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作者:蘇冬至      更新:2020-07-08 12:27      字數:3063
  這是一個很和藹的男聲,語調慢悠悠的,聽起來上了年紀。

  季思危沒聽出什麽異樣,暗暗鬆了一口氣。

  “謝謝阿伯。”

  季思危應了一聲。

  也許是自己心裏暗示太多了,才會覺得到處都陰森森的,還沒到晚上,怎麽會有鬼怪出沒。

  剛把下樓用的電動履帶調出來,季思危就聽到身後的阿伯用一種唏噓又羨慕的聲音說:“你這個輪椅還真是方便啊,我死得太早了,那時候還沒有那麽先進的東西。”

  “確實挺方便……”

  話音一頓,季思危心頭一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死得太早?

  那現在推著他輪椅的是……

  不敢想象,不敢回頭,不敢出聲,不敢造次。

  “要是我死之前就有這種輪椅,我老婆就可以少受點罪了。”

  輪椅在樓梯上顛簸,阿伯時不時還感歎兩句。

  季思危不敢接話,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從樓梯上滾下去。

  然而輪椅平穩地停在了地上。

  “我走嘍。”阿伯低聲笑了笑:“後生仔,前麵的路你自己看著辦吧。”

  沒有感受到惡意,季思危回頭看去,身後空蕩冷清,一個人也沒有。

  ……

  麵前是一個開闊的中庭,店鋪分布在四周,走近一看,才發現地下層幾乎全是玉器店。

  樓層不高,穿行其間有種壓抑得透不過氣的感覺,而且這裏的氛圍,和瑰苑很像。

  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煞氣遊走其中,空氣裏總透著一絲腐朽難聞的味道。

  裏麵麵積太大,季思危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去負三樓的樓梯或者電梯,也沒有看到地圖,隻好問一下別人。

  附近的店不是拉閘上鎖了,就是貼著封條的廢棄店鋪,隻剩下前麵一家玉器店還沒有關門,老板是個穿著唐裝的胖子,正趴在櫃台上撥弄著計算器。

  “老板。”

  季思危去到店門口,打了聲招呼。

  老板看了他一眼,臉色驟變。

  “後生仔,你身上煞氣很重,怕不是帶了些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進來?我勸你抓緊時間離開這裏。”

  老板皺起兩道濃眉,抱著計算器向後退了兩步。

  見老板反應那麽大,想到背包裏的木盒,季思危覺得老板也許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知道點關於這裏的內幕,於是抬眼看著他,語氣認真地問道:

  “一定要留在這的話,怎麽辦?”

  老板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他瞥了一眼季思危的背包,又飛快地移開目光,一邊撓著頭,一邊在裝滿玉石珠寶的木箱裏麵翻翻找找,最後拿出一顆黑色帶金閃的小珠子遞給季思危。

  那顆黑色珠子很漂亮,像包著一塊金砂,隨著指尖的轉動,發散細閃。

  “這是烏金黑曜石,見你我有緣,便宜一點賣給你,一萬塊,辟邪,管用。”

  老板把珠子送到季思危麵前,一副你買就是賺到了的模樣。

  季思危:“……”

  原本以為遇到了世外高人,沒想到是推銷。

  “珠子我就不買了。”

  “老板,請問負三樓怎麽走。”

  季思危平靜地直視老板的眼睛,鳳眸泛著細碎的冷光,比那顆烏金黑曜石還要深邃幾分。

  “你竟然要去負三樓,這裏沒有負三樓!”

  “那不是活人去的地方!”

  老板的臉色變得更難看,白胖的臉上像蒙著一層陰霾,額頭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你又說沒有,又說不是活人去的地方,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季思危挑了挑眉,眼神變得有些尖銳,連帶著語氣也冷了幾分。

  老板沒想到自己話裏的漏洞那麽快就被抓住,他詫異地看著這位坐著輪椅的少年,嘴唇輕微顫動,一時沒有再說話,抬手擦了擦汗。

  “告訴我怎麽去。”

  季思危又問了一遍。

  燈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溫和,渾身帶著鋒芒。

  “你想死我也不攔著,你從前麵的電梯上四樓,再往北邊走,樓道盡頭有一部廢棄電梯。”老板搖著頭,露出一個極度心疼的表情,把手上的珠子遞給季思危:“這個烏金黑曜石就送給你了。”

  這下換季思危詫異了:“一萬塊的東西,說送就送?”

