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晦暗的眼眸盯著她鼓起的小肚子，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小東西，一晚上到底吃了多少東西！

  小姑娘歪著小腦袋，循著他的視線低頭看了過去，就看到淺綠公主裙中間，她的小肚子十分明顯的鼓了起來，圓圓鼓鼓的，像個小皮球似的。

  小姑娘倏然瞪圓了烏黑漂亮的大眼，她看著自己鼓鼓的小肚子，非但不遮掩，還高興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在肚皮上拍了拍，興衝衝的對爸爸說：

  “爸爸！你看，人家肚子裏有小寶寶了！好大一個小寶寶呢！”

  陸君寒：“……”

  陸安然：“……”

  陳爍：“……”

  他猜陸少肯定後悔過來了。

  陸安然見狀，簡直哭笑不得，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輕聲說，“梨梨，還吃嗎？”

  “不吃啦，”小姑娘低頭抱著自己的大肚子，苦惱的皺著小眉頭，“人家吃不下了。”

  就在這時，陸君寒西裝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是陸啟東打來的。

  陸君寒微微擰了擰眉頭，接通。

  陸啟東這會兒的聲音不複往常的溫潤儒雅，不疾不徐，反而焦急不已，還透著點急迫的尖銳：

  “你快到三樓最右邊的廁所來！你姑姑吐血暈倒了！”

  陸啟東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急迫，幾乎是吼出來的，那聲音大的，連旁邊的陳爍和陸安然都聽的一清二楚！

  兩人表情驀地一變。

  陸君寒和陳爍什麽都沒說，直接上樓去了。

  陸安然不知道上麵的情況怎麽樣，怕他們忙不過來，也正想跟著上去。

  但扭頭看了看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疑惑地睜著烏黑大眼看她的小姑娘。

  陸安然腳步頓了頓，急忙的喊了旁邊的保鏢，讓他們幫忙先照看一下小姑娘，又對小姑娘叮囑了幾句後，然後也跟著上樓去了。

  沒多久，陸君寒、陳爍、陸啟東、宋清婉一輛，陸安然和小姑娘一輛，總共兩輛漆黑的轎車飛速駛離海城大酒店。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這會兒路上一路暢通。

  連闖了五六個紅燈後，終於到達了海城大醫院。

  ……

  今晚，大概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陸安然找了間幹淨透氣的病房，心不在焉的跟一無所知的小姑娘玩著遊戲，最後，照顧怎麽都不肯回陸家睡覺，隻想跟他們呆在一起的小姑娘睡下後。

  這才眼眶通紅的從房間裏出來。

  顯然才大哭過一場。

  她臉色很蒼白脆弱，唇上沒有一絲的血色，表情恍惚呆滯，眸光沒有任何的焦點，渾身都在止不住的劇烈顫抖。

  今晚，大概是她看過的最可怕的一幕。

  血。

  太多的血了。

  一個人，怎麽能吐出那麽多的血呢。

  滿地的血，紅的刺眼，紅的令人心驚，可姑姑的臉色又那麽的白，白的好像已經安詳的死去了，白的，讓她渾身冰涼。

  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五歲那年。

  母親冰冷慘白被撞的破碎的屍體被放置在太平間裏，安安靜靜，再沒任何的生息。

  她站在那，大腦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結了冰，隻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太難過了。

  她真的太難過了。

  宋清婉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手術室的亮光一直持續了有三個多小時，眼看還要更長的時間。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種淩遲。

  陸君寒和陸啟東坐在外麵的長椅上，靜默無聲。

  而宋清婉的助理滿臉愧疚痛色的站在他們身邊。

  事情到現在，已經瞞不住了。

  助理幹脆都說了。

  現在看到宋清婉在裏麵，他心裏也不好受。

  “爸爸……”

  陸安然從房間裏出來，看到走廊上的他們，沒忍住，撲進了眼眶同樣微微泛紅的陸啟東懷裏。

  她的哭聲很壓抑克製，像是生怕哭出來的聲音會幹擾了裏麵的醫生的操作。

  她眼淚流了滿臉，顫抖不已的說，

  “姑姑……姑姑她會好的對不對，我、我其實還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跟她說，我……我以為，嗚我以為以後會有時間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陸啟東紅著眼睛，將喉嚨間不斷湧上來的酸澀咽了下去，他大手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微啞的嗓音也有些發顫：

  “她會好的，你姑姑一定會好的，你姑……姑姑人那麽好，她是不會有事的。”

  可他們都清楚。

  胃癌晚期。

  基本上是治不好了。

  死亡也隻是時間問題。

  何況，宋清婉現在的情況，太嚴重了。

  他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陸君寒坐在長椅上，薄唇緊緊的抿了起來，幽暗深邃的眸光深深，瘦削的下頜線條崩的很緊很緊。

  沒一會兒，他倏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聲不吭，掏出煙盒，到外麵抽煙去了。

  陸啟東側頭見狀，長長的歎了口氣。

  要說這裏誰跟宋清婉關係最近，恐怕就是這小子了。

  將近二十年的感情啊。

  小安然都哭成這樣，小寒寒的心裏恐怕更不好受。

  ……

  宋清婉再次睜眼醒過來時，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醫院天花板。

  而她的手也一如既往的在輸液，空氣中彌漫著明顯的消毒液氣味。

  “宋總，您醒了！”

  助理原本正在打瞌睡，驀地看到她醒來了，表情明顯很是激動，倏然從座位上站了起身。

  宋清婉轉了轉酸澀疲乏的腦袋。

  誰知，一扭頭，就對上了旁邊陸啟東仿佛一夜沒睡，泛著許多紅血絲的疲憊眼睛。

  他衣服也還是昨晚的那一套，衣衫卻很淩亂，上麵明顯能看出沾了她不少的血，大部分都已經凝成了暗色的血塊了，整個人都略顯狼狽。

  但這絲毫不減他溫潤儒雅的英俊氣質，反而還有種不修邊幅的隨性頹敗感。

  助理見到她看著陸啟東不說話，尷尬的輕咳一聲，給她解釋：

  “那個……宋總，昨晚您讓我帶藥過去的時候，我正巧在廁所門口撞上了您哥哥，額，然後您哥哥就跟我一起進去找您了……”

  其實不用多說，宋清婉都猜得到。

  陸啟東那麽敏銳多疑的人，助理哪是他的對手。

  助理看到他，隻要稍微露出一點心虛來，陸啟東必然會察覺到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