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殿內向外看。

  黃金宮門露出一對雪白龍角，接著是一雙好看眼睛，四處觀望最後目光注視最深處龍椅，睫毛眨眨，真實之眼難以看透。

  濃鬱的龍威絕非作假，同樣龍角尖耳長長龍尾。

  “前輩？”

  聲音回蕩，沒聽到任何回應。

  白雨珺見狀幹脆邁步走進殿內，腳步很慢，白布靴走過金磚玉磚，略微思索後浮空半尺高飄向殿內，無聲無息，仔細觀察龍椅上高大男子，約莫二十六七歲模樣，低頭閉目。

  兩側巨柱流光溢彩，小小身影飄過去，仿佛穿過一根根曆史……

  飄到威嚴台階前，距離龍椅十丈遠，穩住身形，歪腦袋好奇觀望低頭一動不動男子。

  高大身軀坐龍椅剛剛合適，對咱白某龍而言，龍椅更像是軟榻，坐上去後靠不著椅背且腳不著地。

  感覺呢，他的龍角與自己不同。

  自己頭頂龍角雪白，雖然有分叉但顯得圓潤舒柔。

  他的龍角分叉更多。

  末端更顯尖銳，極為鋒利。

  頭頂巨大鋒利龍角威勢十足，另外，他龍尾更長，幾乎纏繞龍椅並搭在黃金台階上，泛青色龍鱗光澤熠熠，身軀一丈多高，麵容線條剛毅英俊，劍眉，修長鼻梁，仿佛數萬年紋絲不動。

  雙手搭龍椅扶手。

  一身青色錦袍，滿頭青色長發披散，氣勢如君王。

  白雨珺尷尬。

  來到別人家卻發現主人睡著了。

  是轉身走呢還是留下來，叫醒對方是不是沒禮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總不能上前搖晃兩下吼一聲龍吟。

  “嗯哼……”

  假裝咳嗽一聲。

  台階上，長長龍尾末梢忽然微微動了動。

  要醒了麽？待在這海底龍宮千秋萬載睡得太深沉，白雨珺擔心他別一睡再也醒不過來，沒辦法，被困囚牢唯一度日方法便是深眠，醒了就好，白雨珺很想和他聊聊。

  半晌。

  “呼……”

  男子好像鼻孔呼出一口氣。

  手指顫動，開始緩慢悠長的呼吸，白雨珺歪著腦袋看他喘氣，悠長呼吸漸漸正常，氣流攪得幾根青色發絲輕晃。

  “你……來了，白龍。”

  嗓音渾厚充滿磁性，聲音在空蕩蕩龍宮裏回蕩。

  白雨珺眨眨眼睛，考慮如何應答，很顯然對方知道自己且知曉一定會來，說不清是龍族之間冥冥中特殊感應還是其它原因，仙界水很深，即便躲在海底龍宮也得隨波逐流。

  “拜見前輩，請問此地是東海龍宮否？”

  “龍宮……”

  緩緩抬頭睜開雙眼。

  似乎陷入沉思，思考龍宮二字的真正意義，沉悶，哀傷，壓抑，種種情緒從眼睛裏閃過。

  “沒錯，這裏正是東海龍宮，而我，應該就是東海龍王。”

  雙眼認真盯著白雨珺，眼神複雜。

  羨慕，渴望，他隻能坐在龍椅上消磨歲月，對一條騰雲駕霧操縱洪水風暴的龍來說，囚禁滋味痛苦難言，無限渴望能遨遊世間，做一條真正神龍，自由自在。

  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

  白雨珺左右看看。

  早已看清真正龍宮何等模樣。

  “王母娘娘囑咐我來看看，請問，其他龍族是否仍在？其實……千百年來我第一次見到同類。”

  “你在天庭瑤池任職？”

  青色神龍沒急著回答而是問了個問題。

  某白點點頭。

  “瑤池女衛營，神將，娘娘平日很照顧我。”

  “原來如此，我隻見過另外三位，西海，南海，北海，嗬嗬嗬哈哈哈~三位龍王，龍王哈哈哈~”

  “嗬嗬嘿嘿~他們脾氣不太好。”

  聞言，白雨珺尖耳朵晃晃。

  囚禁太久精神出問題了？但願別變成神經病瘋子。

  感覺他們四個之間有某種方式可聯絡，脾氣不好或許是被困得久了情緒暴躁，可以理解，當年自己被鎮壓兩百年就已經快要神經錯亂。

  為了脫困，從被鎮壓之前就開始演戲。

  步步心機。

  被困方圓數丈樓閣裏，苦等壓在頭頂的大山飛升。

  而這所謂龍宮……

  真實之眼掃視周圍，同情又無奈。

  突然。

  青色神龍莫名發起無名火。

  “小丫頭，你那眼神是什麽意思？嘲笑我嗎？即使我無法離開那也是龍宮之主！東海龍王！爾不過天庭小小神將安敢嘲笑於我？記住！這裏是龍宮！東海龍宮！”

  “……”

  “掌控東海無邊水域，海族朝拜，真正海洋之主！”

  麵紅耳赤大聲咆哮，吐沫口水橫飛，似乎想要極力證實什麽，白雨珺浮空與其平視靜靜看著，盡量麵無表情。

  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落寞，聲音越來越低。

  沉默。

  忽然問了個問題。

  “你……可有真實之眼？”

  白雨珺點點頭。

  又一陣沉默。

  他明白，眼前的白龍早已看穿一切，無論自己如何偽裝都沒用，毫無意義，像極了腦袋埋在淤泥裏的蠢貨。

  “唉……”

  揮揮手，散去東海龍宮所有幻象。

  彎腰雙手捂頭，悲傷壓抑止不住渾身顫抖。

  距離龍椅三丈遠開始。

  景物化作灰燼消散，黃金巨柱是真的黃金，其它一切都是假的，珊瑚珠玉，琳琅珍寶，蚌殼彩珠，從眼前開始朝殿外蔓延，光彩一麵陸陸續續現出原形，露出深紅色火焰，黃金巨柱滾燙。

  白雨珺早已看穿，並未驚訝，隨著消散的幻象移動目光。

  視線跟隨往外快速移動。

  兩側巨柱露出原樣，厚蔓延至重黃金門，而後是殿外廣場以及宮殿，皆為廢墟，幻象快速崩塌，直至整座山峰以及天空。

  青色神龍抬起頭。

  嘴唇哆嗦。

  “沒有龍宮，有的隻是一座囚籠，鐵牢煉獄……”

  天空，彌漫黑紅色濃煙。

  整座山峰深紅色，岩漿流淌傾瀉成火紅色瀑布，是的，熔岩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熾熱紅色，熔岩湖泊，建築東倒西歪殘破不堪，所謂巨樹乃澎湃噴湧地下火焰。

  紅色的是熔岩，黑色的是岩石。

  裂穀縱橫小路崎嶇，之前白雨珺跳躍躲避的正是裂縫。

  熾熱火紅色山峰高聳入黑雲。

  火焰映照空氣都是紅色，遠方鯨群哀鳴後退，鳥獸驚恐尖叫，海底秘境中心化作地獄般火焰。

  “全都瘋了嗎？”

  白雨珺丹鳳美眸呆滯。

  之前雖看穿幻象，卻沒發現青色神龍本體，直到此時才看清，卻震驚得說不出話，袖子裏胳膊禁不住發抖。

  圍繞半山腰的宮殿樓閣是幻象，因為，纏繞火紅色山峰的是巨龍，龍宮正殿乃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