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珺感到壓力。

  那黑蟒蛇修為高出自己，憑借感應能力覺得它像是一條相當於人類金丹期的妖蛇，可是實際觀察卻是一條築基後期或者圓滿期，很矛盾，渾身妖氣和魔氣參雜分不清到底是妖獸還是魔怪。

  兩條蛇所在位置處在兩軍中間空曠水域，霧氣彌漫水兵看不到這裏。

  白雨珺雙腿化作蛇身，長長白蛇尾在水裏來回晃動並發出同類才懂的警告……

  “嘶~！”

  原本凶狠欲拚殺的蟒蛇一愣。

  “你……是蛇？”

  黑蟒蛇不確定問道，聲音沙啞渾濁像是風燭殘年的老頭，從剛剛白雨珺顯出蛇尾開始就緊緊注視，灰寂蛇眼多了絲欣慰神采，並未擺出攻擊姿勢。

  “白蛇。”白雨珺冷冷說道。

  “原來是個小丫頭，唉……年輕真好。”

  那蟒蛇竟然發感慨，蛇眼非常人性化的做出回憶羨慕神情，長長的黑色蛇身緩緩盤起趴在水麵，高昂的蛇頭也放低不少。

  見麵前小白蛇還在警惕小心翼翼，黑蟒蛇不由得苦笑。

  “丫頭不用緊張，今天老夫不想為該死的人族賣命，想不到那些混蛋讓我來對付的居然是同族，嗬嗬，真不把老夫當東西看待。”

  黑蟒蛇咬牙切齒。

  白雨珺不太明白這個魔怪怎麽忽然不打架反而變得多愁善感，那句話說的挺對，有些人族真的很該死。

  場麵變得詭異，沒有絲毫要動手拚命跡象，更像是白雨珺陪著黑蟒蛇回憶。

  “老夫本名黑橋，陳州同彥縣五女山，黑蟒一族，於五女山下黑橋邊修煉六百二十七年有所成，本為金丹初期妖獸，十年前遭魔門捕捉祭煉導致修為下降變成如今連化形都做不到的魔怪，吾恨！恨魔門恨人族！”

  聞言，白雨珺有些同情這條黑蟒。

  “你為什麽不逃走？”

  “逃不脫，魔門在老夫靈魂種下禁製若是敢逃真是求死不能，控製我後時常逼迫去廝殺，動輒鞭打怒罵，口稱畜牲披鱗帶甲，恐怕老夫死後還要被他們剝皮吃肉！”

  “如果你想逃我可以找純陽宮的人幫忙，他們很厲害。”

  聞言，黑橋頗顯蕭瑟苦寂。

  “沒用了，我被逼著吃了許多魔藥中毒入髓，命不久矣……”

  白雨珺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雙方是敵對關係卻又是同族，雖說蛇類一向沒有同族觀念品種也多但是在這個戰場隻有兩條蛇是異類，也算有點兒認同感。

  遠處的魔修揮舞鞭子罵罵咧咧，似在督促黑橋趕緊動手。

  “吾一生殺戮無數，同類亦有不少折在老夫手裏，何曾想落得如此下場，今日沒想到還能遇見同類，同為蛇族老夫就不殺你了。”

  黑橋在那絮絮叨叨，像是村裏那個喜歡坐在村口梨樹下曬太陽的老爺爺，總是自言自語回憶往日榮光，看見村裏孩子還會囉嗦幾句望著孩子們嘻嘻哈哈跑遠，它說了很多，有當年修煉時的幸運還有打鬥廝殺的驚險。

  白雨珺歪著腦袋聽黑橋說話，歪腦袋是一種本能習慣行為。

  它正在快速衰弱，渾身黑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仿佛被抽走了生命精華，氣息快速衰弱……

  “反正我也快死了，這個送給你。”

  黑橋張嘴吐出一個臉盆大小紅色血液凝聚而成的血球，控製血球慢悠悠飄向前，血球脫口後黑橋瞬間變得萎靡半死不活。

  白雨珺怕有詐，先是施展轉乾坤然後施展小法術托著血球，那血球充滿澎湃生命力抵得上不知多少血肉，這是黑橋的本命精血……

  “為什麽？”白雨珺不解。

  “就當我臨死前為同族晚輩做件好事，盡快提升修為，不要像我一樣。”黑蟒聲音變得憔悴且疲憊。

  萎靡的黑橋轉身往叛軍一方遊去，背影蕭瑟。

  走了不遠又頓住。

  回頭看向白雨珺表情無比認真開口。

  “人族有句老話叫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切記，永遠也不要相信人族……”

  黑橋說完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白雨珺捧著臉盆大精血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那麽大的巨蟒怎麽可能隻有這麽點精血，但這卻是黑橋最後生命力，白雨珺忽然有點兒不想讓黑橋回去，它是在走向死亡。

  想不到魔修們派出來殺自己的竟然是一個快要死亡的老蛇。

  忽感手裏的老蛇精血有些燙手……

  白雨珺愣愣的看著老蛇返回叛軍那邊，魔修氣急敗壞手持長邊抽打，每一鞭子都會打碎蛇鱗血肉翻飛，圍觀的邪修魔修們指指點點，仿佛不過是自家主人在教訓自家的狗。

  被抽打的黑橋猛地爆發，一口咬住那個魔修狂甩。

  魔修們放出法術殺死了黑橋……

  站在這裏能夠清晰看見黑橋巨大身軀被切割成數段，像是被頑皮男孩用小刀割斷的蚯蚓，一節節蛇軀落水濺起水花，失去最後一點兒精血的黑蟒蛇不堪一擊。

  蛇頭被人斬斷，嘴裏還叼著那個曾經打它的魔修。

  臨死前的老蛇做出了難以想象的選擇，在見到白雨珺這條年紀輕輕的同類之後選擇幫助年輕蛇修煉，然後又選擇了有尊嚴的死亡結束一生。

  白雨珺仿佛覺得那些人不但殺的是老蛇也是自己。

  老蛇的死將世間悲涼險惡展現在眼前，如果行差踏錯結局想必也是被人切成十段八段遭受歧視眼神指指點點。

  老蛇死亡掀起的浪花漸漸平息，如同它一樣轟轟烈烈惹人注目又很快結束。

  捧著精血不知該怎麽辦。

  一切有些虎頭蛇尾又有些沉重……

  白雨珺不是善茬，嗜血殘忍骨子裏充滿凶性，但是又知恩圖報講規矩，老蛇的精血能夠提升修為增強法力可是這恩難以償還，也許黑橋不在乎，可總是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手裏這團凝聚老蛇生命力的精血充滿誘惑。

  “唉……”

  “放心去吧，如果我夠強大，那我就去滅了這勞什子魔門給你殉葬。”

  不敢直接吞食，決定將精血帶回去找靈虛師姐幫忙查驗，白雨珺活了七十來年還從未吃過同類。

  想了想，吐出來幾口蛇毒，找那個金丹期師姐將蛇毒扔到黑橋屍體所在水域。

  這樣能夠保存黑橋屍體不被人分食，能做的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