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天空一顆星子都沒有。

  透過車窗向外看，一點光都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

  蘇蓉蓉雙手交疊在後腦勺，認認真真的發呆中——

  “在想什麽？”

  顧玄朗一點睡意都沒有，事實上，他也不需要睡覺。

  “突然有點不習慣。”

  蘇蓉蓉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與對方交談。

  從知道師傅在地府之後，她心裏一直提著的地方，放下了一部分，後來巫榮和巫玲他們還有梁峰等人到來，讓她身邊都熱熱鬧鬧的——

  就好像，有了他們存在，即便是末世，她也不那麽害怕，因為她再也不是一個人。

  “可能是有點受虐傾向？”

  蘇蓉蓉說：“突然這麽閑下來，感覺空蕩蕩的。”

  之前一直研究師傅留下的手劄，還有那小簿子上的道法，沒有一刻真正的閑下來過，現在忽然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精神奕奕的躺著，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看來要給你找點事情做。”顧玄朗拉著人起來。

  被突然襲擊的蘇蓉蓉有點懵，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男人穿好了衣服，然後下車。

  “來，紮個馬步。”男人邁出魔鬼的步伐，令蘇蓉蓉目瞪口呆，她撓了撓耳朵：“你說啥？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什麽玩意兒就紮個馬步？

  “你的體能有些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後落單的情況下，即便打不過也能逃跑，所以下盤……我是說腿，要有力量。”

  蘇蓉蓉：“……”

  大哥你饒了我吧，真心地！

  “不要。”想也不想的拒絕。

  蘇蓉蓉揮手道：“有這時間，我還不如研究研究小簿子呢。”

  空間折疊術是做出來了，但也太重了，還要研究研究減重的方法。

  “你說的對，是我想當然了。”顧玄朗沉默片刻開口。

  他說完便上了車，留下一個背影，令蘇蓉蓉摸不著頭腦。

  也許女人就容易多想，蘇蓉蓉思索那背影，還有他說話的神態……

  “你是不是生氣了？”抿了抿唇，小心爬上車後，把車門給關上，蘇蓉蓉盤腿坐在木板床上。

  男人側身，眼眸緊閉，並未回答。

  “……”蘇蓉蓉凝眉。

  仔細想想，她好像真的太想當然了。

  這段關係裏，並不是那麽平等。

  他貌似一直在忍讓她……

  好不容易心血來潮，想做點兒什麽，卻又被她完全拒絕。

  而且那拒絕的理由，讓人反駁都不能……

  因為他知道事有輕急緩重，所以便放在心裏悶著自己消化。

  “可能是我太貪心了。”

  久久的，顧玄朗沉吟道：“我不想我們之間隻有性。”

  末世裏的人，壓力都很大，用這樣的方式紓解也是正常。

  他不是不喜歡和她親密交流，也不是故意要拒絕她，而是不想他們之間隻剩下了這個……

  若有一天，他們分開的理由是對彼此沒了興趣，他又如何能夠接受？

  “你，”蘇蓉蓉瞪圓眼睛，呆呆的看著男人的後背。

  她想了很多，什麽樣的情況都想到了，萬萬沒想到，他的理由居然是這個。

  頓時——

  有些哭笑不得有沒有？

  他們兩個好像真的性轉了……

  相對來說，在這段關係裏，顧玄朗反而是那個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的女朋友，而她則是肖想對方一直饞對方身子的男朋友。

  “顧玄朗——”

  蘇蓉蓉長舒口氣道：“你也把自己看的太輕了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對她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隻要和他在一起，空氣裏都充滿了甜蜜能量，讓她精神百倍！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

  她側躺下來，摟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脊背上，聲音悶悶的：“我想要我們之間，不止是喜歡。”

  而是愛。

  ……

  『我想要我們之間，不止是喜歡』

  翌日清晨，魚肚泛白，天空好似多了一道霞光，讓人看到希望般，想要太陽從中升起。

  顧玄朗極力的壓住即將勾起的唇角——

  他承認，自己有些矯情了。

  在這段感情裏，他真的沒有自信，也時時患得患失。

  他很害怕……

  害怕有一天醒來，她就不要自己了。

  如果她不要自己，那他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既然你撿了我，那就再也不要放開。”

