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1章 搭船
作者:舒楠澤      更新:2022-04-28 22:19      字數:2246
  白雨珺坐了一宿。

  尚有餘溫的篝火繼朝霞,獸吼蟲鳴聽了整夜,終於天色放亮。

  有點兒疲倦的白雨珺看看天氣,濃雲燒的通紅,俗話說早霞不出門,估摸著要下雨了。

  無比懷念皇宮裏小小居所, 野外枯坐哪有被窩香。

  地上涼,濕氣太重,解下馬鞍當凳子。

  野外隨便在地上睡覺可不是好事,尤其孩童更要注意。

  白雨珺記得還在神華山那會兒,有次下山診治遇見個直不起腰的孩子,腰彎的像個蝦, 細問才知道孩子貪玩迷路,入夜後困得不行躺地上睡覺, 第二天就再也直不起腰。

  雖然不是絕對但概率挺高, 這事兒給某白留下很深的印象,暗道人類幼崽不結實,自己打小天天睡地洞來著。

  清晨林子裏薄薄霧氣裏鳥鳴空靈,某白嗬欠連連。

  大樹下露水少,不會打濕衣服。

  脖子發酸,渾身疲乏。

  打嗬欠張開雙臂用力伸懶腰,用清涼山溪刷牙洗臉。

  好不容易把馬鞍裝上去,收拾一番繼續上路,暗道今晚定要尋個客棧住店休息, 肉幹果脯也吃完了,得備些食物。

  馬背顛簸半晌。

  照著之前記住的地圖趕往渡口。

  河邊。

  側身乘馬的白雨珺一動不動, 和同樣一動不動的馬匹看向渡口。

  左右看看,找見半截石碑, 確認這裏就是地圖上的宋家渡。

  幾隻漆黑烏鴉啊啊叫著從頭頂飛過。

  附滿青苔的木樁, 缺一塊壞一塊的木板,以上幾樣舊物構成了傳說中的渡口碼頭, 以及那塊半殘石碑。

  並非想象中車水馬龍船帆連片的模樣, 非常寒酸。

  馬匹長臉回頭擔憂的看了某白一眼, 它本能的不想走那幾塊爛木板。

  帶有江水味道的風吹得雜草亂晃,岸邊僅露幾塊木板腐朽的沉船,厚厚一層綠毛隨浪搖擺,淤泥可見河蚌爬過的痕跡。

  江很寬,待了片刻,有一條大船過路。

  船上有兵器撞擊聲和慘叫聲,接著有壯漢往江裏扔重物。

  白雨珺搖搖頭。

  舊時代特色,落後又原始。

  眼角餘光瞥了眼草叢裏探頭探腦倆毛賊,明顯不如江上水賊混得好,蓬頭垢麵破衣裳,連雙鞋都沒得,手拿兩把鏽跡斑斑斷刀趴草叢裏竊竊私語,殊不知被聽得一清二楚。

  “誰家小女娃獨自在外行走,絕對有錢,一般人家長不出這模樣。”

  “廢話!老子活了三十多年都沒見過那布料,能沒錢嗎!”

  倆毛賊也不管草叢裏的蟲子亂爬,四處張望。

  “還等啥?萬一肥羊跑了咋辦?”

  一根筋的家夥收起刀躍躍欲試,反正就一小女娃, 犯不上動刀子,生怕跑了生意。

  冷不丁被一巴掌拍腦袋。

  “憨貨!你以為咱倆當了十幾年賊沒被抓是因為好運嗎?”

