向北。蘇曼還在微微笑著，一臉坦然。崔向北這是捧著茶杯看著他，見他看過來，臉上也扯出一個笑容。

  第100章

  楊主任收回視線, 心裏對這兩個年輕人的評價再次上升了。

  他之前還納悶呢, 一個公社派人來談事兒, 竟然安排這麽年輕的人，原來是他自己看走眼了。這兩個是真水平的。

  看完這份特別的報價表, 楊主任道，“直接換肯定是不行的。我們也是要走賬的。”

  蘇曼笑著道，“楊主任采購的東西比咱們多, 肯定比咱們熟悉怎麽操作的。”

  這些鐵製品出廠的時候，都是要入賬的，要不然年底這筆空單子從哪裏找？當然, 作為一個後勤主任，蘇曼能想到的, 他自然也想到怎麽操作了。

  讓工人先用工業票和錢買家具。然後再用這些工業票和錢換成鐵製品, 讓家具廠這邊直接拉走。

  楊主任再仔細一想, 發現這個是三方都有利的局麵。鐵製品廠這邊賣出去了一批炊具，能夠有資金入賬。而蘇曼他們能得到鐵鍋。至於工人這邊, 則能夠得到家具。

  這事情很可行啊。

  既然決定了拿下這筆買賣, 自然是要扯皮價格的事情了。好歹是搞後勤的人，扯皮砍價都是順口就來的。

  楊主任不認可的搖頭, “有些不能這麽算, 你們的家具價格高了點兒, 這樣大批量的買，而且還是廠裏幫忙介紹的，價格就要比外麵低才行。要不然, 工人在外麵也能買到的，幹什麽要買你們的？”

  崔向北看向蘇曼。

  蘇曼笑著道，“楊主任說的對，咱內部交換，價格當然是要比外麵低的。所以這個炊具的價格是不是也應該低點兒？要不然咱也能拿著錢和票去外麵買。”

  都是做業務的人，誰還不會砍價了？

  “而且楊主任，其實我們來之前，其他廠裏也聯係了我們，想要買家具。比如說國營飯店那邊也找我們談過了。說錢和票都有。但是我們覺得這樣有些耽誤時間，還是希望能和廠裏進行合作。”

  楊主任頓時不得勁兒了。這蘇廠長是告訴他，她們家具廠的選擇不止他們一個呀。

  不過人家這還真沒說錯。

  每個廠裏的工人都可能差家具。但是不是每一個家具廠都差炊具。炊具這種東西，買了基本上能用許多年的，有些人家裏節省，用一輩子都可能。

  這讓他後麵想要講價的話就說不出口了，沒之前那麽有底氣了。

  崔向北看著楊主任皺眉一臉想不開的樣子，再看看蘇曼神色安靜，一臉穩妥的樣子，頓時想起了當初被蘇曼安排去挑大糞的場景了。

  現在的楊主任，就是當初的他。

  這說明當初他被壓的那麽厲害，還真是不冤。不是他太蠢，而是這小廠長太厲害了。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在對方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得負責刺激一下對方，“蘇廠長，鐵製品廠這邊可能要考慮一下，其實和鐵製品相比，我們對肉製品的需求也挺大的。社員們都好長時間沒吃到油水了。要不我和養豬場那邊聯係一下？”

  蘇曼不認同道，“崔主任，咱們家具廠不大，供應量有限，要是先和養豬場那邊合作了，後期想買炊具，我擔心來不及。再說了，我和楊主任談的挺好的，楊主任，你別介意，我們崔主任這性子就有些著急。你別管他，咱慢慢談。對了，你還覺得有哪些問題？”

  “……”楊主任又仔細的看了看那報價表，“這個我一時半會確實還不能答複你們，畢竟這個價格是廠裏定的，我這邊隻負責後勤，價格方麵我得和廠裏其他領導商量。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們家具成品怎麽樣。”

  蘇曼自信道，“楊主任你放心，我們的家具做的很好，都是手工製作。而且花樣新。要不咱們現在去看看去，就在廠子門口放著呢。”

  這出來推銷還帶著樣品呢。

  楊主任對這兩個年輕人是服氣了。也不知道下麵的公社是怎麽培養出的這年輕人。反正祖輩肯定不是農民。農民家庭培養不出這麽活絡的。

  三人一起到了廠門口看家具。這會兒老劉還在拿著一個抹布擦著那家具，對於這種行為，他樂此不疲，邊做，還邊和旁邊的鐵製品廠的門衛聊天。

  看到蘇曼他們出來了，他立馬喊道，“蘇廠長，崔主任。你們看我這家具擦的多幹淨。這些同誌都在打聽咱們廠裏的家具咋賣呢。”

