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作者:
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2873
何庚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驚訝地道:“你竟然能看出來我是誰?南蠻的易容術不過如此!”
轉念一想,這道玄從未叫過未易容前的自己,一定不是從相貌上看出他的,應該是從他方才說的那句話推斷出了自己的身份。
何庚笑了笑,“我確實是有事情要與慎王和慎王妃談,不過不方便與他們見麵,還請道長......還請住持替我給慎王府送去一封信。”
道玄不耐煩地翻了一個白眼,走進房中,重重地將房門給關上了。
留下一句很是敷衍的“你先去寫罷。”
何庚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聳了聳肩膀,鑽進了馬車之中。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紙筆,將紙張撲在座椅上,單膝跪在馬車地麵上,手執筆,卻在紙上凝住了半晌。
他眨了眨自己晶瑩的眼睛,嘴撇了撇,有些不知道先寫甚麽好。
深思熟慮了半晌,何庚還是決定遵從本心,先問出了他最關心的一句話。
雖然這話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妹妹,你和慎王成了沒有啊,啥時候給我生個外甥。”
想當初,他看自己的妹妹十分傾慕慎王,書案上一疊疊慎王詩集的摘抄。
而他無意向慎王提起自家小妹時,也能從慎王耳朵尖上看到一絲可以的紅暈。
於是他以用親事鞏固兩人的合作關係為借口,撮合了一下這兩位。
現在想來,有些魯莽。
因為他與慎王深交後,發現這人的性子其實與平時展露出來的大相徑庭。
就怕自己的妹妹感到幻想破滅。
雖然說起來很慚愧,何庚在南蠻奔走的這幾個月,最擔心的不是奪嫡的大計,而是自己的妹妹和慎王的事兒。
也不知道,何挽能不能跟慎王相處得來。
*
大康皇宮,處刑司。
小郡主跪在牢房外邊,雙手緊緊抓著鐵柵欄,發出讓人心痛至極的嗚咽聲。
啞巴從喉嚨中發出的嘶吼聲本就帶著種悲傷的意味,更何況小公主此時已經淚流滿麵。
她抽泣著,顫抖著,要榨幹自己單薄的身子一般,聲嘶力竭,雙手的骨節用力到發白。
溫遠洲站在她的身邊,沒有辦法向前邁一步。
說來也奇怪,當他可以親手割掉秦桓的舌頭,一字一句生生將皇後氣死,冷眼旁觀皇帝發病痛不欲生。
他本該是一個很殘忍的人。
他甚至因為別人的痛苦而感到無盡的快感。
但他受不了小公主絕望的哭。
隻是跪在地上哭而已,他卻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撕裂了。
......也許,是因為這個又聾又啞的小女孩,與自己並無仇怨的關係罷。
小公主哭得太久了,把完顏都給引來了。
他走到秦桓的牢房前,看到溫遠洲像一根木頭一樣立在門外,氣得磨牙,走上去便答了他後背一下。
溫遠洲向前踉蹌了幾步,這才回過神來,轉身看向完,低頭道:“師叔......”
完顏蹙眉,“你在做甚麽?這麽久了連門都沒進?”
溫遠洲:“我們一定要當著她的麵兒,殺掉秦桓嗎?”
完顏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這也是我給慎王的‘藥方’的一部分麽?你難道不清楚藥方的重要?”
溫遠洲垂了垂頭,沒有回話。
完顏被氣得重重呼了一口氣。
他知道溫遠洲在犯甚麽渾,他有很多辦法扭過來他的這根筋。
但必須選擇最快的那一個。
長公主因為皇後駕崩,傷心欲絕,一心守靈,但早晚也會發現自己的女兒不見了的。
完顏冷笑了一身,抬起手,捏著溫遠洲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
“你不忍心傷害她?嗯?因為你於她無冤無仇?是不是?”
溫遠洲抿了抿嘴,道:“是。”
“那我問問你......”完顏語氣輕蔑,“你與何挽有甚麽仇怨,你與李佑鴻有甚麽仇怨?你是不照樣在害他們,利用他們嗎?”