  年長的瘦高個恨鐵不成鋼又是一巴掌。

  憨賊摸腦袋很委屈。

  “咱們運氣本來就好啊……”

  “爛泥扶不上牆!能活到現在是因為老子精明!做事要動腦子, 女娃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先看看後邊有沒有家丁護院跟著,再等會兒,沒人就動手。”

  “哎,俺聽你的。”

  倆人繼續趴草叢裏東張西望。

  碼頭邊。

  白雨珺等了會兒,覺得確實不能有船來。

  “一會兒就能登船了。”

  自言自語嘟囔一句,很悠閑隨意。

  片刻後,遠處深水有陰影快速靠近破爛碼頭。

  倆毛賊沒看見路上有人來,稍微猶豫決定動手打劫,收起武器就從草叢裏起身貓腰偷偷朝碼頭摸過去,害人性命想法不敢有,隻求搶點銀錢。

  貓腰往前跑,跑著跑著看見女娃下馬,拽馬往碼頭去。

  “快!別讓肥羊跑了!”

  臉上衣服上沾了草葉的毛賊用力跑,仿佛看見銀子在熱情招手。

  跑著跑著,終於能看見破爛碼頭。

  突然。

  奔跑的勢頭硬生生刹住。

  “……”

  二人睜大的雙眼滿是不可思議,雙腿一軟跌倒在地,坐地上手腳並用往後退,鏽刀掉了也顧不上撿,恨不得長出八條腿逃離宋家渡……

  碼頭盡頭,白雨珺用力拽韁繩,把瞪大眼睛四腿哆嗦的馬拽上老鱉殼。

  某白想搭船,命運冥冥中操縱河神來此相助,就是這麽的簡單。

  此地河神是個房子般巨大的老鱉,外貌和普通老鱉沒啥區別,嘴角兩根長長拖地須子比較有特色。

  直到現在,老鱉也不知小女娃是誰。

  倆毛賊看見白雨珺走上巨鱉後背,而後平穩的離開碼頭。

  瘦高個用指甲蓋裏滿是汙泥的手指著遠去的背影。

  嘴巴哆嗦說話不利索。

  “神神神神……神……神仙……”

  白雨珺看著嚇壞了的馬匹搖頭無語,見到水脈河神就嚇成這樣,看見凶神惡煞的妖獸啥結果可想而知。

  吹著清涼江風,先把坐騎問題暫時放一邊。

  “河神。”

  “小神在。”

  “往下遊百裏,再轉入支流五十裏,另外,我不想被打擾。”

  “小神明白,請坐穩。”

  老鱉活久成精,懂得什麽不該問什麽話不該說,隻顧悶頭趕路。

  施展神通令江麵水汽彌漫擋住視線,巨鱉遊得飛快,很快超過剛剛打鬥拋屍的大船,消失在濃霧裏。

  不出所料下雨了,細雨綿綿,平靜江麵布滿轉瞬即逝的坑坑點點。

  撐開紙傘,看江上雨。

  “下雨真好。”

  某白喜歡下雨天。

  不得不誇讚巨鱉又快又穩。

  甭管激流還是漩渦,沒有絲毫顛簸,這點本事對水神而言輕而易舉。

  路過水流湍急的河道,白雨珺聽見濃霧裏陣陣號子聲,很快,近距離與一艘大船擦肩而過。

  貼著大船超過去後,瞧見大船另一側數不清繩索斜向前伸進霧裏,待迷霧稀薄的短暫空隙時,看見沿岸數百纖夫一步步拉動大船。

  繩索連著搭船和纖夫。

  有少壯也有上了歲數的漢子,皮膚曬成銅色,簡單弄塊舊布當衣裳,甚至幹脆光著。

  身體前傾,小腿肌肉繃緊。

  吼出在這峽穀間回蕩無數年的號子,赤腳踩過早已磨平的岩石。

  江霧又遮掩了視線,自始至終,那些漢子們沒有抬頭看一眼,眼睛裏隻有岸邊熟悉的濕滑石頭。

  低著頭,看見的是一步一步向前的腳掌。

  這煙雨在白雨珺眼裏是風景,對他們而言會更累。

  老鱉遊得飛快。

  渾厚號子聲漸漸遠去。

  白雨珺歎氣,曾見過太多人年少輕狂,立誌庇佑天下寒士俱歡顏。

  或許,他們眼裏的天下寒士是指家道中落的寒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