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晴天霹靂般的悶響在婁韶華腦中炸開。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她想起老白臨走的時候，握著她的手悄悄說，你沒有穿襪子……小心著涼。

  那天她匆匆忙忙換上了新衣服，卻忘記穿保暖的襪子。

  無數類似溫暖的畫麵從腦海裏劃過，婁韶華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唐婉那麽善良的孩子，怎麽會做出那種事？

  “不……不會的，不是她。”

  婁韶華反駁的同時，還一遍遍的給自己催眠，唐婉是她親自選的兒媳婦，怎麽可能害死老白？這裏頭一定有誤會，千萬不要相信……

  “你胡說！”婁韶華原地爆發，惡狠狠的瞪著薑小米：“老白是手術事故，跟唐婉有什麽關係？恐怕是你想攀蔑人家，才編排了諸多理由？”

  “還有，唐婉多次與你示好，你非但不領情，還讓天欽也不理人家，薑小米，這都是你做的吧？”

  “嗬嗬，攀蔑？如果不是她把老白住院的地址告知狗仔，師父又怎麽會手術失敗？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師父做手術的事，隻告訴了她一個人，那天來的全是江南娛樂的狗仔，替師父做手術的醫生還有護士都可以證明。”

  “我去質問她，她可憐巴巴的跟我說，不是故意的，她也隻是隨口提了一句而已。”

  “隨口一提，卻把我師父直接弄到了陰曹地府。”

  “確實，她事後多次與我示好，跟我賠罪，我也想原諒，可我做不到。”

  “如果不是她，我師父至少還能多活幾年。我憑什麽原諒？”

  婁韶華耳朵被震得麻酥酥的……

  眼前的薑小米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光婁韶華震驚了，連站在身後的羅豔榮也被這火山爆發般的怒吼震得不知所措起來。

  薑小米很少發火，可一旦發了，就是山崩地裂。

  婁韶華表情逐漸變得呆滯，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身體裏慢慢的流走。

  那是她對抗薑小米的勇氣跟理由。

  當這股力量突然消失了之後，婁韶華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可憐的婦人茫然失措的搖晃了兩下腦袋，撲哧一聲笑出來。

  薑小米發了一通火之後，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看見婁韶華失心瘋一樣的表情，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該不會被自己刺激瘋了吧？

  婁韶華一邊笑一邊搖頭：“不對，你說的不對……這肯定是假的，假的。”

  到了這個地步，婁韶華依舊選擇自己騙自己，因為事實的真相，她承受不起。

  怎麽可能承受的起呢？

  一個她親自培養出來接替薑小米的人選，搞到最後居然是害了丈夫的凶手。

  笑著笑著……婁韶華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哭聲尖銳而沙啞，刺得耳膜都有些發疼了。

  女傭聽見異常的哭聲，嚇得趕緊出來看看什麽事，沒想到竟然見到婁韶華坐在地上哭的跟孩子一樣。

  “夫人，夫人您快起來。”

  婁韶華渾身癱軟無力，雙腿如同灌了鉛，任由女傭怎麽攙扶，都無法正常的站起來。

  羅豔榮看不下去了，對薑小米使了個眼色，婆媳兩個連忙一左一右的架住她的腋下，幫女傭將婁韶華攙扶到沙發上。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過，耳邊的嗚咽聲還是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羅豔榮打了個哈氣：“好了沒有？都幾個小時了，上輩子孟薑女投胎的吧？”

  婁韶華雙眼含淚，衣襟上濕漉漉的一片，她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坐在這兒兩個小時，這期間，眼淚就沒有停止過。

  原本薑小米想走的，但是羅豔榮攔住了她。

  羅豔榮說，婁韶華這家夥心理承受能力差，萬一想不開尋短見咋辦。

  嚇得薑小米動也不敢動，就這麽直直的盯著婁韶華。

  這時，婁韶華忽然動了，跟個提線木偶一樣的站起來。

  羅豔榮心口一提：“婁韶華？你幹嘛？”

  婁韶華木訥了一下，僵硬的轉過身去看羅豔榮，注視了兩秒，婁韶華慢吞吞的轉過身：“喝水。”

  哭了那麽久，補補水也是應該的。

  婁韶華喝完水以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們走吧，我想一個靜靜。”

  薑小米跟羅豔榮又同時看了對方一眼，羅豔榮抿了抿唇：“我們走是可以的，但是……”

  “我沒事，睡一會兒就好了。很快的。”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之前婁韶華叫人氣的牙癢癢的，可是現在，又讓人對她的慘狀生出幾分同情。

  薑小米撐著手臂站起來：“媽，我們走吧。”

  原本她們還想讓婁韶華替她們作證，指認唐婉故意設局陷害婁天欽，看她現在這個樣子，真怕說完以後，婁韶華會直接從窗戶跳下去。

  羅豔榮歎口氣：“那行吧，我們就先走了。”

  臨走時，羅豔榮特意關照女傭看著婁韶華一些。

  兩人走後沒多久，婁韶華叫來女傭：“下樓替我買包煙。”

  女傭愣住了：“買煙？”

  婁韶華以前是吸煙的，後來因為身體的緣故戒掉了，女傭本想拒絕，可一看婁韶華的狀態，想想還是算了，心情低落到了極點，需要途徑去抒發。

  女傭下去買煙了。

  聽見關門聲，婁韶華去了一趟臥室，翻出定製的旗袍。她注視了良久後，開始換衣服。

  換好以後，婁韶華又找了一雙搭配的鞋子。

  一切準備妥當，她悄悄地來到廚房，哢嚓一聲落了鎖。

  鎖好了廚房，又用濕毛巾堵住門縫，保證煤氣不會禍害到其他人。

  婁韶華進來之前，帶了化妝品，因為離中毒還有一段時間，她拿起鏡子開始給自己描眉。

  地府應該也會有漂亮的小妖精吧？所以她必須得精致。

  對於婁韶華來說，這並不是一場死亡，而是一場可貴的重逢。

  活著……沒有人會原諒她。

  幸好，還有一個人願意收留她。

  想到這兒，婁韶華望著鏡子裏的自己：“你說他會不會怪我？”

  過了一會兒，她兀自搖頭：“老白怎麽會怪你，頂多說你兩句，你可不能發小姐脾氣。”

  婁韶華趕緊點頭：“對，說我就說我，我認栽，絕對不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