  顧玄朗情動，吻的懷裏人快要斷了氣。

  “這是最後一個吻，接下來，我們先談戀愛，先從牽手約會開始。”末世雖然來了，愛情卻還是要講究的，蘇蓉蓉氣喘籲籲的說著。

  “……是不是有點慢了？”顧玄朗覺得自己很不知足，明明想要的就在眼前，他卻偏偏矯情的要從頭開始，是不是很沒必要？

  “那你要怎樣？”蘇蓉蓉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怕他敏感覺得自己在不耐煩，便將臉貼在了他臉上蹭了蹭：“像這樣主動，要不要？”

  顧玄朗：“……”

  她真的很會磨人，一晚上蹭來蹭去，時時刻刻的在挑戰他的底線。

  不過……

  那也隻是在晚上。

  從方才醒來，兩人洗漱過後，一起吃早餐時，她麵上多了些女孩子的嬌態。

  “男朋友快來——”

  蘇蓉蓉在遠處招手：“要出發了，我不想開車，你來開好不好？”

  男人應該都很享受另一半撒嬌吧？

  蘇蓉蓉以前是不會撒嬌的，她昨晚反思過，自己的性子好似是太硬了一些，經常什麽事都由自己來扛，讓男人沒了想照顧的心情——

  無論是生活還是愛情，都是需要經營的。

  蘇蓉蓉有仔細想過昨晚顧玄朗說的話——不想彼此之間，隻剩下那一件事交流。

  “我們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如果真的隻剩下這個，又該會有多悲哀？

  畢竟人都是要老的，身體器官等等都會衰弱……

  “是不是想太遠了？”蘇蓉蓉摸了摸自己腦門。

  不過，想到自己要愛顧玄朗，為什麽會覺得有點奇怪……

  “就好像，不應該這麽做，”如果這麽做了，以後會後悔。

  嘭的一聲——

  車門打開的聲音，令蘇蓉蓉回神。

  她眨了眨眼睛，看到男人走到了她身邊。

  “在想什麽？”

  “……”蘇蓉蓉沉默。

  她又不傻，當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你說，如果我們以後後悔了怎麽辦？”

  蘇蓉蓉忐忑的揚起頭：“如果後悔在一起，那就跟對方說一聲，和平分手好不好？”

  果然啊，經過昨天晚上的談心，蘇蓉蓉也把兩人的關係放在了心裏，也開始考慮今後的各種可能。

  “呐，沒有人能順風順水在一起一輩子的，更何況我們還是初戀……”

  初戀又有幾個是好結果？

  蘇蓉蓉覺得自己天生少了根筋——

  年少時，怎麽也沒談一場戀愛來給豐富自己的經驗呢？

  “哦，”好像喜歡過一個明星。

  說來，那是一個長得像男孩子的女孩子。

  就特別帥氣的那種——

  選秀出道，會唱歌又會跳舞，尤其是舞台上的眼神，簡直撩人撩的不得了！

  “誒？對了，你以前交過女朋友嗎？或者說有好感的那種。”

  蘇蓉蓉突然間有點八卦——

  “有。”顧玄朗煞有其事道：“在夢裏。”

  年少時，他經常做一些不著邊際的夢——

  “噗！”這般認真的模樣，蘇蓉蓉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隻是緊接著就聽對方說：“夢裏有個神仙姐姐。”

  “我夢裏還有魔尊哥哥呢。”蘇蓉蓉翻了個白眼。

  魔尊哥哥……

  顧玄朗突然酸了：“你還沒叫過我哥哥。”

  “……”蘇蓉蓉張了張口。

  不是吧不是吧？這個醋都吃？

  “那……玄朗哥哥？”怎麽辦？有點羞恥呀！

  蘇蓉蓉的臉，刷的紅了起來。

  “咳。”顧玄朗也有些不自在，他覺得嗓子好癢。

  伸手揉了揉麵前人的腦袋，又聽到前麵有人在催促，當即打開車門，先將人塞進去。

  “唔。”猝不及防，被摁個正著，蘇蓉蓉鼓了股小臉兒。

  顧玄朗繞到另外一邊，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置上，見她雙臂環胸沒有動作，便俯身上前給她係安全帶——

  “你幹嘛？”

  蘇蓉蓉見他靠近，以為是想親她，所以閉上了眼睛。

  哪成想，對方根本沒那意思，隻是給她係了個安全帶而已……

  “……”更氣了有木有？

  顧玄朗見狀忍俊不禁：“你好像真的很喜歡我觸碰你。”

