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作者:蘇冬至      更新:2020-07-08 12:27      字數:2834
  季思危聞言一怔,也就是說他在副本裏待了幾乎一整天,現實世界裏才過了二十幾分鍾。

  八月十四號,陰曆剛好是七月十四日,所以卡片上說的時間,是明天。

  “又在發什麽呆,大家在等著了,出去吧。”

  季思蘊打了個響指,率先走了出去。

  季思危心裏有事,拐彎的時候沒留意,膝蓋不小心撞到了牆角上,因為輪椅是電動的,橫衝直撞上去,撞得不輕。

  “嘶……”

  季思危疼得倒吸一口氣,下意識捂住了受傷的膝蓋。

  大概兩秒後,季思危驚訝地按了按傷口。

  痛覺!

  膝蓋竟然有痛覺了!

  季思危倏地睜大眼睛,呼吸都有些顫抖。

  他馬上想起剛進到副本時,旗袍女人和他說過的話——

  “我很快就能恢複成普通人的樣子了。”

  “隻要再打開幾個抽屜。”

  仔細想想,旗袍女人眼睛以上的皮膚都完好無損,疤痕就像被突兀地截掉了。

  紀澄則是一身病服,看起來像患了重病。

  難道副本裏有某種力量可以修複人身上的殘缺或者疾病嗎?

  隻要活著出來,現實中的身體就能得到不同程度的治愈。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副本裏危機重重,九死一生,那些“老人”也要義無反顧地再次進去了。

  沒有自由,要這殘軀又有何用。

  如果有機會再次站起來,不管多凶險他都願意去闖。

  季思危扶著牆壁,試圖站立起來。

  雙腿像灌了鉛,沉重無比,任由他再努力,也不受支配,季思危手上用力,不料身體失去平衡,狠狠向前傾去。

  “嘭!”

  連人帶輪椅摔在地上,腿上傳來痛楚,季思危不僅不生氣,心裏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有了希望。

  “思危,你沒事吧?”

  “怎麽突然摔倒了?”

  季思蘊連忙跑回來,扶起季思危,纖眉蹙起,不施粉黛的麵容上滿是心疼。

  “姐,我沒事。”

  季思危抬手捂住眼睛,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孩子,不是摔傻了吧。”季思蘊小心翼翼地檢查他有沒有摔傷,“摔到哪兒了,疼不疼?”

  “不疼。”季思危搖頭,一臉乖巧地說:“我想吃飯。”

  ……

  溫度降了下來,他們晚飯在花園裏吃。

  人還沒到齊,幾個半大孩子聚在草坪上,拿一根逗貓棒逗貓。

  季思危靠近後,那隻黑貓忽然停了下來,它聞到他身上的某種氣味後,瞳孔驟然放大,閃現出一絲凶光,張開嘴巴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猛地撲向季思危。

  季思危本能地抬手護住臉,手上傳來一陣劇疼。

  血甚至濺到了他臉上。

  黑貓輕巧地落在一旁,前爪踞地,渾身的毛豎起,衝季思危呲牙。

  “思危!”季思蘊擋在季思危麵前,看向眾人,溫柔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不悅,冷聲問:“哪裏來的貓?!”

  “季小姐,不好意思啊,這是我養的貓,今天家裏沒人照顧它,我就帶過來了。”一個男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控製住那隻暴走的貓:“它平時很乖很粘人的,所以我才敢帶過來,它今天不知道怎麽了。”

  “它已經打過疫苗了,小少爺手上的傷口太深,肯定要縫針的,我現在馬上帶他去醫院,醫藥費我出,實在對不住……”

