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陳紫婷的敘述，傅暖終於明白，為什麽在她身上始終存在著一種矛盾的氣質。

  “容太太，很抱歉傷了你和你的女兒。”

  講述完過去的那些事，陳紫婷的心境頓時輕鬆了許多。

  “我不後悔殺她，她該死。既然沒有人能懲罰她，我就為我自己做主。”

  “沒有人能隨意剝奪他人生命。”

  容與冷聲道，雖然在妻女被挾持時，他也曾憤怒到想要殺了她。

  “所以那天我在海灘上看到你跟林恒起爭執，是為了認罪的事？”

  “是。”

  提到林恒，方才還充斥著戾氣的陳紫婷眼神漸漸變得柔和。

  “他是我這黑暗的三年裏，唯一的一束光。可我到底還是連累了他……”

  林恒的做法雖然不值得推崇，可他的確是愛慘了陳紫婷，才會寧可自己背負罪名，也要她置身事外。

  “他現在還好嗎？”

  陳警官輕咳一聲，說：“人沒事，需要休息。等你交代清楚所有事，可以讓你們見上一麵。”

  法不容情，人卻到底不是鐵石心腸。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

  陳紫婷釋然地笑笑。

  “從Yvonne房間裏出來，因為沒有攝像頭，林恒走前麵替我探路，送我回房間。我和他的關係，在劇組是保密的，沒有人知道，所以我們互做不在場證明，一開始並沒有引起懷疑。”

  “屍體被發現後，我才開始有些慌了，林恒讓我把匕首和手套交給他處理，可是那把匕首，是他送我的禮物，我不想扔掉，他從我手裏搶走了，告訴我他會處理，讓我置身事外。”

  “後來警方找到了那把匕首，我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

  後麵的話，她是對著傅暖說的。

  “那天你看到我跟他在沙灘上發生爭執，就是因為他扔掉了那把匕首，那是他送給我的禮物，我寧可被抓，也不願扔掉。”

  ……

  那天，林恒告訴陳紫婷，他已經把凶器和手套都處理掉了。

  三年來第一次，陳紫婷衝他發了火。

  “為什麽要扔掉！你知道那把匕首對我的重要性，林恒……”

  “紫婷你冷靜！”

  林恒握住她的肩膀，沉聲道：“那把匕首已經染上了血，不能留。”

  “可那是我們之間的紀念！”

  “紀念還可以再有！”

  林恒抱緊她，說：“隻要你和我都還在……紫婷，別傻了。”

  陳紫婷撲在他懷裏哭起來，她為什麽要一時衝動用了這把匕首？

  那個女人，她怎麽配！

  “聽我說，雖然東西已經處理掉，可警方的調查還在繼續。一旦被他們找到凶器，第一個懷疑的就會是我。你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我會認下一切罪名。到時候警方就會放你們走，你跟著大家一起離開，出國去，再也別回來。”

  “不行！”

  一聽到林恒要替她頂罪，陳紫婷斷然拒絕，紅著眼眶。

  “林恒，這是我自己犯下的錯，要認罪也該是我自己去。這三年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某個地方無人知曉，我不能再讓你為我犧牲！”

  “聽話。”

  林恒鄭重其事地摸摸她的臉頰，微笑著說：“你國外那部電影的合約已經談下來了，這也許是你一舉成名的好機會，我相信你可以。答應我，好好活著，我想看到你獲獎的那一天。”

  “我不要！我不要什麽獎，不要去國外，我隻要你！”

  陳紫婷緊緊抱著他不肯鬆手。

  他一狠心，重重推開她，冷聲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別讓我三年來的努力都白費！”

  她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

  “後來警方找到了凶器，果然懷疑到了他身上，他為了我，順水推舟承認了一切，以免警方再繼續追查，可沒想到，我在密林裏的話，會被你誤打誤撞聽見。”

  陳紫婷苦笑，或許這就是她的命運。殺人償命，不過就是那麽點事。

  她不後悔，能手刃那個害得她一生的人，她值了！

  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林恒。

  “警官，容先生，容太太。”

  陳紫婷麵色凝重地說：“我已經承認了，一切都是我做的，和林恒沒有關係，你們能否放過他？”

  容與和傅暖對視一眼，並不作聲。

  林恒如今的情形，並不是他們說不計較就可以原諒的。

  “陳紫婷，林恒的行為已經構成犯罪，雖然他不是主謀，可他協助你處理現場，已經算是從犯，包庇犯罪。”

  陳警官公事公辦地說。

  在法律和正義麵前，沒人可以徇私。

  作為警員，他的責任便是查清真相，不姑息任何一名罪犯，無論出於什麽理由，值得同情與否，都需要持心公正。

  陳紫婷閉了閉眼，眼淚從中滑落。

  最終還是沒能逃脫，最終還是拖累他了。

  如果還有來世，還能再遇見他，她願意用一切去報償。

  ……

  審訊結束，從審訊室出來，傅暖情緒不高。

  身體上的疲憊再加上得知陳紫婷事件的前因後果，她無法不感慨。

  但凡陳紫婷能稍微多一些忍耐，她和林恒的人生就會不一樣。

  她可以去國外發展，也許就能成名，獲獎，實現她一直以來的願望。

  也許到那時候，過去三年的痛苦，對她的傷害便不再那麽大。

  如果Yvonne做人能夠低調，不那樣肆無忌憚，也許就不會惹怒她，不會殞命於此。

  可惜世間萬事，都沒有如果，無法重來。

  “別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我們回家。”

  容與將她打橫抱起，徑直回了房間。

  容音見他們回來，輕聲打了聲招呼，說兩個孩子都睡著，不用擔心。

  “謝謝啊容音，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容音點點頭，低聲問：“案件解決了嗎？”

  “嗯。明天應該就能回去了。”

  “知道了，那哥，嫂子，你們早點休息吧。”

  容音離開後，傅暖先是去房間看了兩個孩子，而後才準備去浴室。

  “慎行，很勇敢。”

  容與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同意。

  他抱她進浴室，調好水溫。

  溫暖的水淋在身上，隻覺得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身體的疲憊感減輕了幾分。

  洗浴完後，他抱她出去，盡管她一再強調自己能走。

  他將她放到大床上，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將她圈在懷裏。

  “以後都不要冷戰。”

  “我們別冷戰了。”

  兩人同時說出口，相視一笑。

  其實他們之間，很多話不需言明，隻一個眼神便了然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