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謂的“幻眼”，就是先前一睜開便讓鄭淩與淨惡兩人沉淪幻境，直麵舊王的恐怖眼睛。

  雖然十分在意這隻三眼王裔的幻眼為何會消失不見，但淨惡也清楚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一顆顆念珠環繞其身，如臨大敵。

  王裔發出了一聲嘶叫，名為“誅眼”的第二隻眼瞳綻放出翠綠的詭異妖光！

  綠光照耀之處，宛如遭遇強酸腐蝕了一般，哪怕是相隔較遠的鄭淩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體表宛如有無數毒蟲在撕咬一般，劇痛難忍。

  鄭淩趕緊激活了石化皮膚妖紋，但也隻是稍稍減輕了些許痛楚罷了。

  “先下手為強！”

  鄭淩一咬牙，三階暴怒狂化妖紋覆蓋，整個人裹卷著刺目金光，朝那三眼王裔撲殺而去。

  另外一邊，淨惡同樣大步邁前，口中誦念佛咒，雙掌金光燦燦，驅散了那詭異的綠光。

  “嘶拉！”

  血肉撕裂聲響起，看似除了眼睛以外無其他威脅的肉卵狀身軀後背衝出了八隻狂舞的粗壯觸須，帶起一大串白色血花。

  一場惡戰就此開始。

  ……

  時值“至暗時刻”，位於衛京城中心皇城的大明神石還未綻放神光，驅散天空的陰雲。

  東廠的獵人、聖武宗的靈武者、天劍門的靈劍士、太玄門的靈術師，此時都在巡視著各自管轄的平民區，以防發生異變。

  但十三區除外。

  整個十三區都籠罩在了一片翠綠的光芒中，在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耀眼。

  光源來自於礦山。

  在豐富的銅礦資源被開采殆盡後，廢棄的礦道坑洞早已成為了各種貧民惡徒的聚居地，可謂是蛇鼠混雜。

  礦山上空，一道綠光宛如瀑布一般，穿透了漆黑的雲層，傾瀉而下，將整座礦山覆蓋。

  景象可謂是極度壯觀。

  ……

  天空之上，數道身影靜立於空中。

  “百姓們都已經撤離了吧？”

  一名老者沉聲開口道，身著銀色寶甲與青色長袍，不怒自威。

  “這十三區是你們聖武宗管的，問我們不太好吧？”

  另外一邊，有一位東廠獵人，佩戴白底金紋麵具，身後生有一對血紅色的晶瑩羽翼，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譏諷之意。

  聖武宗老者臉色陰沉了下來。

  “夠了，兩位，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第三人開口了。

  此人一身黑金重甲，身後披風獵獵，神色堅毅如鐵，一副鐵血將軍模樣。

  在昏暗的夜空裏，其甲胄上雕繪的各式靈紋閃耀著絲絲光芒，分外耀眼。

  老者與獵人各自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對方。

  “東廠跟聖武宗之間的恩怨暫且不要帶入此事，”將軍模樣的漢子說道，“這件事，陛下已經下了詔令。”

  陛下？！

  聖武宗老者臉色有些難看，稍即恢複平常：

  “既然驚動了陛下，那還請慕容南征將軍明示。”

  “龐長老，不必著急。”慕容南征說道，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東廠獵人：

  “徐雲清，你身為東廠提刑百戶，最先前來調查的小隊也出自你麾下，勞煩細說下詳細情況吧。”

  “是，慕容將軍。”

  名為徐雲清的東廠獵人微微點頭。

  聖武宗龐長老臉色微僵，不由得微微偏頭，眸光中靈光遊動，望向了遠處。

  在十三區城牆外，一盞盞匠神坊出品的“孔明火”懸浮於空中，暫時驅散了些許黑暗，火光映照出下方一列列整齊的人影。

  這是一支兩千人的軍隊。

  他們就這麽靜靜地矗立於城門之外，宛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寂靜無聲。

  龐長老瞳孔微微一縮，比起這支軍隊的素質，更讓他為之驚歎的，是這支軍隊的裝備。

  這支兩千人的軍隊，皆身著金屬重甲，頭佩覆麵戰盔，額頭處更是有一枚閃閃發亮的符文，絲絲光華紋絡流轉甲胄全身。

  神鐵符文，大幅度增強甲胄防禦同時，還能夠減輕妖鬼汙染，乃是匠神坊符文技術中最為頂尖的符文之一。

  而這樣的符文，刻畫在了這兩千人的戰甲上。

  兩千人分作三列：

  一千人位於最前列，手持青銅戰戈，屹立不倒；

  五百人手持長杆火器，或肩扛青銅虎頭銃炮，蓄勢待發，位於中心；

  五百人腰懸長刃，背負盾牌，鎮守最後方。五門刻畫有各種符文的金屬巨炮被圍在當中，粗大的炮口無聲咆哮。

  若是放在五百多年前妖鬼未降世時，這樣一支武裝到了牙齒的兩千神兵足以摧毀百萬師！

  “天威軍……他們何時回城的？”

