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景燁意識剛一恢複，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他夢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寢殿，還愣了一秒，隻是下一刻，他看到地上躺著的雲卿後，瞬間清醒了。

  眼前的一幕讓楚景燁瞳孔猛縮，劇烈地顫動著。

  滿眼的紅，一地的血，血腥味充斥著整個空間，就跟當初他看著她的魚尾變成雙腿時的場景一樣。

  那漂亮的淺金色的魚尾中間，血肉模糊，而她身邊，散落了一地連著血肉的淺金色鱗片，染了一層血紅色。

  刹那間，心如刀割，呼吸都在發疼，同時巨大的恐慌襲上心頭，占據了整個胸腔。

  “卿……”

  楚景燁跌跌撞撞地過去，將雲卿抱在懷裏，一開口，嗓子眼就像是堵著塊石頭，發不出聲來。

  她的身體冰冰涼涼的，像是秋冬的水，一碰，就冷得他全身發顫，仿佛血液都被凍住了。

  這一瞬，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在天崩地裂，沉落到了寒冰地獄中去了。

  不會的，不會的，卿卿的體溫本來就異與人類……

  楚景燁手抖得不像話，摸了好幾次，才感受到雲卿脖頸處那微弱的跳動。

  死灰一般的心才有了一點點活力。

  終於找回一點點神智，他連忙抱起雲卿站起來往床邊走，身體還在顫抖，腳步踉蹌了幾下差點摔了。

  “卿卿，卿卿，你……你別嚇我，醒醒好不好？”

  楚景燁跪在床邊，不敢去動她，隻能緊緊握著她的手，驚惶無措地喊她。

  她身上已經沒有流血了，除了拔下魚鱗的地方，也沒有別的傷口，但他不知道她還受了什麽傷。

  更不敢貿然給她上藥，害怕人類的藥她用不得。

  “卿卿……”

  “卿卿……”

  楚景燁一遍一遍地喊她，聲音哽咽了，又啞又抖，全是恐慌無措。

  “你醒一下好不好，告訴我要怎麽辦？”

  怎麽做才能救你，怎麽做才能讓你好起來……

  哪怕要他的命都行。

  隻要她能醒來，她能好起來。

  楚景燁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無能來。

  每一次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傷，看著她痛苦，卻無能為力。

  “卿卿……”

  終於，她的手動了下，發出一聲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卿卿！”楚景燁眸中閃過巨大的驚喜，“你醒了！”

  雲卿眼皮動了動，睜開了一條縫，“阿、景……”聲音很輕，氣若遊絲。

  “我在，我在。”楚景燁握緊她的手，快速地問，“卿卿，怎麽樣能救你，你可以用人類的藥嗎？”

  “不、不……”

  她很輕地搖了搖頭。

  “藥、海裏……”她很虛弱，聲音斷斷續續的，“采的……”

  “要用海裏采的藥材是不是？”

  楚景燁想到之前他們回來時雲卿從海裏找的藥材，連忙起身去拿了過來。

  他強壓下心中的恐慌無措，將外敷的藥材搗碎給她魚尾上的傷口敷上，又嚼碎了海靈芝喂給了她。

  “阿景……”

  楚景燁握著她的手，“我在，卿卿，我在。”

  “疼……”

  “好疼……”

  她聲音很虛弱，但還能帶著委屈撒嬌的意味。

  雲卿平日裏很懂事，但被他寵出了幾分孩子氣，有時候會纏著他鬧，會撒嬌，還會裝委屈。

  可現在，她是真的很痛，痛得意識不清，不去懂事了，下意識地就想跟他訴苦。

  楚景燁聽她委屈地喊疼，心就跟刀紮了無數個窟窿，疼得揪在一起。

  他眼眶都紅了，恨不得替她疼，隻要她能不疼，就算讓他承受十倍百倍的痛都好。

  可偏偏，這世間沒有感同身受。

  “對不起，卿卿，對不起……”

  如果他沒有把她帶到這裏來，她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麽大的罪了？

  這一刻，他後悔了，後悔帶他來到他的世界。

  “不、不怪……阿景……”

  雲卿微微偏頭，衝他露出個淡淡的笑，“很快、就……就好……”

  她看到他發紅的眼睛，眼神裏全是自責愧疚，還有後悔，心都疼了，她怎麽舍得她的阿景哭，他那麽尊貴那麽驕傲的。

  “沒、沒事……”

  雲卿費力地抬手，想碰碰他的臉，眼裏帶著幹淨又溫柔的笑意，“阿景、不難過……”

  楚景燁的紅著的眼瞬間就濕了，眼淚不受控製地就落了下來。

  怎麽可能不難過，怎麽可能不心痛。

  她怎麽那麽好，又那麽傻啊。

  見他落淚了，雲卿心裏又疼又慌，不顧身上的傷就要坐起來，“阿景你怎麽哭了……”

  楚景燁連忙按住她不讓她起來，胡亂抹了把臉，“卿卿別亂動，你魚尾上還有傷。”

  她剛剛太急了，都忘了自己的傷，這會兒後知後覺的知道疼了，但不敢表現出來，怕他更擔心了。

  楚景燁視線落到她魚尾的傷口處，敷了藥他看不到傷口了，但醒來時的那一幕還曆曆在目，心在還一抽一抽的疼。

  “卿卿，你……”他嗓子發啞，“你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的，對嗎？”

  他昨天明明中了劇毒，今早醒來卻發現體內的毒不但解了，身體還輕鬆了很多，內力大增。

  而卿卿卻受了這麽重的傷，不用想都是為了他。

  傳說中，人魚的血肉有神奇的作用，能讓人長生不老，能解百毒治百病。

  這其中固然有誇張的成分，但也不一定全是假的吧。

  雲卿現在這樣子，想不承認也不可能，隻能點點頭，“嗯……”

  至於怎麽救的，她就不打算說了。

  要是全說了，她覺得阿景會內疚死的。

  還是不要說了。

  她才舍不得他那麽難受。

  阿景對她那麽好，她也想對他好，她相信這件事如果換成是阿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那麽做的。

  楚景燁眼睛更紅了，但不敢在她麵前再落淚，聲音卻哽咽了，“怎麽這麽傻啊。”

  “我不這麽做，阿景會死的。”她說的很慢，語氣虛弱卻很認真，“我不要阿景離開我。”

  “傻得很。”楚景燁親了親她的唇，在她耳邊柔聲說，“我不會離開卿卿，哪怕我死了，我的靈魂還是會守護在你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