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霧蒙蒙。

  望不見遠山看不清拱橋，仿佛雲間行。

  帷幔白紗，輕舟動漣漪，悠悠行在薄霧裏，舊木船，船篷內隱約可見人影斜躺，有白鱗龍尾垂入水。

  空靈女聲柔和清唱。

  “雨初歇。”

  “橋歸路。”

  “相逢故夢中……”

  “風蕭蕭。”

  “雲迢迢。”

  “山遠路更遙……”

  “塵心，未了……”

  龍尾頑皮卷起清澈湖水，雨後薄霧很靜，白雨珺隻想宅在船裏虛度時光，有水，有霧，對於一條龍來說暫時足夠了，安逸得很，傳聞當地做魚乃一絕，下午可以安排一下。

  “唉，人間逍遙短短幾天，卻有無數煩心事。”

  抬起龍尾，水珠貼著白鱗滑落。

  翩翩輕舟安靜漂泊。

  湖水倒影蒙蒙薄霧隱隱拱橋和朦朧遠山，難分水與岸，雨後白霧是白雨珺做的，想有霧，於是便起霧，隨心所欲操縱塵世風光，挺美的不是麽。

  故鄉遙，何日去。

  輕聲柔唱，嗓音深邃悠遠……

  惠賢三個是真的化緣，白雨珺隻有買飯搶飯傳統，端個碗四處化緣總感覺埋沒了才華。

  當了中間商，自然要有奸商樣子。

  吃吃喝喝，慵懶遊湖。

  無風，靜逸。

  垂柳動也不動，偶爾有柳葉飄落點綴湖麵。

  “困嗬~”

  躺軟被張開雙臂伸個懶腰，腰肢盈盈一握，光著腳丫愜意舒適，小衫，薄睡裙，烏發鋪滿床，翻身不太得勁兒，總感覺壓頭發。

  木船無風自行，從天空往下看，能見小輕舟劃開湖麵蕩漣漪。

  陳舊厚木船頭推開荷葉。

  青荷葉上珍珠跳躍著灑落，仿佛灑了青玉盤。

  船篷帷幔掀開縫隙，白嫩玉臂芊芊手，抓住一朵粉嫩荷花掐斷，收回艙裏，放鼻尖嗅嗅清香，嗯……很誘龍的感覺。

  輕啟紅唇小口偷偷咬下一片。

  點點頭。

  味道蠻不錯。

  船兒停在連片荷花裏。

  吃掉荷花摳蓮子，吃完蓮子順便把蓮蓬也吃了，對某白而言，萬物隻有兩樣作用，第一，能吃，第二，不能吃。

  咦？荷葉上肥青蛙很好吃的樣子？

  呱……

  橫躺豎躺撒歡任意躺。

  獨自發呆的感覺真的很好，輕輕水聲，容易犯困。

  薄暮。

  燭火點亮城池。

  凡人不知真龍停留引得雨水綿綿，難得雨停，被壓抑了幾天的節日氛圍重新蘇醒，店鋪開張賣力吆喝，街頭賣藝引得陣陣喝彩，遊人駐足花燈，一盞盞荷葉燈順著水流飄遠。

  想要尋真龍，哪裏香味四溢去哪裏。

  堂堂真龍竟然依靠神話級別的嗅覺尋美味，好不好吃，從味道裏能夠辨明，原料如何調料多少火候是否足，完全瞞不住，此乃天賦。

  豪爽要個靠窗包間。

  點了滿滿一桌子特色菜肴。

  廚子滿頭大汗，小二跑斷腿，掌櫃笑眯眯敲算盤，誰管客人是否特別能吃，也許人家是修行人，或者是城外妖怪。

  隻要她吃飯給錢，那就是客。

  倚著木窗愜意吃喝。

  錦山。

  空蕩蕩神殿。

  忙碌一天的張繇收筆。

  畫幅太大，數日時間方能畫成，有了靈感的張繇隻覺此作乃平生巔峰，白牆能畫四條神龍，如今隻畫完雲霧以及半條龍身，明天就該畫龍頭了，說來也怪，神女所贈筆墨仿佛有某種靈氣……

