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修)(7.30)
作者:墨書白      更新:2020-07-09 15:15      字數:4626
  沒了衛韞在身邊幹擾, 楚瑜的思路坐在馬車裏,思路清晰許多。

  其實這個“公孫瀾”從一開始就對她了解太過, 最初他說是衛韞告知他的,可這一次次,難免說告知得太多了些。

  他的目的,楚瑜思前想後,居然發現, 他喜歡她這件事, 或許是諸多答案中最靠譜的一個答案。

  想到了這點, 楚瑜下馬車時不免就有了幾分尷尬, 然而衛韞麵具之下卻是神色從容坦然, 看不出半點羞澀來。

  楚瑜穩住心神,沒有再提其他, 衛韞也沒再多說什麽,恭敬迎了楚瑜下馬, 送著楚瑜去了房間, 便自己徑直折了回去。

  隻是等衛韞回房之後,楚瑜立刻提筆給衛韞寫了信, 詳細問了關於“公孫瀾”的一切,連忙讓人將信用信鴿送往了北境。

  送完信之後,第二日楚瑜醒來, 便聽到“公孫瀾”前來拜見的通報。楚瑜讓人擺了屏風, 這個席子見他。他坐在屏風後, 恭恭敬敬呈報了今日所有相關信息。他所有一切都溫和有禮, 讓楚瑜覺得他所說的話似乎都不曾存在。

  她慢慢放鬆了警惕,同衛韞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她說的都是些閑散話,對方居然也能一一接上,和他說話的時間很短,轉眼間就到了下午,楚瑜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覺得有那麽幾分懊惱,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讓人放鬆警惕了。

  於是第二日楚瑜提高了警惕,卻不想聊完了正事,她就將這份想法拋諸腦後。

  連著這樣幾日,楚瑜已經有些抗拒和衛韞聊天。

  這時候楚瑜終於收到了前線衛韞的回信,同她洋洋灑灑保證了公孫瀾身份可靠可以完全信任。楚瑜皺眉看著信看了許久,抬頭詢問旁邊晚月:“以前侯爺回信一般需要多久?”

  “最多三日。”

  “這次呢?”

  “快八日了。”

  楚瑜沒說話,她敲著桌子,拿著紙翻看了一下,又低頭嗅了嗅味道。

  這紙張上有淡淡的花香,北境做事兒向來簡約,紙就是紙,也就隻有華京這些風流之地,連紙上都要染上每個紙商特意製造的香味,用以區分紙張來源。

  她直覺有什麽不對,抬手將紙張交給長月道:“去查一查,這味道的紙是哪家產的。”

  長月領了命下去,楚瑜撐著下巴,斜躺在長椅上,慢慢道:“晚月,我怎麽覺得,這事兒,有那麽些奇怪呢?”

  “大夫人覺得什麽奇怪?”

  晚月給楚瑜揉著肩頭,楚瑜皺眉思索著:“這公孫瀾,你覺不覺得……有些太奇怪了?”

  “大夫人覺得他什麽奇怪?”

  “就……”

  楚瑜張口,驟然就想起了前些時日,他含笑說那句“若我說喜歡你,是真的呢?”,她的話止在唇齒間,她抿了抿唇,終於還是沒說出來。

  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回到了十二歲那年,第一次在心裏有了秘密。像一個少女一樣,懷揣著無法說出來的心思。

  這是當年那份心思是喜歡顧楚生,可如今這份心思,是她似乎碰到了一個像火一樣炙熱的人。

  她轉頭看向窗外,聽見外麵傳來通報聲,卻是衛韞又一日定時來了,他帶了一捧花來,恭恭敬敬朝著楚瑜行禮,楚瑜隔著屏風應了聲,瞧他站起身來,朝著屋內一個角落走去,將鮮花放在空著的花瓶裏,同楚瑜道:“路上看著這些花開得很好,便想到你來。”

  說著,他轉過頭來,隔著屏風,看不清麵容,卻總能覺得此刻他應當是帶著笑,溫和道:“等一會兒你看看。”

  趕他走的話沒說出來,她瞧著外麵人修長的身影,總覺得這人帶了花來,就這麽趕走有些不大好。

  這些時間衛韞每天來都帶著一簇花來,再捎上他白日裏看見所有想給她買的小東西。

  那些東西都不貴重,就是見到帶了就買下,楚瑜拒絕了好多次,衛韞卻總能找到法子讓她收下禮物。

  屋子裏的小玩意兒越堆越多,這事兒連蔣純都知道了。偶爾來她房裏走動,還要打笑道:“若是早知道公孫先生有這個心思,我便不同他說顧楚生的事兒了。”

  “說與不說有什麽意思?”

