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消除賬號就能抹去你做過的事？”

  陌生的聲音響起，孫飛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緩緩回過頭，隻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雖然沒有正式見過本尊，不過他認得他。

  “容教授，這麽晚也來上網？”

  “你可以來，別人就不能？”

  容與勾唇一笑，走到他麵前。

  孫飛還算淡定，麵色不改地站起來，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容與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不是那個對他諸多試探的傅暖又是誰！

  “聽說兩位教授感情甚篤，想不到傳言竟是真的，連半夜來網吧都是一起，讓人好生羨慕。”

  “孫飛。”

  傅暖繞過容與，走到孫飛麵前，字字鏗鏘地問他：“為什麽說謊？”

  “說謊？這話從何說起？”

  孫飛露出無辜的笑容，眼神清澈純粹，如果不是警方那邊的偵查技術已經監測到他登錄賬號時這裏發出幹擾的IP地址和之前“最終審判”登錄時的幹擾IP一模一樣，可能傅暖都會信了他是無辜的。

  “你就是‘最終審判’，對嗎？為什麽殺人？”

  孫飛仿佛聽到什麽笑話，輕笑一聲，說：“傅教授，‘最終審判’和我有什麽關係？你不能因為我是孫翔的哥哥，就這麽無憑無據地懷疑我吧？殺人就更是不可能了，我在家裏連殺魚都不敢的，怕血。”

  “孫飛。”

  傅暖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如果他沒有走錯路，一定會是個前途無量的電腦高手，可是……沒有如果。

  “這是在你宿舍發現的，你打算怎麽狡辯？”

  傅暖把手機遞給他，上麵是她拍攝的那根組裝後的加長撐衣杆的圖片。

  他隻是睨了一眼，輕飄飄地說：“我覺得那根撐衣杆太短，不趁手，難道組裝個撐衣杆也犯罪？”

  傅暖知道他不會承認，可有的東西，他沒辦法抵賴。

  “在你登錄‘最終審判’賬號的一瞬間，警方已經監測到幹擾IP地址，就是從這個房間發出的，用於掩蓋這裏真正的IP地址，而這個幹擾的IP，和之前懲罰貼出現時候我們追蹤過幹擾IP一模一樣。”

  “那又說明什麽？我隻是恰好用了這個房間而已，誰知道你們說的‘最終審判’和我有什麽關係？”

  孫飛抵死不認，反而是對著傅暖露出更加無辜的笑容：“傅教授，我知道你在調查程歆的死，我也很想盡快抓到真凶，不過你不能因為著急破案，就胡亂往最有嫌疑的人身上扣帽子吧？”

  孫飛比她預想中還要嘴硬，傅暖看向仍然亮著的電腦屏幕，卻被他微微側身擋住。

  “傅教授，看別人的隱私不好吧？”

  “你如果真的坦坦蕩蕩，又何必怕我看。”

  孫飛的笑容漸漸凝固，神色變得冷漠。

  “既然這麽想看，看吧。”

  他坦然讓到一邊。

  屏幕上並沒有任何的賬號，難道他們來晚了？

  “可以了嗎？傅教授。”

  傅暖臉色變了變，看向容與。

  明明賬號是登錄了的，他剛才沒有任何機會退出，怎麽會電腦上沒有任何顯示？

  “要是沒什麽事，兩位可以離開了嗎？”

  “障眼法。”

  容與緩緩吐出三個字，走到電腦前一番操作，屏幕上立刻出現了鷺大論壇的登錄界麵，ID名為“最終審判”。

  “還有什麽想說的？”

  容與冷眼看著他。

  孫飛嗬嗬笑道：“就因為我有個同樣的ID名字，說我是凶手？”

  “一個巧合可能是偶然，多個巧合都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那就必然有一定指向性。”

  “可偏偏就是有那麽巧呢。”

  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傅暖也知道明麵上不可能從這個賬號裏找到任何跟懲罰者相關的蛛絲馬跡，他一定早就已經處理好了。

  這時，陳警官帶著幾名警員走進來，其中兩人攔在孫飛麵前，防止他逃走或是做出任何傷害別人或自己的行為。

  陳警官對另一名警員道：“小張，嚐試恢複數據。”