  手上的傷口很深,血肉模糊,季思蘊和那男人說了什麽,季思危根本沒心思聽了,因為他發現——

  這貓撓的位置,剛好是他在副本裏被鏡鬼抓傷的位置。

  阿命說過,在副本裏麵受傷,現實裏的身體會受到更嚴重的傷。

  看來是因為阿命給他上過特效藥,所以他才躲過一劫,隻受了點輕傷。

  季思危閉了閉眼,他不敢想,那些在副本裏死亡的人,此刻怎麽樣了。

  第18章 天灣廣場

  季思蘊看著季思危手上的傷口,聯想到各種因為被寵物撓傷後得了狂犬病的虛假新聞,著急得不行,幫他止住血後,親自開車帶他去了最近的醫院。

  季思蘊的車特意改裝過,後排空間寬闊,季思危的輪椅可以輕鬆地上下。

  很多人覺得醫院是一個悲傷又晦氣的地方,但季思危並不排斥來醫院。

  因為在這裏,坐著輪椅太平常,沒有人會對他側目。

  會盯著他看的……隻有小姐姐。

  剛剛進入醫院大門,後麵忽然響起急促尖銳的救護車聲,紅藍爆閃燈劃破夜幕。

  救護車剛一停穩,幾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就迫不及待地推著擔架車奔向急診室。

  “怎麽會這樣……嗚嗚嗚……兒子……你不能出事……”

  患者的家屬也跟著擔架車跑,那是一個保養得當的中年女人,哭得肝腸寸斷,幾乎要背過氣去。

  聽到匆忙的腳步聲,所有人都自覺地讓開一條通道。

  “哎呀,這太慘了……被捅成這個樣子……”

  人群裏有人低聲議論。

  “唉……流了那麽多血,這個不好救啊。”

  另一人歎了口氣。

  與搶救隊伍擦肩而過的時候,季思危聞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心裏忽然浮起一絲熟悉的感覺,季思危下意識側頭看向擔架車上的人。

  一片慌亂之中,季思危並沒有看清傷者的臉,隻看到他被鮮血染紅的胸膛。

  令季思危感到渾身發冷的是,傷者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西裝和副本裏麵晨宇穿過的一模一樣。

  身形和氣息也十分相似。

  受傷的位置也恰好對上了。

  鼻尖縈繞著刺鼻的消毒水,季思危心裏一片冰涼,目光一直追隨著擔架車,直到它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直到縫完針,打完疫苗,季思危都還有些恍惚。

  離開醫院的時候,他又見到了那個中年女人。

  她趴在蓋著白布的擔架車上,整個人都是發抖,發出一種悲愴的聲音,不管身邊的人怎麽勸,她都沒有離開一步。

  她緊緊抱著失去溫度的兒子,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

  “今天是中元節,你真的不留下來陪姑姑過個節嗎?”

  “你手上有傷,家裏又沒有人照顧,我怎麽放心?”

  早餐時間,聽到季思危說今天就要走,姑姑放下瓷勺,語氣很是擔心不舍。

  “難得周末,你就不陪陪我?”

  季思蘊咬著包子,百忙之中哀怨地看了季思危一眼。

  “別擔心,家裏有陳叔和阿姨,不會有事的。”

  季思危溫柔地笑了笑。

  “那怎麽能和家人一樣呢……”姑姑眉頭微蹙,看著季思危的眼睛,緩緩道:“真的不留?”

  “我有件緊要的事,必須今天完成。”

  季思危搖了搖頭。

  看季思危神色不動,姑姑知道勸不動他了,輕輕歎了口氣,她站起身,從包包裏翻出一個紅色綢緞錦囊,遞給季思危。

  “你這孩子,心思深,誰也捉摸不透。”姑姑說:“既然你執意要走,那你把這個平安符戴上。”

  “這是我今天一早上雲生山,特意給你求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從昨晚你被黑貓莫名其妙撓了開始,我就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事情……”

  季思蘊打斷了她的話:“哎呀,媽,你怎麽那麽封建迷信呢!”

  “你就當我迷信吧,我隻想求個安心。”姑姑垂了垂目光,溫聲說:“我隻想你們平平安安。”

  雲生山上有一座雲聖寺,遠近聞名,香火鼎盛,算算距離和時間,為了求這個符,姑姑應該淩晨五點就起床去爬山了。

  摩擦著小巧的錦囊,季思危心底一片柔軟,抿唇一笑,露出兩個小梨渦:“謝謝姑姑。”

  “那我的呢?”

  季思蘊眼巴巴地伸出手。

  “沒有你的份,你剛不是說我封建迷信嗎?”

  姑姑慢條斯理地坐下來繼續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