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無寒鴉，荒墳燃香燭。

  天色昏沉沉時辰難分，老人厚繭雙手添紙錢，紙灰紛紛揚揚，火焰照亮臉上老淚縱橫的哀容卻帶不來溫暖，厚厚髒舊破棉衣，灰黑色殘雪。

  “咳咳咳……都來磕頭。”

  燃香聚墳上而不散，大人在前重重磕頭，身後孫輩懵懂學樣。

  紙灰隨著煙火悠悠上升，山野由近至遠模糊看不清，荒坡目之可及點點火光皆是各家墳前黃紙。

  非除夕亦非清明。

  祭祖後，沿著崎嶇小路下山，身後荒墳越來越遠。

  “阿爺，下次什麽時候來上墳？”

  “可能很久吧，咳咳咳，你們一定要記得腳下這條路，子子孫孫還得回來，老頭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咳嗽聲遠去，依照習俗沒人回頭看一眼。

  穿過光禿禿枯萎樹林。

  “要記住鄉裏住址，以後講給孩子聽，不能忘祖，不能忘根。”

  “同村嫁女娶媳親戚套親戚，將來你們在外遇見老家人落難不能袖手旁觀，都是本家人。”

  “老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等將來好了，一定要回來一個。”

  老人絮絮叨叨說些孩子們聽不懂的話，那些上墳歸來的親鄰也說著同樣的話，崎嶇山路上交代的話語慢慢成了祖訓，代代相傳。

  回到村裏，在屋後抓一捧鄉土包好，裝進包裹。

  在破舊屋子裏坐了很久。

  每一處痕跡都充滿了回憶，兒時頑劣弄壞的缺角，親手打造的家具，蓋房時精心挑選的基石，老輩曾用過的剪刀……

  “唉……”

  全村男女老少聚集祖宗祠堂外，背負行囊，推著木輪車，咳嗽聲沉悶壓抑。

  祠堂門外是荷塘。

  荷葉凋零僅剩枯萎葉莖。

  族老顫巍巍站台階上叮囑搬遷各項事宜。

  最後，帶領族人來到村裏老井跟前。

  祖祖輩輩飲用的井水清澈甘甜，有井，才有人家。

  “再喝一口家鄉水，就……走罷。”

  男女老少排隊，一個個走到老井前舀一瓢清涼井水，混著淚水喝下去，然後帶上貓狗豬牛離開熟悉的地方，背後老井漸行漸遠，路上流民越來越多，塵埃灰燼中低頭向前。

  怎是淒涼二字能夠描述。

  每條路上都是長長的行人隊伍，像極了伴駕的螞蟻，無論貧窮富貴都在路上。

  遠方，衝天神光指引前行的方向。

  長途遷徙對飛禽走獸而言充滿危險，人類舉族遷徙更是荊棘之路，路途艱難，身如浮萍，落地生根同樣不易。

  如果不是沒辦法誰又會願意離開家鄉。

  ……

  孤峰山巔。

  白雨珺能做的都做了。

  轉身飄回龍椅坐好，盡量坐直顯得有威嚴，雙腳依舊無法夠到地麵……

  “花行。”

  “末將在。”

  女妖將花行上前一步站好。

  “此次浩劫你表現良好，事後喬帥會給你獎勵。”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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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妖帝國從不吝嗇戰功獎賞，有獎有罰才有上進心，勝過好聽的空話。

  白雨珺口渴，弄了一杯齁鹹鹽水，喝得津津有味。

  “目前各界將領緊缺，想要調動駐守哪裏盡管與我說。”

  “多謝吾皇厚愛，末將想繼續留在嵊平。”

  “哦？有的小世界靈力濃鬱不輸尋常大世界，有利於修行，想清楚再說。”

  後邊那群妖獸眼饞羨慕。

  恨不得大喊一聲替花行去那些修行寶地，無論去哪都比留在這個即將步入末法時代的世界強，何況條件那麽好。

  誰知花行搖搖頭。

  “末將選擇留守此地。”

  聞言，白雨珺微微一笑點點頭。

  “很好，留下來有助於你的修行，無需擔心，順其自然即可。”

  頓了頓繼續說道。

  “塵埃終將落定，陽光會再次溫暖世界。”

  “福禍相依，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短暫的末法時代會過去，嵊平世界容納許多天外隕星能補充缺失的那一小部分，就像是龍鳳齊現補全規則。”

  說完，目光看向模樣各不相同的妖獸林海領主們。

  “總有一天你們會為現在的選擇而感到慶幸，登船吧，我送你們去新兵營。”

  妖獸們不知該如何回答，幹脆半跪表示臣服敬意，接著安安靜靜有序登上飛舟，緊張的手腳無處安放。

  對充滿想象和未知的未來感到惶恐。

  很正常，突然離開巢穴領地範圍的動物都這樣，沒有安全感。

  心裏暗歎堂堂妖皇奈何本事低微，神龍都不願多說話……

  某白抬起手。

  啪~

  打個響指，飛舟化作光柱垂直升空消失。

  原本擁擠的孤峰山巔變得空蕩蕩，事情基本完事了，白雨珺想著早些去調查異象發生原因，鬧這麽大總得給個交代，好歹咱也算是有大印在身的神將。

  收起金色龍椅，看看峰頂再看看遠方天際，更顯空蕩了。

  “你在此安心修行，你之前的選擇讓世界意誌欣慰，贈與些許好處，想必你也發現了自身的變化。”

  “是，末將骨骼略微突變……”

  “這是你的機遇，好好把握住，無論如何你都是帝國妖將。”

  白雨珺也沒法確定突變最終方向，也許進化為蛟，也有可能隻是變成一條更加猙獰的妖蛇，一切需要時間去驗證，總之是好事。

  轉身邁步走到崖邊，仰望灰色蒼穹。

  “除了山下石門，一年後其餘世界之門會消失，隻留一個。”

  “在這之前，我的分身會剿殺所有邪魔，冰河沉寂期需要安靜，雖然大部分生靈已經遷徙，仍有小部分未能離開，邪魔會破壞脆弱的生存環境。”

  “從天而降的天火帶來災難，但火屬性能抵禦嚴寒製造溫暖舒適生命區，植物，水藻，鳥獸魚蟲，以及人類，寄居大大小小生命區。”

  “你的任務是看好這些溫暖的隕石天坑。”

  白雨珺已經看到些許未來片段，那些隕石天坑以及裂穀裏溫暖如春，生命齊聚，成為冰河時代結束後自然複蘇種子的搖籃，脆弱的孤島，很珍貴，經不得破壞。

  背後，有點茫然的花行站直。

  “末將遵令。”

  “此地苦寒不宜修行，就不調遣妖兵了，希望你做一位好船長。”

  聽到龍皇囑托，花行再次恭敬一拜。

  蒼穹鳳鳴，小鳳凰切換屬性，藍色冥鳳氣息消散重新變回那個鳳凰中的皇族，如一顆流星飛往孤峰。

  開啟小破球世界讓小鳳凰進去，免費勞力就是香。

  白雨珺仰頭，化作耀眼光柱騰空而起瞬間消失！

  穿戴盔甲的花行嘭的一聲半跪。

  “恭送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