  楚瑜笑了笑:“你和婆婆就是想得太多,其實我在衛府待得很好,你們何必呢?”

  “阿瑜,”蔣純握住她的手,歎了口氣:“你還年輕,還不明白有個孩子是什麽感覺,為人母親,這也是一種幸福。”

  楚瑜沒有說話,她低頭看著蔣純握著她的手。

  為人母親的感覺?

  她有。

  她曾經用生命去生育一個孩子,她曾視他如光明。可是後來她卻明白,這世上除了你自己,誰都不會是你的光明。

  丈夫不是,孩子不是。

  唯有夢想和熱血,才能永駐人生。

  然而蔣純的話也觸動著她,她想起懷著顧顏青的時光,那時候她滿懷希望,也是……幸福過的。

  她垂著眼眸,心中有什麽緩緩流動。上一輩子她瞎了眼,過得不好,這一輩子……如果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她是不是也能像一個普通女子一樣,生兒育女呢?

  “你說得也對……”她遲疑著開口:“隻是,除了顧楚生吧。”

  畢竟那個人,她已經用一輩子去嚐試了。

  見楚瑜這樣抗拒,蔣純想了想,斟酌道:“那……公孫瀾呢?”

  楚瑜沒說話,蔣純見她沒有拒絕,便道:“公孫瀾身份是低了些,但人品端正,而且以後有小七提攜……”

  “再說吧。”楚瑜思索著那張帶著華京味道的紙張,心中帶了些許不安。

  “終歸是你的人生。”蔣純歎了口氣,隨後又想起來:“近日顧楚生一直要見你……”

  “拒了吧。”

  “公孫先生已經拒了。”

  說到這裏,蔣純笑起來:“倒也是順了你的心意了。”

  如此渾渾噩噩又過了幾日,趙玥將王家困在京中,將王賀的通緝令發往了全國各處,通緝王賀和王芝。北境還在和蘇查對峙,蘇查再一次派人將議和的書信走官道送往華京。

  這時候宮裏長公主身體也好了許多,又剛好到她壽辰,趙玥便舉辦了一個小型宮宴,將楚瑜等人都邀請了去。

  衛韞不放心楚瑜一個人入宮,讓宮裏的線人給長公主帶信,單獨給衛韞發了一張帖子。當天夜裏,衛韞和楚瑜便一前一後乘著馬車到了宮中。

  宮宴規模不大,就請了一些長公主熟悉的人,趙玥和長公主坐在上座,楚瑜和衛韞坐在左手邊,右手邊正正對著的,就是顧楚生。

  顧楚生穿了一身紅衣,靜靜跪坐在原地,從落座開始,目光就一直落在楚瑜身上,沒有移開半分。

  他看上去消瘦了許多,神色也有些憔悴,楚瑜看見他的模樣,不由得愣了愣,隨後她轉過頭去,低頭喝酒,顧楚生笑了笑,沒有說話。

  宮宴開始後不久,趙玥便讓所有人各自尋樂,顧楚生端起酒杯,剛站起來,楚瑜便被長公主叫了過去。顧楚生端著酒,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趙玥從高台上走下來,來到顧楚生身前:“顧大人似乎不大高興?”

  “陛下說笑了。”

  顧楚生神色平靜:“近來休息得不大好而已。”

  “這樣,”趙玥點點頭,他上下打量了顧楚生一眼,歎了口氣道:“楚生,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見外?”

  顧楚生抬眼看他,趙玥朝著楚瑜看過去,笑著道:“不就是想同衛大夫人說幾句話,有這麽難開口嗎?”

  “陛下,”顧楚生神色平靜:“這是臣自己的事。”

  趙玥沒說話,他拍了拍顧楚生的肩,站起身來。顧楚生坐在原地,熟悉的大臣輪番過來敬酒,他沒帶含糊,都一口飲盡,十分豪爽。

  也不知是喝了幾杯,所有人就聽得一聲尖叫,隨後便看一個宮女跪在楚瑜身邊磕著頭。

  楚瑜低頭看了自己身上被潑灑的酒,有些無奈笑開,她朝著宮女抬了抬手:“你別怕,這不是什麽大事。”

  說著,她站起身來,同長公主說了一聲,便往外走去,打算去偏殿更衣。顧楚生捏著酒杯,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站起來,跟了出去。顧楚生剛站起來,趙玥便來到衛韞前麵。

  “公孫先生,”趙玥舉杯:“朕對邊境有許多事想要詢問。”

  衛韞愣了愣,也沒反應過來趙玥突然出現是做什麽,隻是點頭道:“臣知無不言。”

  楚瑜在侍女陪伴下去了偏殿,等她換了衣服出來,便發現守著的侍女都不見了蹤影。

  她皺了皺眉頭,喚了一聲:“來人?”

