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

  滄桑壯漢粗糙大手慢慢伸向中間白色紙傘。

  人生其實就是不斷抉擇的過程，每一次選擇麵對不同結果，或者好，或者壞。

  周圍人群麵色各異。

  多數沉默，少數咬牙切齒想要站起身。

  “妖龍！我們人族命運應該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憑什麽由你操縱！”

  “你！你！還有你們！”

  憤怒者麵色漲紅雙眼充血，撕心裂肺大吼，指向壯漢還有一個個沉默者，被指著的人低頭不語，眼神不敢與憤怒者對視，手持尋龍盤的老者顫抖，不是被龍威震懾，而是啜泣，幹枯胡須微顫。

  沉默，麻木，疲憊，愧疚……

  “先祖遺訓怎可輕棄？對得起列祖列宗嗎？祖訓全忘了嗎？”

  淚水混合口水。

  怒其不爭，更是對無情命運感到悲憤。

  壯漢的手哆嗦著緩緩放下，左手攥緊十枚銅錢，內心劇烈掙紮。

  白雨珺淡然掃視那些憤怒者。

  “本龍對人族命運沒興趣，當年，是無數人非讓本龍做某些改變人族命運之舉，須看清楚，現在我正與你們對話，明白嗎？”

  若真的像傳說那般，這些人早就灰飛煙滅哪還有機會囉嗦。

  堂堂天庭北天門鎮守，天仙修為，神獸，能站在這裏與平凡普通人對話，足以證明某白並非濫殺成性。

  懶得聽他們繼續說些沒用廢話。

  剛要督促壯漢買傘，忽聽見更多腳步聲，俏臉神情開始變得不耐煩，挺簡單個事兒沒完沒了。

  天空陰雲凝聚的巨龍略顯煩躁，龍頭晃動齜牙咧嘴。

  遠處跑來很多人，男女老少，垂垂老矣滿身湯藥味的老人，滿臉擔憂的村婦，手持木刀的娃娃，這是全村都來了吧？稀裏糊塗就跑來幫忙嗎？

  也難怪，一大群人忽然拎著兵器跑遠，家裏人肯定焦急放心不下，隻是幫了倒忙。

  龍威壓迫，身體和意誌堅強的能多靠近幾步。

  其餘遠遠的就跌倒。

  哭喊呼喚吵嚷嚷，簡直生離死別一般，鬧哄哄亂糟糟的。

  白雨珺仰頭深呼吸越來越不耐煩。

  尖牙外露大吼。

  “真受夠了！拍悲歡離合苦情戲是吧！搞毛啊！難道你們的祖先獵龍者沒說過本龍是殘暴恐怖凶獸嗎！”

  冷言冷語澆滅了剛剛升起的激動，壯漢隱隱覺得即將要發生不好的事……

  白雨珺扭扭頭，浮現龍鱗……

  電閃雷鳴，黑雲激蕩！

  壯漢苦笑嘟嘟囔囔，心酸無奈。

  “看看我們都幹了些什麽……”

  話音剛落。

  “吼~！”

  龍吟震耳欲聾，一條長長白色神龍出現在破驛站，巨大龍爪嘭嘭踏地，身軀蜿蜒起伏如山脈，一片片碩大龍鱗從眼前滑過，人類太小，能看見瑩白鱗片其實有一道道排列有序細紋遍布表麵。

  壓迫力極強。

  龍軀起伏盤亙俯視蒼生。

  獵龍者們震驚，恐懼，絕望，又深感自嘲。

  獵龍，屠龍，拿什麽去殺死眼前這個龐大恐怖生物，就算修行界巨擘神華山純陽宮也做不到吧？先祖究竟在想什麽？五石散吃多了嗎？

  白雨珺低頭，龍眼盡量對準一眾獵龍者，鼻孔呼吸吹得許多人翻滾。

  每次呼吸時喉嚨都會低沉隆隆響。

  猙獰骨刺，遍布頭部的角質層骨骼護甲，霸氣龍角，尖牙，龍嘴前端外形略上翹，適合撕咬吞咽，無一不說明是一條善於廝殺搏鬥的猛獸！

  尤其白龍瞳孔，真的神秘……

  中間的豎著的瞳孔深邃仿佛無窮無盡，看不到盡頭……

  抬起頭邁步茅屋坍塌，長尾掃過樹叢，猙獰龍嘴開口說話，聲如悶雷，甚至震得地麵積水蕩起波紋。

  “也許剛剛讓你們忘了真正的龍是何模樣，現在才是真正的我。”