  那門衛看到了楊主任過來了，就低著頭跑開了。

  蘇曼笑著和楊主任道，“看起來，廠裏的員工對我們這家具還挺喜歡的。”

  楊主任道，“還要看看質量才行。”

  他走過來仔細的敲打了一下桌子椅子。木料都不錯，硬邦邦的。而且料子很足，不像一些家具廠做的家具，桌麵不夠厚，誰家脾氣大一點，一巴掌都能拍碎了。

  “楊主任你再看看我們這個櫃門，兩種選擇，滿足所有工人需求。”

  蘇曼將雙開門拉開，露出裏麵的伸縮門。

  蘇曼介紹道，“要是房子大，用這種雙開門的就大氣。要是不方便，就用裏麵這種門。而且我們在櫃子裏麵還設計了抽屜，櫃子的底層，我們做了一個鏤空，用來放鞋子。櫃子雖小，五髒俱全啊。當然，這是複雜一點的款式，價格就貴點兒。要是想要便宜點的，咱就做便宜點的也行。隻要你們下單，我們都能做出來。”

  “還有這桌子，楊主任你別看它看起來小，其實我們這是故意做的這種簡單款，比較適合房子不大的家庭。但是我們廠子裏還有一款桌子，特別實用，平時是這種小桌子，但是可以拉長拉寬。還有一種可以變成圓桌。”

  後麵兩種當然還沒做出來，蘇曼就和那些木匠說了這個理念，她自己都不會，但是木匠已經在研究了。這種技術不算難，做出來是沒問題的。

  “我們還準備做一款椅子，平時是椅子，單是晚上的時候可以放平了做床。”

  “還有這箱子，楊主任你看看，這做工好吧。我們還可以做個夾層，平時放點兒錢和票也穩妥。而且這箱子的寬度我們是按照單人床的寬度設計的，誰家三個箱子回去，連床都剩下了。能當床還能當箱子，不占位置。方便實用。”

  車上幾件家具介紹完了之後，蘇曼就和楊主任道，“楊主任，我可以這麽說，我們的家具廠子雖然不大，但是我們的質量和做工絕對是講良心的。而且設計人性化，滿足廣大工人同誌的需求。”

  楊主任被她這番介紹，說的腦袋都有些不清醒了。

  一個家具還能折騰出這麽多名堂來？

  不止楊主任暈乎乎的，連崔向北和劉師傅都看著蘇曼不眨眼。他們當然知道是沒家具廠的，至於蘇廠長說的那些，更是見都沒見過。但是看蘇廠長這說的和真的一樣，他們就有些懷疑了，可能家具廠真的在偷偷的研究這些，隻不過他們不知道而已。

  畢竟蘇廠長說的那麽真。

  蘇曼說完之後，笑著道，“楊主任，你對我們這些家具還滿意不？要不是車子太小拉不完，我肯定是要拉更多的來的。”

  崔向北和劉師傅：“……”

  楊主任當然滿意了，蘇曼說的這些家具，他都想買了。省城的住房比縣城還要緊張。家家戶戶都擠在小房子裏麵，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要是真有蘇曼說的這些家具，那還真的能夠節省不少的空間。就說那吃飯的桌子。平時一個小四方桌一家人根本坐不下，特別是來了客人的時候，都要站著吃。要是平時是四個四方桌，關鍵時刻變成圓桌，或者大四方桌，那可就方便許多了。

  要說剛剛還有一絲絲的猶豫，現在聽到蘇曼介紹的這些之後，他心裏就認定了。這筆合作要促成。到時候他家裏也要搞一套家具回去。

  反正比市麵上低，劃算！

  “好，這事情我們就這麽定下來了。要是方便，這套家具就先放我們廠裏去放著，怎麽樣。回頭我和廠裏商量的時候，也給其他人展示一下。”

  那當然沒問題啊，能夠主動留樣品，說明這是真心想做生意啊。

  蘇曼爽快道，“成，就留在廠裏給大夥兒看看。”

  鐵製品廠打開了廠裏的大門，劉師傅開著車子風光的進了廠門，接受了許多人的注視。

  廠裏工人們來來往往的，看到有人搬新的家具進廠子來了。就以為是廠裏買的辦公用品。就覺得還是廠裏闊氣，一買就是一套，人家還送貨上門。

  楊主任也沒急著告訴工人們，送走蘇曼他們之後，就去找廠裏的領導商量了。

  這畢竟是一件大事情，他一個後勤主任也是做不了主的，需要得到廠裏領導的同意。

  不過他相信都有利益的事情，廠裏的領導也不會拒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