  小張立刻坐到電腦前，開始進行數據恢複。

  孫飛神色微變，但很快便恢複鎮定，他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

  ……

  半小時後，第三次嚐試失敗。

  孫飛伸了個懶腰，笑道：“兩位教授，還有幾位警官，我能走了嗎？說真的，有些困了。”

  陳警官盯著孫飛，眉頭緊緊皺起，這個人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棘手。

  傅暖側過臉看向容與，容與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眼神堅定。

  再高明的手段，也會有破綻！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技術人員的第四次嚐試，這次再不成功，警方也沒有理由將人留下。

  小張汗如雨下，神情專注地進行操作。

  滴滴――

  屏幕上顯示數據恢複成功，小張鬆了口氣，擦擦汗水把備份好的數據交給陳警官。

  孫飛自信的笑容凝固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美好的未來還在等著他！隻需要一周，再有一周，他就可以離開去到H市，成為這個行業的精英！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他想要逃走，警員們早有防範，將他扣住。

  “孫飛，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

  孫飛掙紮幾下，最終放棄了，漸漸安靜下來，苦笑……笑著笑著，竟然哭起來。

  把人押上警車，傅暖和容與的車在後麵跟著，一同去了警局。

  陳警官第一時間查看了備份下來的數據，裏麵有“最終審判”之前發帖的內容，還有各種評論和回帖，足以證明，孫飛操作的，正是同一個“最終審判”賬號。

  麵對這樣的證據，孫飛沒有再繼續抵賴，而是陷入了沉默。

  “你以為不說話就能逃脫製裁？”

  陳警官沉聲道：“為什麽殺人？”

  孫飛置若罔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忽然吃吃笑起來。

  “你笑什麽！”

  他不回答，等他笑夠之後，笑容漸漸斂去，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

  “殺她就殺她，需要什麽理由？”

  孫飛輕描淡寫地說：“非要說點理由，那就是她不該招惹了我弟弟又拋棄他。那個眼裏隻有錢的女人，不配活著。”

  “那些老男人有錢，能給她物質，可她又貪心，有了物質還妄圖吊著小翔的感情。小翔一直很難受，終於……他抑鬱了，重度抑鬱。一個好好的男孩，因為那個女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天都隻想著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

  孫飛的眼睛因為憤怒而發紅。

  “我去找過她，求她看看我弟弟，可她說什麽，早已經分幹淨了，無論死活都與她無關。有一天，爸媽一時沒看住，小翔從十六樓跳下去，砰……”

  眼淚從孫飛眼眶中流出，他滿不在乎地擦了擦，接著說：“那幅畫麵，永生難忘。就連小翔的葬禮，那女人都不肯來。於是我想……小翔一個人在地下那麽孤獨，就送他生前最愛的女人下去陪他，用同樣的方式，多有儀式感……”

  聽完他的講述，傅暖內心堵得慌，孫翔的遭遇很值得同情，可這並不能成為孫飛傷害另一個人的理由。

  “孫飛，如果孫翔還活著，他一定希望你能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他不會……”

  “你不懂！”

  孫飛咆哮道：“我幾乎每晚都會夢到小翔死的樣子，他在怪我，怪我為什麽沒能叫那個女人去見他！怪我這個哥哥，為什麽連弟弟保護不了！”

  說到這裏，傅暖終於明白，困住孫飛的，是他自己的心魔。

  孫翔的死讓他一直處於自責情緒中，久而久之，就會產生夢魘，產生極端情緒和行為，而程歆無疑是那個和他弟弟的死最有關係的人，便成為了他的發泄口。

  殺了她，弟弟就能安息，他也能得到救贖。

  “無論如何，這不是隨意剝奪他人生命的理由！更何況，林可呢？她何其無辜，卻要成為你讓人們信服詛咒的犧牲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花盆砸偏，她可能就不隻是腦震蕩那麽簡單了！”

  “表麵單純無害，就一定無辜嗎？”

  孫飛輕笑道：“傅教授，就像我。一開始你也不想懷疑我的吧？畢竟我看上去那麽無辜，你懷疑我的時候，是不是都會覺得良心不安呢？”

  傅暖看著他挑釁的笑容，幽幽吐出一句：“但我們還是抓到你了。”

  邪不勝正，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