  哪怕身為六環靈武者、聖武宗執法長老之一的龐明義，也忍不住有些心驚肉跳。

  天威軍，乃是兩百多年前朱棣一手建立，自大明禁軍三大營——五軍、三千、神機中挑選頂尖精銳組成，人數三千，享有朝廷最豐厚的俸祿待遇，直接聽命於朱棣。

  這支軍隊，平時鎮守於離衛京城一百多裏的豐雲山口，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慕容南征和徐雲清並沒有察覺到龐明義的異樣，後者匯報，前者聚精會神地細聽。

  “十三區截至今日午時，總共撤離百姓一萬六千三百四十三人。”

  “才一萬多人？其他人呢？”

  慕容南征有些詫異，外城一個平民區的人口少說也有六萬，撤離的人數怎麽會這麽少？

  “全部被妖鬼汙染。”

  徐雲清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地道。

  “細說！”

  慕容南征先是一怔，隨後低聲沉喝。

  “在聯合調查發起後，麾下精銳小隊‘暗月之劍’著手從汙染痕跡最嚴重的礦山開始調查——即是眼前這座，”徐雲清指向了那座沐浴在翠綠色光芒的光禿禿山峰，

  “棲居在廢棄礦道內的百姓全部墮落成了信仰妖鬼的‘妖人’，就在要深入調查時，卻發生了異變，小隊不得不暫時退出礦山。”

  “什麽異變？”

  “血祭。”

  盡管佩戴著麵具，但慕容南征仍能從那眼洞中感受到其目光內的憤怒。

  “也就是那時，我們確定了在礦山下的，是一隻王裔。”

  “王裔……”

  慕容南征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看了一眼一旁的龐明義，目光有些不善。

  龐明義隻得當作沒看見，心歎倒黴，為何自己會被派來處理這種爛事。

  “在與前來支援的小隊封鎖礦山周邊後，我們發現了第二個問題。”

  “近二十年來，由於十三區失蹤案頻發，尤其是這近幾個月以來，幾乎每一天都會有人莫名失蹤，百姓們人人自危，再加上衙門頒布的命令，都躲在家中閉門不出。”

  “失蹤案？”

  慕容南征眉頭緊皺，雖然自身出自西廠應天衛，但常年鎮守於衛京城外，他並不擅長破案。

  “是的，至調查隊伍到來，衙門堆積的失蹤案件卷宗已經多達上千——並且，衙門裏有被汙染的痕跡。”

  徐雲清沉聲道。

  ……

  十五區地下，廝殺仍在繼續。

  寒氣纏繞，血靈之環宛如冰晶凝結而成一般剔透閃爍，鄭淩避開了兩條朝自己疾射而來的觸須，轉瞬便逼至那三眼王裔身前。

  冰霜爆發！

  極寒的血靈之力以鄭淩為中心，瞬間將失去了一隻眼睛的三眼吞沒。

  其肉卵的軀體上凝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霜，難動分毫。

  “好！”

  淨惡神色振奮，雖然他的金剛不壞體強悍非常，但這隻三眼王裔的軀殼顯然不像先前那隻妖人角眼一樣脆弱不堪。

  他那金色手掌拍上去，反而將自己震得大口吐血。

  用鄭淩的話來說，這隻王裔出了六件反甲。

  但好在這王裔並非無敵，其屬性抗性方麵要顯得薄弱許多。

  這倒是讓擁有多種屬性變換能力的鄭淩大顯神威。

  見三眼王裔被鄭淩控製，淨惡邁步上前，一根金光燦燦的長棍浮現於手中，棍勢淩厲，三分棍勢卻有七分槍勢。

  赫然是一套前世少林寺中有名的七十二絕技之一——小夜叉棍法。

  點、戳、挑、劈，淨惡轉瞬便擊出四棍，每一棍都帶有一記金光印記，轟擊在冰封的三眼王裔身軀上。

  白色血花自冰洞中噴出，隨著三眼王裔的“誅眼”發出的詭異光芒，凍住自身的冰霜爆碎，重新恢複了行動能力。

  “這麽快！？”

  鄭淩吃了一驚。

  昨天夜裏，那隻死魚人可是被自己凍了好一會兒！

  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隨著王裔的掙脫，一道粗壯的綠色光束噴湧而出，地麵與洞壁上仿佛遭到了嚴重的腐蝕般，頓時多出了一條長長的溝壑。

  “好險！”

  鄭淩擦了一把汗，好在自己躲得夠快，否則就要被這光攔腰截成兩半！

  那種傷勢，可不是幾瓶靈血瓶就能夠恢複得了的。

  這道光束過後，三眼王裔並沒有急著發動下一波進攻，而是待在原地，身後觸手無力地耷拉在地上。

  細看之下，其誅眼似乎也受到了損傷，白色的血液從眼角流下。

  “好機會！”

  鄭淩與淨惡相視一眼，就要趁它病，要它命時，卻聽見背後有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數十名渾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奔襲而來，為首的黑袍人在目睹眼前一幕之後，失聲怒吼道：

  “你們兩個該死的，對我們的王做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