  “……”唉。

  蘇蓉蓉心裏歎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被你碰一下，或者看一眼，就覺得開心。”

  下巴忽然被撓了……

  正在鬱悶的女孩子撅起小嘴兒的瞬間，就被男人噙住，並霸道的圈為己有。

  “可能你上輩子是鯰魚吧？所以這輩子成了粘人精？”

  哈哈……

  這個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蘇蓉蓉白了他一眼，扭開他的臉，讓他好好兒開車。

  “話說，我們既然從男女朋友開始，那稱呼是不是也應該變一變？”

  男女朋友之間，都是怎麽稱呼來著？

  親愛的、寶貝、寶寶？哈尼？

  “嘔”光是想想，就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顧玄朗顯然也在想這個問題——

  “你可以叫我哥哥，”我喊你妹妹也成。

  蘇蓉蓉覺得沒有新意，瞪圓眼睛說道：“你喊我爸爸也成！”

  顧玄朗臉上大寫的拒絕：“……”我覺得不成。

  倆人笑笑鬧鬧的上路，不一會兒，車台上放置的對講機就響了。

  “前麵有一小股喪屍潮，約莫百來隻，大家先暫停，我們看看能不能繞過去。”

  梁峰說著，其他人都表示收到，顧玄朗神色也嚴肅了起來，回一聲收到。

  “我下去看看，你在車上待著。”他感覺有些不大好，所以匆匆囑咐一聲，就下了車。

  蘇蓉蓉也想跟上去，但在顧玄朗快步離開後，發現車後麵有些不大對勁兒……

  想了想，從車上下來，手裏捏著幾道陰陽符，蘇蓉蓉繞到車後麵看了看，沒有人也沒有喪屍。

  “所以是我想多了嗎？”心裏有點不安。

  正準備回去時，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蘇蓉蓉下意識低頭——

  還未看清是什麽，就被一股綠意蒙住眼睛，緊接著身上也被纏上了什麽東西，那感覺如冰冷遊蛇在身上遊走似的，令人頭皮發麻。

  “什麽東西？”

  蘇蓉蓉搖了搖頭，極力的想要甩掉眼前的葉子。

  是的，葉片——

  “啊，”手腕上被勒的很緊。

  蘇蓉蓉忍不住痛呼出聲——

  與此同時，手裏的陰陽符也掉了。

  “是植物變異了？”蘇蓉蓉告誡自己要冷靜。

  沒什麽好害怕的，這是植物，又不是喪屍人還有喪屍動物。

  腦子裏莫名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必害怕，因為這些植物，根本不會傷害她，又或者……不夠格來傷害她。

  蘇蓉蓉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認知。

  她漸漸地，開始不安。

  從末世到來後，又或者遇到顧玄朗之後，她總有些漂浮出來的潛意識，讓她很是困惑。

  就好像……

  關於她的人生……

  其實還有另一個版本來解讀。

  “放開我。”身體被纏的越來越緊，就在快要不能呼吸時，腦海中瞬間空白，有那麽一刹那，蘇蓉蓉覺得自己的身體都不受掌控了，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車子旁邊好好兒的，一點事都沒有。

  反而是地上傳來自哩呱啦的聲音，低頭一看，發現是枯枝爛葉……

  “怎麽回事？方才的那些，都是幻覺嗎？”

  她蹲下身體，看向那些已經變得枯萎的葉藤。

  伸手撿起一個葉片，這才發覺葉片上的葉脈，不再是隱藏在葉表皮下，而是生長出來，變成了尖銳的一顆顆的三角尖牙——

  即便現在已經變成枯葉，可觸手之際，還是能感覺到被刮了一下。

  由此，足以說明其危險性。

  “呼。”蘇蓉蓉驚魂未定。

  方才她的眼睛就是被這樣的葉子蒙住，當時什麽也看不清，竟未想到會這般凶險。

  “可這東西為什麽會枯萎了呢？”

  仔細觀察，蘇蓉蓉趴在地上，終於在車底下看見根係部分。

  她站起身來，上了車，把車稍微開出去一些，這才下車繼續研究那變異了的植物。

  說來……

  這植物變異之後，有點不倫不類。

  但大眼看起來，還是能分辨出來，是牧草裏的一類——

  葛八草：營養豐富，可以喂雛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