  雖然看起來就不值一萬塊,但以商人摳門的性格,就算這東西隻值一塊錢,沒有利益他也不可能白送。

  “送你了。”老板擺了擺手:“你家人電話號碼多少,我明天打電話叫他們過來收屍。”

  ……

  季思危自然沒有給他留電話。

  但烏金黑曜石還是拿了。

  根據老板說的路線,季思危乘坐電梯上了四樓。

  夜幕悄悄降臨,透過玻璃穹頂,可以看到墨色濁雲擠滿天穹,沉重得仿佛要向下墜,把玻璃砸得稀碎。

  往下一看,給他黑曜石的那家店也關門了,胖老板正匆匆忙忙地離開。

  商場裏的燈熄滅了一大半,空蕩蕩的商場裏沒有保安巡查,也沒有人來趕他出去。

  季思危抬手看表,距離七點還有半小時。

  就在他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就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悄無聲息地看著他。

  第20章 你這把是什麽刀

  “你在找路嗎?”

  白裙女子皮膚蒼白,此處無風,她的白色裙擺卻在輕輕拂動,她將及腰長發撥到背後,笑著問季思危。

  經過老伯那件事情後,季思危心裏有了防備,他知道負三樓在這裏似乎是個禁忌,所以沒有回答她,隻是搖了搖頭。

  “這裏我熟,我可以帶你去。”

  白裙女子並沒有在意季思危的冷漠,她輕聲說著,又走近了兩步。

  她五官長得很精致,但皮膚白得有些怪異,臉上的妝也很奇怪,靠得越近,越覺得她身上沒有一絲生氣。

  “不用了,謝謝。”

  季思危警惕地看著她,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我知道你想去哪,跟我走吧。”

  白裙女子笑得唇角彎彎,走向季思危的腳步變得更快,她沒有穿鞋,腳背上布滿傷痕和灰塵,她走一步,腳上的傷口就裂開一寸,在地板上留下一個個血腳印。

  “你身上有我喜歡的味道……”

  手指微微顫抖,白裙女子臉上露出一種渴望又懼怕的複雜表情,眼眸中慢慢泛出沉沉的紅色,氤氳著一層血霧。

  這顯然不是戴美瞳可以呈現的效果。

  她看起來太不正常,季思危一直往後退,右手伸進背包裏,握住了那把水果刀。

  白裙女子所在的方向,是通向電梯的唯一道路,避無可避。

  “把它給我……”

  女生轉眼間就走到了他麵前,她伸出纖細的手臂,想要去碰季思危的背包,動作很不自然,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

  她的手還沒碰到背包,就像被燙到了一樣,尖叫一聲,猛地向後縮。

  她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紅斑,並且迅速往手臂上蔓延。

  季思危看向背包,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傷了她。

  “把它給我!否則我讓你屍骨無存!”

  白裙女子握著受傷的手,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扭曲,眼神怨恨地看著季思危,她咬了咬牙,語氣極凶惡,五指化爪。

  之前一直沒有輕舉妄動,主要是不確定她是人還是別的東西,但是現在她要主動動手,季思危也不會客氣。

  “恕難從命。”

  沒有慌亂,季思危冷靜地看向她,說話間操縱輪椅向後撤退,悄無聲息地抽出放在包裏的手,刀尖微垂。

  白裙女子沒有注意到他的手,左臉忽然裂開幾道裂痕,露出血肉模糊的半張臉,濁血四處流淌,慘白的手指上“噌”地一下長出銳利的指甲,就要撓向季思危的臉。

  下一刻,紅光一閃,水果刀破開虛空,刀尖狠狠劃破毫無防備的白裙女子的掌心。

  她慘叫一聲收回手,鮮血瞬間染紅半個手臂。

  季思危抬眼看向刀刃,才發現上麵不知何時浮現出一片像小孩塗鴉似的紅色圖騰,其上縈繞著淡淡的血霧。

  片刻,鮮血滲進刀身,消失無蹤。

  出門的時候,它還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

  也不知道遭遇了什麽,突然變得邪氣四溢,拿在手上有種燙手的感覺。

  白裙女子受了重創,另一隻手上的紅斑已經蔓延到了肩膀,她不甘心地盯著季思危,雖然沒再動手,卻也沒有放棄。

  “鐺……”

  走廊後麵傳來一聲突兀響亮的撞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