  又低頭，鼻孔嗅了嗅。

  “我熟悉所謂獵龍者氣味和味道，永遠忘不了！”

  “可笑！”

  “那些愚蠢的人為了愚蠢信念而狂熱！操縱國運？操縱人族？”

  煩躁的邁動龍爪嘭嘭亂走。

  地麵人仰馬翻。

  壯漢小男孩還有四個尋龍鱗者以及所有人，拚命捂住耳朵，可雷聲般的聲音滲入魂魄完全無法阻擋……

  “我早就知道他們停不下愚蠢！逼迫他們的後代繼承虛偽的信念！”

  “在一代代死亡中堅守固執！他們已經死了！卻妄想可憐的後人和他們一樣愚蠢！”

  前端外形上彎的龍嘴在嘲諷。

  “以渺小力量迎戰龐大神獸！很壯烈！也很可笑！”

  “他們中許多人被我當做食物！我用烈焰焚燒他們！隨心所欲！看著他們在烈火中化作灰燼！”

  “現在！又逼迫後代承受烈焰和殺戮！”

  巨大龍頭從人群上空掠過，下巴兩側骨刺尖銳，幾個掙紮著站起來的憤怒者被掃過，慘叫戛然而止。

  “我就在這裏！你們連我的鱗片都破不開！談何屠龍！”

  龍眼泛紅。

  “那些卑鄙的小人早已死去！”

  “就算殘活逃過一命又怎樣！我在他們的心中種下恐懼！我看見他們每天被噩夢折磨！在火焰中沉陷！在絕望中病死！”

  “獵龍者？說的好像你們能殺死我似的。”

  從高空往地麵看下去，就見一條白色巨龍蜿蜒盤亙隨意走動。

  終於頓住腳步，低頭瞅向壯漢。

  “現在，該做交易了。”

  搖身一變。

  重新變回半人半龍模樣，腳尖離地一尺輕輕懸浮。

  “小家夥，你，是否做出你們的選擇？”

  壯漢顫抖著點點頭。

  白雨珺很滿意，伸出瑩白纖細小手，等待收錢交易，在這耽誤半天，現在是時候結束了，用不著記住沒必要記住的人。

  這一次，他沒看紅傘也沒看白色紙傘。

  粗糙手掌伸到小手掌上方，攤開，十枚銅錢落下。

  嘩啦啦……

  同時，他的另一隻手握住並排漂浮紙傘其中灰色紙傘，心灰意冷攥住，當握住灰色紙傘一刹那心底反而鬆快許多，該結束了，先祖最應該做的是如何讓後輩活下去，而不是讓後輩送死。

  白雨珺淡淡笑了笑，收起銅錢，交易達成塵埃落定。

  “你應該慶幸，你們不用死了。”

  唯有灰色代表放棄一切，從此結束。

  壯漢手握灰色紙傘苦中帶笑，是啊，該慶幸。

  人群裏，手持尋龍盤的老者顫巍巍低頭上前，拜了拜。

  “多謝神龍饒命，我等……還有一事相求。”

  “哦？”

  白雨珺玩味一笑，示意繼續說。

  “一千多年前，先祖糊塗犯下大錯，可這片土地不應遭受此劫成為絕地，還請神龍救救這片土地，求求您……”

  老頭噗通直接跪下了，其他人也跟著再次下跪。

  “求神龍救救土地……”

  還算有點良心。

  此時，白雨珺歎口氣，是啊，這片土地不該成這樣子。

  “我知道了。”

  轉身，抓起兩把傘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