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早起，畫簷晨起見棲鴉。

  古鎮萬灶炊煙升，女人係上圍裙，點火做飯廚房熱氣騰騰，沉寂了一夜的城池再次喧鬧，日出而食，早起勞作的百姓需要在清晨補充足夠營養應對幹不完的活。

  城門外攤販點，早飯攤做好一鍋鍋麵糊稀粥，茶水鋪忙著燒水。

  “熱乎稀粥麵糊糊~熱湯餺飥~”

  早飯攤廚娘肩膀搭塊抹布熱情招呼攬客，遠遠看見個帶草帽的姑娘風塵仆仆路過。

  “姑娘，來吃點早飯，新鮮青菜熱湯，還放了鹽巴~”

  白雨珺想了想，吃鹽很重要，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補充鹽分，先吃早飯，吃完再去買點兒鹽巴吃。

  許多野生動物有搜尋鹽土補充鹽分的習慣。

  野生動物離不開鹽，許多大型動物在通過進食無法獲取足夠鹽分時會去舔舐含鹽礦物或岩石，正常情況下蛇類不需要特意搜尋鹽，小型食草動物通過吃草喝水吸收微量鹽分，蛇類在吃掉這些小動物的時候也獲得了足夠的營養。

  但是自從修妖後問題出現了，那就是捕獵斷斷續續無法獲得足夠鹽。

  並不是修妖就能無視身體營養需要，靈氣不是萬能藥水，它隻是一種特殊能量。

  缺少鹽會導致肌肉無力，白雨珺以前也買過鹽巴吃。

  例如養牛養羊的牧戶會定期給牲口喂鹽。

  聽聞早飯加了鹽，白雨珺高興坐下，很不錯，省得自己去城外舔鹽礦岩石，也省的花錢買鹽巴，鹽很貴，雖然那東西在海邊要多少有多少，沒辦法，門閥世家壟斷鹽業謀取暴利。

  “來一碗餺飥。”

  “好嘞~”

  廚娘很快盛滿一碗餺飥，餺飥其實就是麵片湯，麵片煮熟撒點香料青菜，當然，鹽巴別指望太多，價格太貴，有點兒鹹味那真是謝天謝地。

  趁熱喝了一口感覺不太鹹，搖搖頭，端起碗飯往嘴裏扒拉。

  鹽放的不多，含量極少，吃完飯得去買些鹽巴補充體能，三十米長身軀，怎麽也得吃三五斤。

  吃完早飯，背著橫刀進城直奔鹽鋪。

  買來五斤大粒粗鹽巴，用小法術加溫融化然後固定成一大坨，尋了個陽光充足的牆根落腳，坐小板凳抱大坨鹽巴舔舐。

  很幸福……

  如同貓狗添飯盆，舔鹽巴舔出沙沙聲。

  “沙……沙……”

  路人側目，謂之曰炫富，窮人根本買不到這麽大一塊鹽，有足夠的鹽吃是每一個窮人奮鬥終生的夢想。

  但是捧鹽坨舔舐的舉動還是有點兒怪異。

  口水融化鹽塊，濃濃鹽分入腹，快速調理身體讓龐大身軀更加有力，均衡營養增強體質，越吃越有幸福感。

  陽光溫熱，照在身上很舒服，緩解連綿陰天帶來的潮氣。

  不知何時跟前多了個壯漢，穿一身粗布麻衣望著白雨珺咽口水，口水甚至順著下巴胡茬滴到衣服上。

  白雨珺抬頭看了一眼，又掏出個小板凳放在旁邊。

  “沙……坐……沙沙……”

  肌肉壯漢坐下，口水越淌越多，眼睛直勾勾盯著白雨珺手裏那大塊鹽巴，濃濃的鹽味道讓他坐立難安。

  “你要吃這個？”白雨珺指了指鹽塊。

  壯漢猛點頭。

  某蛇肉疼的看看手裏大坨鹽塊又看了看可憐兮兮的壯漢，忍痛掰掉拳頭大鹽塊遞給壯漢，壯漢欣喜，手捧鹽塊開心舔舐。

  “沙沙沙……”

  街邊一大一小倆身影猛舔鹽塊，沙沙聲讓路人和店鋪老板懷疑人生，大家都缺鹽，可從未見過以如此方式吃用。

  壯漢是頭牛妖，剛剛化形，也許因為常年與人類待在一起所以學會說話學會處世方法。

  “你有故事我有鹽，說說你的經曆，就當是鹽費。”

  牛妖邊舔邊敘述，隨著敘述白雨珺知曉了它的故事，一個與十萬大山妖獸截然不同的生活，它是一頭水牛，耕田犁地是它的全部。

  多年前，牛妖還隻是普通水牛，渾渾噩噩犁田耕地，偶然吸收日光月華開啟靈智，卻並未選擇離開，與老夥伴在一起過的很輕鬆，老農對它非常好，為它撓癢癢為它驅趕蚊蟲，總是喂它最好最嫩的草料，生怕吃不飽。

  最讓牛妖感到幸福的是老漢偶爾避開阿婆偷偷喂它鹽巴，鹽的味道很香，吃了之後身體壯。

  無數個日落月升夕陽斜，老漢肩扛青草牽著牛妖走在田埂上，稻花芬芳，蛙鳴蟲叫，幹完農活一起回家，回到那個舒適的牛棚。

  它喜歡犁地，喜歡勞作間隙老漢坐身邊抽水煙，煙味兒可以驅走蠅蟲。

  習慣了老漢的絮絮叨叨，學會了人言，聽懂了老漢對秋天交租的憤怒和兒子娶不起媳婦的焦急，它能做的不多，唯有每天多犁幾塊地讓老漢高興。

  老漢喜歡把不多的昂貴鹽巴放手心讓耕牛舔舐，掉了的鹽粒會細心撿起來。

  日子過的很安寧，牛妖喜歡這種生活。

  奈何命運難測，寧靜不存。

  秋天，因老漢不肯交多出往年的稅糧，被鄉紳夥同稅吏活活打死，曾經喜歡喂它吃鹽悉心割草料的老漢被打的不成人形，滿是老繭的粗手臨死前依舊死死抓住糧食不肯撒手，幹枯白發遮不住死不瞑目的老眼。

  牛妖憤怒了，不管對方是誰，低頭猛衝猛甩，用牛角刺穿那些稅吏撞死鄉紳！

  最後來到老漢跟前，哞哞叫想要喚醒老漢，可是老漢死了。

  阿婆哭喊著讓牛妖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牛妖聽從阿婆的話不停奔跑，跑了三天三夜。

  它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聽完故事，白雨珺看著手裏鹽塊呆了呆，然後又掰碎一塊遞給老牛。

  “吃完了就不要再進城，城裏人多眼雜，去偏遠山區找個地方安靜生活吧，別再回來。”

  聞言，捧鹽巴舔舐的老牛妖頓住。

  “好，我也不喜歡進城，謝謝你的鹽。”

  “不客氣。”

  一大一小倆身影繼續無聲舔舐鹽塊，沙沙聲不斷。

  吃完鹽巴，老牛走了，背著白雨珺送他的一袋大粒粗鹽。

  大家同為妖怪，沒必要見麵就打打殺殺，生活不易，有那拚殺的力氣還不如去擺攤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