  沒有人回應,楚瑜下意識將匕首滑落到袖中,警惕看著周邊,她往前探了一步,就看見長廊外的竹林裏傳來了踩碎樹葉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提了聲音:“誰?!”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了來人。

  對方沒有遮掩,大大方方站在林子裏。他竹子上,雙手環抱胸前,寬大紅衣垂在身側,頭上金冠在月色下流光溢彩。

  他神色平靜,但卻帶著股子說不出的陰鬱。看著這樣的顧楚生,楚瑜驟然想起上輩子那個人,那個內閣首輔、那個廢了她武功、那個將她困在乾陽六年的顧楚生。

  她握著匕首的手微微顫抖,卻鼓足勇氣與顧楚生靜靜對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淡聲道:“顧大人,您在這裏做什麽?”

  “你怕什麽?”

  顧楚生輕笑開來,楚瑜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轉過眼去,平靜道:“顧大人說什麽,我不懂。”

  “你害怕的時候會捏著你袖子裏的匕首,右肩會比左肩輕微低一些,你會看其他地方,不敢直視那個讓你害怕的人。”

  顧楚生說著,從黑暗中走出來,他踏著月色來到楚瑜麵前,雙手攏在胸口,微微彎腰,盯著楚瑜,麵上帶著笑意:“衛大夫人,我有什麽讓你好怕?”

  “我害過你嗎?我對你做過什麽嗎?”他溫言細語:“我隻是拒絕過你一次,可我後來做得還不夠好嗎?我去昆陽前等了你一天,我去到昆陽後為了你拚命回來。我為了誰冒著被姚勇殺了的險投靠衛家,我為了誰獨身奔赴鳳陵,我又是為了誰為在衛家和趙玥之間保持中立,衛大夫人,”他猛地提聲,他抬手猛地按到楚瑜旁邊的牆上,怒道:“你怕我做什麽?!”

  “顧楚生,”那人的溫度讓楚瑜微微顫抖,這個夜晚的顧楚生,讓楚瑜的記憶瘋狂翻湧出來,她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平靜道:“你冷靜一點。”

  “你投靠衛家,是因為你需要衛韞的幫助,讓你走到金部主事的位置。”

  上輩子他也是投靠衛家,隻是這輩子更早一點。

  “你來鳳陵,是為了避開衛韞和趙玥的鬥爭。你的確有為了我的存在,可是顧楚生,你我之間,我說的很清楚,非常清楚。”

  楚瑜抬眼看他,慢慢開口:“你站在衛韞和趙玥之間,也不是為了我,而是因為,你是趙玥的恩人,你也曾幫我衛家,你不站隊,以衛韞和趙玥的性子,誰都不會為難你。顧楚生,你算計得清清楚楚,何必將所有原由都推給我?”

  顧楚生沒說話,他急促喘息著,他看著楚瑜,沙啞出聲:“你怎麽能這麽想?”

  酒氣撲麵而來,楚瑜皺了皺眉頭,她聽他聲音裏帶著哭腔:“你就這麽想我?這麽多年了,是石頭心也該化了。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同我說我哪裏不好?我守著你等著你,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可你怎麽能喜歡別人?!”

  楚瑜微微一愣,顧楚生捏著她的下巴,提高了聲音:“他公孫瀾算得上什麽東西,和我搶人?!楚瑜你給我聽明白,”他一字一句,咬牙出聲:“你是我的人,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哪一輩子,你都是我顧楚生的妻子。”

  “你不能離開我……”他的手微微顫抖,楚瑜抬眼看他。

  “放手。”她平靜開口:“這裏動手,誰都不好看。”

  顧楚生沒說話,他慢慢笑了。

  “你要對我動手?是打算打我還是殺了我?”他眼裏帶著狼一般的瘋狂,在楚瑜反應過來之前,他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一手猛地抱緊她,低頭就親了下去!

  楚瑜猛地掙紮起來,顧楚生的唇吻在她柔軟的唇上。

  二十五年。

  顧楚生眼淚落下來,再一次這樣親吻他,於他而言,已經足足二十五年。

  隻是這份溫柔甚至沒來得及到人心裏,顧楚生就感覺身邊風淩厲而來,隨後他臉上一陣劇痛,整個人便被人抓著砸到了地上!

  隨後一個清朗的青年音暴怒而起,帶著完全不屬於華京的北方音調——

  “顧楚生我草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