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亞隻要沒有結婚的兒女，年三十這一天，不管多大歲數都能拿到紅包，這寓意父母對自家兒女的疼惜——隻要沒有成家，在我眼裏永遠都是孩子。

  而魏老爺子給的時候，哪有半點疼惜？全是嫌棄——你個臭不要臉的東西，多大歲數了還管我要壓歲錢。

  傍晚，傭人們把豐盛的年夜飯端上桌，以往隻有兩個人的年夜飯，因為多出一個來，氣氛頓時不一樣了。

  茶茶話多，盡管說的都是一些廢話，但是老人家愛聽，並且聽的津津有味。

  在魏少雍看來，哪怕茶茶現在放個屁，在他老爸眼裏，那也是香的。

  “少雍，你跟付青青怎麽樣了？未來有打算嗎？酒過三巡，魏老爺子自然而然就把話題扯到了魏少雍的個人問題上麵。

  茶茶倏地把耳朵豎了起來，生怕錯漏了一個字。

  魏少雍拿起餐巾擦拭著嘴角：“準備年底結婚。

  驚喜來的太突然，魏老爺子驚得筷子都掉了，不，桌上不止一個人掉筷子，茶茶手裏的筷子也掉了。

  魏少雍古怪的看了看他們兩個，他爸爸掉筷子很正常，但是茶茶又為哪般？

  茶茶迅速的把掉在桌上的筷子拿起來，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埋下頭大口大口的吃，不知為什麽，明明很好吃的東西，卻偏偏沒了滋味。

  魏老爺子慌忙雙手合十的朝空氣拜了拜，菩薩保佑，我終於把這顆鐵樹盼開花了。

  看的出來，魏老爺子是真的開心，他讓管家再拿一瓶酒，準備今晚跟兒子好好痛飲一番。

  管家把酒端上來，魏老爺子拎著酒壺，親自為魏少雍斟酒。

  魏少雍受寵若驚，連忙用手擋了一下：“爸，我自己來就好。

  魏老爺子推開他：“你就別推辭了，難得我有這個心情給你倒酒。

  魏少雍笑了笑，聽話的把杯子伸過去。

  滿滿一杯酒，爺倆當場就幹了。

  放下酒杯後，魏老爺子看了一眼旁的少女：“囡囡，是不是菜不和胃口？

  茶茶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吃飽了。

  “也沒見你吃多少，怎麽就吃飽了呢？

  “最近吃的多，長肉了，我準備減肥。茶茶硬著頭皮給自己’胃口不好’找借口。

  “這可不行，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必須跟得上，再說，瘦子很好看嗎？腿兒那麽點兒細，跟小兒麻痹症患者似的。魏老爺子邊說邊比劃。

  茶茶心裏本來挺難過的，卻被老人家生動形象的描述語言逗得前仰後合，根本停不下來。

  “別笑，我是說真的，你奶奶那會兒整天就嚷嚷著要減肥，減來減去，還是那副老樣子。

  魏老夫人去世以後，家裏就鮮少有人再提及老夫人了，怕提多了，老爺子會傷心。如今魏老爺子自己講了，魏少雍忍不住好奇起來：“我媽以前很胖嗎？

  茶茶驚愕不已：“你連你媽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魏少雍目光閃爍了兩下，沒有回答。

  茶茶連忙捂住嘴，完了，又講錯話了。

  魏老爺子輕輕一笑，打破了沉寂：“少雍命苦，出生沒多久，他媽就去世了，那時候沒有數碼相機，所有照片都是膠片洗出來的，有一年傭人整理舊物，這小子淘氣，找不著東西玩，把他媽咪的相冊全都泡在水裏，給我氣的，連揍了他一個禮拜。

  茶茶愣怔住了，怪不得剛才沒接她的話茬。

  “現在就隻剩下一張了，喏，就是這張。魏老爺子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懷表。

  懷表的款式很老，翻蓋都滑絲了，老爺子卻還舍不得扔。

  茶茶滿帶好奇湊過去。

  照片隻有硬幣那麽大，泛黃的紙張上印著一個女人的頭像，圓臉蛋，柳葉眉，燙著時髦的卷發，一看就是那種很端莊的女人。

  茶茶一會兒看照片，一會兒看魏少雍。

  “別看了，他長得跟他媽一點兒都不像。魏老爺子小心翼翼的把蓋子合上，重新踹回兜裏。

  “我覺得奶奶也不胖嘛。

  魏少雍挑起半邊眉毛，她倒是會攀親戚。

  “我也是這麽跟她說的，可人家不聽啊，最主要的是，自己減肥也就罷了，偏生還拉著我一起。

  魏老爺子示意管家把酒滿上，喝了一口酒，魏老爺子接著說：“她減肥那會兒家裏天天都是青菜，還沒有油水，全都是水煮菜，吃的我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

  “這人呢，有時候各有各的命，她折騰來折騰去，自個兒沒瘦下來，我反倒是瘦了七八斤。

  “哈哈哈，奶奶是不是心都碎了？

  魏老爺子仰起頭，看向頭頂的水晶吊燈，眼底倒映著閃爍的光點，他用懷念的口吻繼續道：“她碎沒碎我不知道，總之，我是碎了。那天我實在受不，去帝國飯店點了一桌子葷菜，吃完以後，怕被你奶奶發現，又去澡堂泡了個澡，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誰知道回家打了個嗝，以她的經驗，我吃過什麽，裏頭有什麽調料都沒能逃得過她的鼻子，這下可了不得了，什麽變心，不愛她，鬧到最後，你奶奶一氣之下跑回娘家，發誓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後來呢？你是怎麽把我媽哄回來的？魏少雍忍不住問。

  “哄什麽哄？她明顯是在無理取鬧，我這暴脾氣，我能慣著她？她走就是了，反正我沒有去接她，沒幾天，她自己就回來，不光回來，還伺候了我大半個月。魏老爺子說完，把胸口拍的邦邦響：“看到沒？這才叫爺們兒。

  魏少雍看了看旁邊欲言又止的管家，半認真半開玩笑道：“真的假的？我外公跟舅舅沒有過來找你？

  “找……找我幹什麽，我……我又沒犯錯！

  魏少雍往後一仰：“可惜我媽不在，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咯。

  茶茶力挺老爺子：“爺爺您真是我見過最爺們的爺們，奶奶肯定自己在家反省了一番，覺得的確是無理取鬧，自個兒就回來了。

  說著，她舉起手裏的飲料：“為爺們兒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