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單手插兜站在門口，俊朗帥氣的模樣引得學生們驚歎連連，自己卻不以為意。眸子微眯，饒有興致地看著傅暖那副吃驚的樣子，揚揚手中的文件夾反問道：

  “看來傅暖老師好像不知道我要來聽課。”

  聽課？

  傅暖當然知道，隻是剛才被那份開除校長侄子的公告給擾亂了心智，一時間忘了。

  “呃……知道，我知道。”

  傅暖忙點了點頭，壓下心裏的那股緊張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淡定如常，卻並不知她的眼神，已經暴露了緊張。

  男人走到桌邊坐下，慢條斯理地攤開了手中的聽課記錄，放在桌上，湛黑的眸光隨之望向她，似是在等待她開課。

  傅暖攥了攥微微汗濕的掌心，在心裏輕呼一口長氣，開始授課。

  “這節課，我們要學習，國文學中的禮儀用詞都有哪些……”

  角落裏，容與抱著胳膊靜靜地聽著，身後的窗戶外恰巧投射進幾抹陽光，在他周身灑下一片金色。

  傅暖按照教案上的內容講著，時不時瞥向角落裏的男人。

  她不敢直視男人的麵容，唯有掃一眼他的桌前。

  入目是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陽光映照下的投影更是纖長，竟看得她有些心神不定。

  “下麵是古代結婚儀式時的用語，第一段是……哪位同學想主動給大家念一下？”

  覺得自己一直在幹巴巴地講課有些無聊，傅暖想借此調節一下氣氛，一抬眼卻發現了不少女生在偷窺進來聽課的那廝。

  “咳咳……”

  傅暖輕咳幾聲，提醒那些學生回神。

  還沒等她點名，卻見男人站起身來。

  那些偷窺他的女生趕緊縮了脖子回去，生怕被發現。

  容與微微抬眸，正對上傅暖的詫異眸光，勾了勾嘴角揚聲道：

  “看來沒有學生回答，不如請傅暖老師念一下？”

  “……”

  此刻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弧，倒像是有幾分挑釁的意味，難道這是在當眾考校她不成？

  片刻的怔愣後，傅暖隻能照做，這主任在上，他的要求自己總不能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拒絕吧？

  她清清嗓子，索性揚起頭迎上男人深邃的眸光，一字一句朗聲念起來。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鞠。長無絕，兮終古。”

  傅暖原本隻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隻是當她自己說出某兩個字後，驀地臉紅心跳起來。

  明明隻是個巧合，可為什麽當自己這般“巧合”念出人家的名字後，竟有些害羞呢？

  而容與麵不改色地望著她，依舊是那副清淡淺笑。

  原本傅暖以為他不會說什麽，卻忽然聽他冷不丁地補充一句：

  “原來是屈原的《九歌》送神曲，我以為會是‘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在這鴉雀無聲的教室中倒是顯得分外清晰，緩緩回蕩，彌久不散。傅暖錯愕，一時間立在原地，不發一言。

  “傅老師，傅老師…….”

  學生的幾聲輕喚讓她驀地回過神來，見男人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心下慌亂，趕緊收回自己看直的目光。胸口微微起伏著，生怕被那男人看出什麽來，就像做賊心虛似的。

  不得不承認，這廝剛才說話的樣子令她有些心猿意馬。

  “咳咳……”

  傅暖尷尬地咳嗽一聲，用以掩飾內心的慌亂，借著低頭看教案的時間平複心情，假作什麽也沒發生，硬著頭皮，生生忍受著那道灼熱的目光堅持到下課。

  響徹耳際的鈴聲傳來，等到學生們都離開後，她才捏著手裏的教案磨磨蹭蹭踱步到容與身旁。

  原本想要掃一眼男人手中的聽課記錄表，他卻先一步闔上了。

  抬眸攫住傅暖的目光，也不說話，仿佛在等著她先出聲。

  “呃……”

  猶豫片刻，傅暖還是開了口，說的卻是另一件事。

  “今天早上我看見公告了，關於那個學生被開除的事情。說起來，我應該向容主任道謝。”

  聞聲，容與揚了揚眉峰，微微斂起下頜，站起身來。

  “你一向都是這麽多管閑事？”

  男人的問話沒來由的給傅暖帶來一絲壓迫感。

  她下意識退開一步，輕蹙了黛眉反駁一句。

  “這可不是多管閑事，他威脅我的學生，作為老師，不應該管嗎？”

  傅暖一臉正義凜然地說著，這一回眼神倒是不避不讓地對上眼前男人的眸子。

  容與緊緊攫住這道坦然的目光，和女人對視片刻，最後淡淡一笑，一言不發轉身要離開。

  “容主任笑什麽？”

  傅暖被他這古怪笑容弄得有些不忿，脫口而出：“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容主任看來有些幼稚，但於我而言，這就是老師的責任。”

  容與微頓了步子，側身回首，勾唇輕笑，眸色仿佛被那斜射的陽光染了幾分柔情。

  “不錯，繼續保持。”

  傅暖微愣，注視著那道頎長身影漸行漸遠，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