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師老了。

  頭發胡須花白深知自己大限將至，袁天師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進大明宮，走進這座自己不計代價挽救回來代表皇朝最高統治的宮殿。

  也許泄露天機過多以至於一條腿不甚靈活走路需要書童攙扶。

  皇帝本來給他準備了馬車但袁天師堅持自己走路，言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即便老了也要自己走。

  大明宮很早以前恢複了生氣，人多了，比當年差不了多少。

  路過一棟棟宮殿緩緩行至禦花園。

  遠遠望著那棟自己親自督策修建的真龍殿不知該作何感想，當初窮盡畢生絕學修建這麽一棟逆天改命的建築是對還是錯，起碼目前江山平靜百姓安居樂業倒也算得上正確，如果回到當年他還會這麽做。

  隻是，將一條蛇妖鎮壓在李唐氣運之上是否正確……

  奈何當年自己走遍天下遍尋可鎮壓氣運調理龍脈之物一無所成，直至聽聞有白龍現世卻神秘難測，最後耗費心血無數才測到那蛇妖，即便折損陽壽也在所不惜。

  對於將白雨珺鎮壓他沒有任何愧疚之心。

  身為人類如何會去替一條蛇考慮，他所想隻有這天下，為了國泰民安他可以做任何事。

  走了許久有些累，扶著假山氣喘籲籲。

  抬頭看向天空隱約可見大明宮紫氣升騰龍形氣勢凝實，正是國運昌盛之相。

  “你在這裏等著。”

  “是。”

  讓書童候在遠處，拄拐跛腳的袁天師一瘸一拐走向真龍殿。

  並不高的台階仿佛要用盡全力才能上去，每上一級台階都要耗盡全身力氣歇息許久，微風吹過，散亂的發絲胡須令這位風燭殘年老人顯得落魄。

  盯著眼前奢華木門，緩緩伸出長滿老人斑蒼老手掌微微用力。

  吱呀~

  木門被推開，露出裏麵滿滿的花香味兒和金符散發的金色光澤。

  拄拐邁步跨過門檻。

  拐杖撞擊青石地麵脆響聲在大殿內回蕩，曾經有人因為在這大殿內惹惱蛇妖被活活捏死，不過袁天師不在意，本就油盡燈枯沒必要怕死。

  話說回來，早知道當初安置陣法壓製改為不能令其隨意亂動就更好了。

  繞過擺滿花卉和爬滿藤蔓植株的湖石，一路顫顫巍巍走到陰陽池旁邊，在這裏能夠看到石壁和龍椅上的那個妖。

  白雨珺居高臨下麵無表情瞅著袁天師。

  安靜的詭異……

  許久，緩緩開口。

  “你快死了。”

  袁神棍身上的死氣很明顯，白雨珺能夠清晰感覺到他身上的死亡氣息，也許用不了多久，可惜不能參加其葬禮。

  袁老頭搖頭苦笑。

  “你還是那麽年輕，一點兒也沒變，怎麽，不請我坐下麽。”

  “隨便坐，沒凳子坐地上吧，想喝茶自己燒水。”

  真龍殿裏除了白雨珺自己的用具外全都是花卉和假山湖石，根本沒有待客用的東西，再說也沒人會來這裏做客。

  人老成精，袁老頭自己找了塊光滑湖石坐下。

  “來這裏作甚，難不成是想來告訴我你要死了，好吧，我承認看到你這樣子我很高興，抱歉不能去你的葬禮上隨禮了。”

  說完左右看了看，從銀盤子掰下一塊邊角扔給袁天師。

  “這個就當隨禮了，別說我不講禮儀，當然，以後我會自己去把這銀子挖出來。”

  說的非常氣人，袁天師也不惱坐在那微笑。

  “難道就不能對一個將死的老人友善些，我相信你心底是善良的，不然我也不會讓你來這裏護持李唐氣運。”

  “老人？”

  白雨珺上下看了看袁天師，外表看起來確實是個老人。

  “難道你不知道今年我已經一百歲？再說了，蛇蠍心腸說的不就是我麽，你說要不要現在一口把你毒死，那樣的話我會很開心。”

  袁天師依舊漫不經心，仿佛根本不在乎白雨珺說些什麽。

  “世界改變很大。”

  聞言，白雨珺安靜認真傾聽，對於外界真的很好奇。

  “今年大唐收複了最後一處叛逆，連續二十多年的戰亂終於結束了，人們可以安居樂業盡享盛世繁華，了卻我最大心願。”

  頓了頓繼續敘說，好似自言自語。

  “純陽宮和魔門在南遠湖僵持不下，我算了一卦，純陽必勝，但是卻有西方教趁機崛起廣羅信徒，可能純陽第一大宗門地位不保，不過也好，起碼省卻四處奔波更加清閑。”

  “伏妖宗被你嚇的提心吊膽，和南疆九黎黑部越走越近，本來他們是要舉全宗之力偷襲暗殺你，但他們不敢擾亂人間帝王氣運怕遭受反噬，短時間內怕是要咽下這口氣了，雖然不敢動手卻四處散布謠言破壞你的名聲。”

  袁天師搖搖頭。

  “伏妖宗還真是無趣，居然散步妖孽的謠言簡直愚不可及。”

  可能是腿傷發作忍不住揉揉腿。

  “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不用再打仗，李崇乾雖然不是什麽明君但好歹說得過去，也就那樣吧，若不是你幫忙疏導龍脈調理氣運他也根本撐不住，也許子孫後代能有人中興不過這都是後人的事了。”

  “我告訴李家三百年後解除禁製放你離去，延續國祚三百年足矣，不敢奢望四百年。”

  “其實我更希望將你鎮在此地更久，千年萬年，隻要大唐繁盛下去千秋萬代，嗬嗬，天有不測風雲，以吾之能力囚禁你三百年尚可，多了便有些力不從心。”

  白雨珺冷笑，袁老頭說多久那是他的事，自己隻是在等。

  等的隻有一樣，那就是這一方天地間最強大的修士飛升仙界，隻有等他飛升才有機會離開這狹小之地天高海闊，那人便是李相言。

  雖然與其交往不多但知曉他是個可怕的人，如果當初不是袁神棍提出要自己鎮壓皇室龍脈必被送上斬妖台祭了那斬妖劍！

  李相言一日不飛升離開白雨珺一日不敢動。

  那個世間最厲害之人本事神秘莫測，如果從真龍殿離開很有可能被其碾死螞蟻似的按死，真龍殿既是囚籠也是安全符。

  要知曉，一個麵臨飛升渡劫的修士往往是最固執的，為了能了卻念想敢做任何事。

  隻有耐心等待，等待其飛升。

  那時候才是真正的海闊天空任遨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