  夜裏錦山很冷清，山腳住了些落魄遊俠和乞丐。

  奇怪的是除了老和尚倆小孩，再無外人來此。

  張繇拖著疲憊身軀躺回草墊，自從進神殿作畫，每天都會有饅頭稀粥和各種菜肴出現，省卻每日下山。

  外麵嘰嘰喳喳聲越來越近。

  老和尚他們回來了。

  “善哉，憐憫眾生慈悲為懷，人落水，要救，雞落水，也要救。”

  “師父師父，這隻雞凍得發抖，不如我們讓它烤烤火，不然病死怎麽辦，明天說不定會有人尋它。”

  小石頭手裏拎隻落湯雞，河裏撈出來的。

  蛇妖男孩摸摸刀刃，眼神放光。

  “雞肉比老鼠好吃。”

  “慈悲，出家人以慈悲為懷……”

  惠賢怕雞亂跑弄壞畫作闖禍，用一根草繩拴雞腿。

  張繇趕緊起身相迎。

  “大師，你們回來了，這裏有剛打的山泉水，大師快坐下歇息。”

  高僧無論在哪都是高僧，老惠賢一舉一動仿佛都有著深意，張繇佩服至極，慶幸能在荒山遇見高人。

  惠賢笑笑，牽著落湯雞端坐準備做晚課。

  小石頭笑眯眯和張繇打招呼。

  “二道販，吃了沒，我這還有半個饅頭要不要分你一半。”

  “謝謝小師父，在下已經吃過了。”

  “哦，那好吧。”

  小石頭回自己草墊坐下三兩口吃光饅頭，拍拍肚皮，即將開始晚課。

  旁邊，蛇妖男孩不情不願打坐。

  張繇不明二道販何意，可能出家人說話總有玄機，忽然想起煙雨窗外美貌神女，一顰一笑百媚生，心中念念不忘，或許……能從老僧這裏獲得答案。

  “大師，晚輩有件事想請教。”

  “張施主，請講。”

  惠賢慈眉善目端坐，濃濃高人範。

  張繇斟酌一番，努力用別人能聽懂的話將故事說出。

  “之前連雨時，晚輩於窗前睡著，聽見有人召喚，醒來後就見窗外有位傾城傾國神龍女，不似人間，晚輩日思夜想魂牽夢繞，隻期望……請問是否能與她共度餘生？”

  老惠賢眉頭跳動。

  小石頭差點沒被幹巴巴饅頭噎住，堵嗓子裏很難受。

  蛇妖男孩幫小石頭拍後背。

  惠賢真想說她吃人呐，年紀輕輕做啥不好非得做夢，活著不好嗎？非得自尋死路惹怒那暴龍。

  正組織言語，草繩拴著的落湯雞忽然想跑。

  跑出去肯定被野物吃掉。

  趕緊拉草繩。

  渾身濕漉漉的落湯雞跌倒，但仍撲扇翅膀想出去，惠賢再次拉繩將落湯雞拽得跌倒，心裏感慨這雞莫非真的不想活了？

  拉繩，拽倒，再拉繩，再拽倒……

  循環往複八次，終於消停。

  “大師！晚輩明白了！”

  張繇一聲大吼把專心拉雞的惠賢嚇一跳，石頭嗓眼裏饅頭渣也被嚇得咽下去，蛇妖男孩想了想，把剩下幹硬饅頭當做木柴扔火堆裏，意外嗅到香味兒，從此開啟新世界大門。

  “大師定是想告訴晚輩要持之以恒！絕不可輕言放棄！堅持到底！像神話傳說那樣感動上蒼允許我和佳人相守一生！”

  “貧僧是……”

  “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亢奮的張繇渾身充滿力量，手持油燈熬夜作畫。

  “……”

  惠賢不知自己說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