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

  海上星河閃耀，仿佛出手就能摘到。

  “蓉蓉，你真好看，我爸爸媽媽可喜歡你了，我也喜歡你！”

  小女孩兒趴在有著一顆桃花樹的窗台，春風襲來，萬千花瓣從枝頭灑落，飄到她身上煞是好看。

  “你也很好看。”蘇蓉蓉扯起唇角。

  她注意不到時間的流逝，心裏的悲傷自從來到這裏，就沒有停止過。

  “腿有點麻，”站著的時間太長了……

  想起自己現在還懷孕，蘇蓉蓉的手撫在肚子上。

  “誒？這怎麽回去啊？”光顧著來，沒打算回去，現在大晚上的，哪裏還有車？

  蘇蓉蓉望了望周圍，全都是公墓，還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飛。

  她稍稍伸手，幾隻螢火蟲聚攏過來，在她身前明明暗暗的飛著。

  “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輕聲說話的語氣很是溫柔——

  蘇蓉蓉邁開腳步，走在靜謐的公墓道上，路過一個個先人沉睡的地方，還有最中央的烈士碑。

  每每有人路過這裏，都會鞠一個躬，並不是什麽規矩，而是發自內心對先輩的崇敬與尊重——

  蘇蓉蓉也不例外，在做完這些後，正要離開便見一個身影站在不遠處——

  “誰？”她沒反應過來，但下意識警惕，可很快在螢火蟲還有路邊微弱的燈光映襯下，顯出那人的身形與麵貌：“衛雪塵？”

  不，不太對勁。

  衣著和氣質都大不一樣……

  “找到你了。”

  他走過來，身上的氣息是那麽令人感覺熟悉。

  在蘇蓉蓉疑惑時，不由分說將她抱起——

  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怕掉下去的蘇蓉蓉沒有掙紮，隻是看著麵前的男人：“你……”

  “十年後的衛雪塵。”他聲音很輕，似乎怕會嚇到她。

  得到消息說蘇蓉蓉不見了，衛雪塵著急的跟鍋上螞蟻般，但就是找不到人。

  二十七歲是三十七歲衛雪塵的過去，所以無論他做什麽，都會更新在三十七歲衛雪塵的記憶裏。

  很多地方，都變得不一樣……

  鄭倩的死，牧麟的歸來，以及牧莎的死亡真相……

  這些都是在他時間線裏所不知道的事情。

  彼時的他和蘇蓉蓉的關係惡劣，在家裏待了一段時間便回到首都，所以老家發生什麽都不太清楚。

  “十年後……”蘇蓉蓉驚訝的長大嘴巴。

  怪不得氣質不太一樣，好像更加成熟，散發的魅力也很吸引人。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裏？”現在的衛雪塵都不知道往這裏找。

  男人嗯了聲：“現在的我還不能冷靜，一直在找你，打電話也沒人接，都快瘋了。”

  他聲音平靜，但與蘇蓉蓉之間並沒有距離感，讓蘇蓉蓉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們的未來，”我們之間還有未來嗎？

  時間線不一樣，所做的選擇自然是不一樣的……

  十年後，她還在這個世界裏，也就是說沒有離婚成功，任務沒有完成。

  “可以想象，”我會多崩潰。

  未來啊，充滿變數，就她現在所知的，已經有兩種，現在又懷孕也明顯會有第三種。

  蘇蓉蓉忽然覺得有點刺激，也很有挑戰性——

  “你還能停留在這裏多久？”因著是未來，從這裏離開後，也許他會消失也說不定。

  三十七歲的衛雪塵唇角勾起：“蓉蓉很聰明。”

  過去的改變，引導著未來，從他記憶中的變化，若他從這裏離開，也的確不會再存在原本時間線裏的記憶，而是會徹底被更新——

  “無論如何，我都還是我。”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一個衛雪塵，蘇蓉蓉的衛雪塵。

  男人唇角噙著的笑意，令蘇蓉蓉放鬆，也不再去想這些，身體也不緊繃，反而她確實有點累，便讓腦袋枕在他肩膀上——

  察覺懷裏人的依賴，男人心裏稍稍不甘，但這情緒很快散去。

  雖然在他的時間線裏，很少能和蘇蓉蓉有這般安靜相處的機會，但他也知道，屬於那些不開心不愉快的記憶，從他離開這裏後，就再也不會存在。

  “牧莎的死，你一直不相信，為什麽現在又來墓地看她？”