溫遠洲:“!!!”
他的手慢慢放開,最後輕輕拍了拍溫遠洲的臉。
“別在這裏自以為清高了,侄兒,你為了你那點見不得人的私心,早就不是甚麽好人了。”
“惻隱之心,你還配有麽?”
這些話未免太過傷人。
不過卻是見效最快的方法。
為了維護溫遠洲的尊嚴,耽誤寶貴的時間,在完顏心中是不劃算的。
聞言,溫遠洲向前走去,完顏推開小公主,將牢房的門打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短!!
第66章 陸拾玖
陸拾玖
愛情
長公主找到自己的女兒時, 她已經哭暈了過去。
瘦弱的小公主躺在床榻上,臉上布滿了淚痕, 手心中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在皇後的靈堂跪了兩天兩夜的長公主麵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血色,瞧起來非常虛弱,一點力氣也沒有。但她轉過身, 卻一雙手直接將桌子掀翻了。
茶盞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 滿屋的奴仆們應聲跪地,滾燙的茶水直接撲在了跪在最前方的嬤嬤的臉上。
長公主發了雷霆之怒,俯下身, 扯起那嬤嬤的衣領, “本宮問你,你是怎麽看公主的?”
嬤嬤抖得不行, 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奴婢隻是一個沒注意, 沒想到小殿下就不見了蹤影。”
“奴婢想著,大康皇宮中,沒有甚麽危險的地方, 小公主也不能走遠, 便想著先找找,不必打擾在守靈的殿下......”
宮中誰人不知,長公主視自己的女兒如命,丟了小公主這種事,自然是能不驚動長公主, 便不驚動小公主。
長公主氣得咬牙,堪堪控製著自己沒把這個嬤嬤掐死。
殿中兵荒馬亂,靈堂中哀樂不斷,沉重的鍾聲在長廊中不停回響。
這時,卻有數個搬著新家具的太監從殿前走過。
長公主盯著他們,緊緊地蹙起眉頭,低聲問:“他們這是在做甚麽?”
跪在地上的婢女們戰戰兢兢,沒有一個敢回答長公主的問題的。
長公主又將椅子也踢倒了,單薄的身子晃了晃,一個踉蹌,扶住門梁才堪堪站住。
“本宮問你們話呢!快回答本宮!”
“是、是。”離她最近的婢女咽了一口口水,“陛下讓宮人翻修東宮,讓太子殿下盡快入住呢。”
長公主冷笑了一聲,“太子殿下?”
她的父皇總是那麽著急,太子一個接著一個地立,從來沒有停歇過。
不過在這個位置上呆過的人,都沒有甚麽好下場。
是瘋。是貶。
便不知道這個心機如此之重的三皇子會是甚麽下場了。
她冷眼地看著那些太監,然後轉過身,走到床榻前看著自己脆弱的女兒。
長公主撫摸了一下她的臉蛋,臉上的表情憐愛至極,與方才對奴婢們大發雷霆的樣子大相徑庭。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淚光。
小公主已經束發,到了出嫁的年紀。
她的身份尊貴無比,求親著本應絡繹不絕。
但是因著坊間故太子妃與秦桓有私情,並因此害瘋了故太子的傳聞,小公主的身世變得不夠清白,再加上她又聾又啞,故而甚少有人求親。
來的都是些配不上小公主,貪戀權勢的人。
這也是她對秦桓徹底絕望,卻也不與他和離的原因之一。
她若與秦桓和離,便是坐實了秦桓在這場親事中犯了大忌,與故太子妃私相授受。讓小公主更不能嫁到一個好人家。
長公主擦了擦自己女兒額頭上的汗。
她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的。
總要有個人能代替自己。
*
數日後,正午。
尚未加封的太子妃到護國寺中上香祈福。
宮中靈堂中先皇後屍骨未寒,國都郊林外太子妃窮奢極侈。
佛堂中,太子妃何挽跪在蒲團上靜靜地聽著和尚誦經。
身後跪著數個京中的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