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上道奈何。

  青石蒼樸橋麵，兩側護欄有真龍石雕，五格光滑台階，橋西為女，橋東為男，左陰右陽，幽暗無光僅有森森燭火照明。

  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開始於斯，恩斷於此。

  奈何今生傷感離別難以相見，無奈來世的重逢，在橋上，是擁有記憶最後一段時光，執著於今生諸事無法實現，一聲歎息道奈何，過了橋，喝下孟婆湯便會永遠失去記憶。

  不遠處有一座高山，命思鄉嶺，許多陰魂駐足，登上望鄉台遙望故鄉最後一眼，嗚咽啼哭催人淚下。

  望鄉台上鬼倉皇，望眼睜睜淚兩行。

  灰色蒼穹天幕深黑色峻嶺，壓抑沉悶畫作當中奈何橋青石燭燈。

  白雨珺走到囚犯程厲身旁，望著奈何橋調侃。

  “小程啊，你看這石橋又寬又滑，光澤剔透諸多陰魂包漿多年，端的奇妙，心中若有傷心事可講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

  “……”

  程厲剛剛醞釀出的奈何情緒被堵的憋悶，原來龍口如此歹毒。

  某白扭頭看望鄉台。

  “你怎不去思鄉嶺，登上望鄉台看看昔日故土，說不定大徹大悟得證道果，書上不都是這麽寫的麽。”

  “白將軍莫要調侃小人，修仙數百載早已記不清兒時故鄉，超脫，斬緣，斷因果，如今回想實乃自欺欺人，斬斷塵緣沒了根，卻成了孤伶浮萍，唉……”

  沒想到變成真靈投胎前還能看透仙涯。

  白雨珺也沒了調侃興趣，揮揮手，在無數陰魂注視下天兵押著囚犯登上奈何橋，有陰差鬼卒幫忙押解。

  到了此地隻能說人各有命上天注定，莫要怨天尤人。

  話說……

  “這橋材質不錯哎。”

  某白彎腰摸了摸台階，擁擠陰魂紛紛避讓。

  仙甲披帛彩帶威武不失飄逸，比陰間鬼兵鬼將還要神聖，經過地府審訊之鬼基本斷了心事想要早早投胎沒誰想多事，兩百餘威武兵將必定非凡人。

  如果能掰下來一塊做兵器該多好。

  這可是奈何橋石階，打在身上一定很刺激，再抹點兒忘川河水和孟婆湯，嘖嘖，就不信誰遭得住。

  抬腳邁步走上去，感覺……莫名哀傷。

  過了橋，就見眾陰魂不自覺走到古樸莊子前舀水喝，嗅著味兒就變得迷茫，喝完之後更是渾渾噩噩。

  神仙雖僅剩真靈但更為清醒，喝完孟婆湯就不一定了。

  程厲等天庭囚犯真靈到了此時終於死心，一個個排隊上前領取一碗孟婆湯。

  白雨珺看見了傳說中的孟婆，佝僂身軀拄著拐，麵色悲憫注視過往陰魂不言不語，忙著給陰魂灌湯的不是她。

  凡間流傳不必全信。

  孟婆隻有一個，若是挨個語重心長灌湯，效率之低會導致地府鬼滿為患，轉世陰魂數量太多如流水。

  幹活的全是些雜役童子，一般人沒資格請孟婆端湯。

  恰巧，天庭重犯神仙真靈有資格。

  到了這裏就不必再簽字蓋章，白雨珺猜測孟婆實際是一位古老大神，不在乎繁瑣公文程序，天條又沒規定古老大神必須俊男美女，真到了這地步，外形皆為虛妄。

  天兵押送囚犯真靈走上前。

  白雨珺懷抱直刀倚著圍牆監督囚犯喝孟婆湯。

  大拇指一彈。

  唰！

  刀出鞘兩指又唰的落回去，循環往複，警告囚犯別惹事。

  孟婆舀起一瓢水，程厲苦笑端起一飲而盡，喝下湯的那一瞬間白雨珺敏銳察覺到他的靈智消失了，仿佛一張白紙。

  然後，渾渾噩噩跟隨其它陰魂一起走向虛空盡頭。

  某白看著石板路盡頭斷崖虛空，灰色旋渦徐徐旋轉仿佛能把目光吸進去，密密麻麻失去意識的陰魂走上前並踏空墜落，消失……

  “那是輪回轉世之所，這邊走人族陰魂，旁邊走的是飛鳥走獸之魂，來世如何全看天意，都是命。”

  蒼老聲音在身旁響起，孟婆不悲不喜似乎與白雨珺說話。

  “那個，我能用木棍戳一下麽？”

  “……”

  老嫗手一哆嗦險些把瓢扔掉，閉目深呼吸恢複鎮定。

  “龍族可不多見，老身已經數萬年沒見過遠古神獸，快要忘了龍的模樣，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地府裏有一條冥龍，強大，恐怖，正因為太過強大以至隕落……”

  某白尖耳朵豎起。

  “本以為沒了神獸這天下便太平，實屬一廂情願，神獸之凶能看到，人心狡詐殘忍卻看不見。”

  白雨珺點點頭。

  雖然自己為人族做很多事依舊有隔閡，數次險些隕落正是拜人族所賜，仇恨一直藏在心裏未有機會爆發。

  孟婆好似自言自語。

  “用你的龍目看看眼前亡魂。”

  白雨珺聽話的動用真實之眼觀望，看到的盡是些非老死病死正常亡者，或枉死或橫死，死於戰亂匪災人間慘禍居多。

  老嫗放下木瓢顫巍巍走回椅子坐下，目光滄桑。

  “不該這樣活著，天地創造萬物生靈不該如此無序，怨魂不肯轉世，地獄惡靈越來越多，諸閻君無計可施，來了個大和尚立下宏願欲渡盡怨魂惡鬼，奈何惡在心中，如何渡？”

  有那麽一瞬間，白雨珺覺得陰間故事之多不輸仙界。

  仔細琢磨自己前世到底來沒來過地府，想不通又不敢亂問。

  關於怨魂惡鬼倒是有個簡單辦法。

  “那個……小龍才疏學淺見識少，有一計能讓地府秩序井然。”

  “可是斬盡殺絕？”

  沒想到孟婆一下就猜到了。

  白雨珺點點頭。

  “陰魂轉世喝下這水便回歸白紙，而怨魂惡鬼直接用天雷地火焚滅即可，反正靈魂並不是真的消散而是回歸靈魂本源，再凝聚新魂扔去凡間投胎，既能解決這數之不盡的怨魂惡鬼又能重建秩序。”

  孟婆皺眉，或許暗想神獸終歸凶殘本性。

  “此舉會不會有傷天和？”

  眾仙神顧忌太多，怕有傷天和折損自身修行。

  某龍擺擺手渾不在意。

  “不會不會，別忘了天道之所以成立天庭地府等等神職機構，可不是為了哄孩子當保姆，因為天庭和地府本就是暴力機構，專職以強大武力維護世間秩序，乃秩序守護者。”

  “這……”

  仔細一想，白龍所言貌似有幾分道理，但恐怕沒有神敢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