  男人的疑惑，蘇蓉蓉解答說：“是沉珠，她來找我了，與我說你每年在她的忌日都會來這裏。”

  “這樣，”男人揚眉，看來得加快動作了，沉家也是時候散了。

  他聲音平靜，蘇蓉蓉卻不能平靜，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幹脆氣悶的咬他一口……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又連忙鬆開，她把這個衛雪塵當成那個衛雪塵了……誒？也不對，這麽說好奇怪。

  “別氣。”男人吻了吻她額際，輕聲說道：“今天發生了一件事，跟牧莎有關。”

  蘇蓉蓉察覺到那輕吻，心裏感覺有點特別，但也說不上來是什麽，聽到他的話後又明顯被挑起了興趣，眼睛亮晶晶的望著他——

  男人抱著懷裏的人，走在沉靜的小路上，聲音低沉而又好聽，就連夜晚吹過來的風也不再顯得那麽冷寒刺骨，而是漾滿溫柔。

  “鄭倩今天死了，”他緩緩道來，蘇蓉蓉的手指捏緊：原來是這樣，看來白菜說的沒錯，她的原係統的確給了牧莎一線生機，隻是這一線生機同時也伴隨著死亡的威脅，是管鬆他們……

  “牧麟很痛苦吧？”得知這樣的事情，還有鄭倩……記憶裏就是個容易害羞的小女孩兒，雖然有點胖胖的，但很可愛，卻也沒想到她能為牧麟做到這樣的地步。

  連她一個外人，都難以接受，可以想見此時的牧麟，心情會如何動蕩。

  牧莎的死，是他們這群人青春裏最疼痛的地方，如今又得知這樣的真相……

  “該死，”那些人真的很該死！

  蘇蓉蓉咬牙切齒，久久無言，等感覺到更溫暖時，發現男人把她抱到了車上。

  “雖然想一直這麽抱著你走下去，但這裏太冷了，還是先回家吧。”

  男人上車，在開動之際，發了個短信給衛雪塵，說人已經找到了——

  看著他打來的電話，並沒有接通，而是看向身邊的女人，眉眼微挑：這是他們最後的相處機會，這隻有這一路而已。

  “我會消失。”男人的話忽然響起。

  被打斷思緒的蘇蓉蓉詫異的望向他——

  忽然靠近，輕吻落在唇上，令那呆愣的人更反應不過來：“你……”

  如此可乘之機，他吸食甘甜，目露沉迷。

  “我的時間不多了，”親吻過後，他的大手放在蘇蓉蓉那孕育了一個生命的腹部，輕聲道：“以後的我們會很幸福吧？”

  未來時常改變，背負沉重的他終歸會消散，但他很久沒這麽抱著她好好的吻吻她了，在他的時間線裏，蓉蓉很排斥他的觸碰，每每都會歇斯底裏——

  “很羨慕現在的我，也慶幸能有這樣的機會來改變。”哪怕在他原本的時間線裏的他再也不存在，如此被否定也會很開心，因為他知道，他會有個幸福的未來。

  “我愛你，”無論經曆過怎樣的困苦，這一點始終未曾改變。

  蘇蓉蓉是個壞女人，他從來都知道，可就是無法放下，說他偏執也好說怎樣都行，可這個女人已經刻在了他心裏靈魂裏，隻要能有抓住她的機會，他就不會放開——

  “為什麽？”蘇蓉蓉忽然有點淚意。

  就覺得很不值，如果有她這樣一個男人敢這麽對待自己，她早就錘爆那人的狗頭，哪裏還會……

  “我不好，”很不好很不好，連我自己都這樣認為，你又為什麽會這麽喜歡我？

  一直以來，蘇蓉蓉心裏都有著這樣的困擾，她很不明白，衛雪塵究竟為什麽會這麽喜歡自己……

  “喜歡你，跟你好不好無關。”男人揉揉她的頭發，唇角勾起的笑容很是寵溺。

  在這安靜的夜晚，車開動起來，望著車窗外一盞盞劃過的路燈，蘇蓉蓉升騰起困倦之意，很快打了個哈欠兒，眸子裏盈滿水霧，回頭望了望認真開車的男人，眨眨眼睛便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已經在家裏。

  衛浴室裏有動靜，因裝的是玻璃，所以能隱隱的看到那令人血脈噴張的身影……

  蘇蓉蓉小臉兒一紅，又把自己重新埋進被子裏。

  即便現在有色心也沒色膽兒，她還懷著孕呢，是吃不了肉肉的。

  “唉。”蘇蓉蓉重新閉上眼睛，想再睡覺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手指撫在唇角，想起那個吻：還是不告訴衛雪塵了吧，不然他會吃醋……咳，就有點別扭。

  “醒了？”男人裹著浴巾，手裏拿著毛巾擦頭發，身上還有晶瑩的水滴，忽然映入蘇蓉蓉眼簾，讓她止不住的驚豔且吞了吞口水。

  “嗯。”她聲音悶悶的回答。

  看她將自己埋在被子裏，衛雪塵走到床邊，將她的臉從被子裏薅出來，雙手捧著：“怎麽這麽燙？是發燒了嗎？”

  蘇蓉蓉的臉紅了紅，使勁兒瞪他一眼，伸出腳踹他，惱羞成怒道：“才沒有！”

  衛雪塵得寸進尺，將人連被子抱起：“既然睡不著了，那就給我吹頭發。”

  “才不，”嘴裏這麽說著，但還是順勢坐起來，接過男人拿來的吹風機，打開暖風吹著。

  手指穿過他的頭發，在慢慢變得幹燥溫暖中，蘇蓉蓉有點發呆，聽到他痛呼聲，才回過神來，是在一個地方吹太久，趕忙移開吹風機，關掉後放在一邊，捧著那被吹燙的地方，胡亂的吹幾口。

  她焦急的說道：“怎麽樣？還疼不疼？”

  疼也隻是那麽一下兒，衛雪塵見她焦急，順手一拉，蘇蓉蓉毫無防備的落在他懷裏：“你……”

  對上那麽一雙眼睛，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在他靠近時，麵對麵隻有一公分的距離，蘇蓉蓉說：“我知道了。”

  “嗯？”他鼻音微重，落在蘇蓉蓉心上，讓那心跳都變快起來：“牧莎的死，我去她墓地了。”

  在男人還未反應過來時，蘇蓉蓉主動吻上去——

  衛雪塵被動承受一會兒，便跟著一起婉轉飛舞，直到氣喘籲籲。

  接她在懷裏，有些意猶未盡。

  卻也知道不能再有進一步，不然他忍不住衝動，方才洗的澡就白洗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衛雪塵疑惑。

  蘇蓉蓉將沉珠找她的事情說出來，果然感受到他的憤怒，又伸手安撫一番說：“沒事，她奈何不了我，卻也因為她，我才知道牧莎是真的……”

  或者說當時她是不太相信的，但後麵一係列的事，包括三十七歲的衛雪塵所敘述的真相，才讓她清晰的明白，牧莎的死是真實存在的……

  再也不能心存僥幸。

  “我遇到了三十七歲的你，他說過去的你無論做了什麽，都會更新在他的記憶裏，等他從這裏離開就會不複存在……因為時間線的不同，記憶也是不同，這個世界上不再會有他……”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心疼。

  蘇蓉蓉看著衛雪塵，還能隱隱看出他未來的影子——

  “我不會忘記他，”隻要一直把人放在心裏，那他就不是真的消失。

  衛雪塵聞言，情緒複雜，但又聽麵前的人說不會忘記，突然間有點熨帖。

  無論是過去的他，還是未來的他，哪怕心境和經曆不同，但始終是衛雪塵自己，雖然會吃醋他們的接近，卻也在接受的範圍——

  尤其是蘇蓉蓉說不會忘記，讓他心裏前所未有的溫暖。

  “嗯。”衛雪塵也不會忘記，那被敘述的未來有所改變，合該是他的幸運，所以接受良好。

  但也是如此，衛雪塵說了他與未來自己的交談——

  “十年一次，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奇遇，但可以選擇回到某個年齡段。”前提必須是十的倍數，其他年齡段則不可以。

  “我想去七歲那年，”在對方說了那方法之後，他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去過去找自己，並作出提醒，也許會改變些許的未來——

  “七歲啊，”蘇蓉蓉捏緊手指：牧莎是死在了十五歲……

  如果衛雪塵到了他七歲那年，即便作出提醒，又真的會有所改變嗎？

  “我也擔心，但不這麽做，我會更加後悔，”衛雪塵的話打斷蘇蓉蓉的思緒，顯然他明白她心裏所想，才會這麽說。

  “好，那你最好去找七歲的我，跟她說一句話——”蘇蓉蓉交代後，心裏輕鬆不少：也許會加成不少成功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