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作者:毋寧隨安      更新:2020-07-08 08:55      字數:3233
  看到李佑鴻這個樣子, 太元帝更加不能放心讓他繼續調查皇後被喂錯藥一事了。

  也怪太元帝疏忽,沒想到慎王能找出自己派到鳳棲殿的細作......隻怕再任由他查下去,怕既試探不成, 又讓他與自己離了心。

  太元帝心中長歎一聲, 已經打算作罷,日後再做打算。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李佑時的狀態瞧起來也非常不對。

  他甚至比李佑鴻還要憔悴,整個人受了巨大的打擊,連看人的眼神都非常空洞, 仿佛腦袋中已經無法思考了似的。

  太元帝蹙眉。

  想來是他擔心自己那個侍妾的緣故。

  為了一個女人,憂思至此,實在是沒出息。

  自從心中九分確定慎王被文兒附身之後,太元帝便瞧李佑時越來越不順眼。

  “朕想著,皇後的喪葬便由慎王來主理罷。”太元帝說完這句話,將目光投向了太子。

  按照禮製,這喪葬本該由太子來主理。

  但是如今,皇帝心中偏向慎王,自然是想給慎王更多機會。

  卻也怕太子因這命令而心生不滿,大吵大鬧。

  畢竟這些年來,他也是被慣出了驕縱的性子。

  太元帝說完這話,卻見太子仍就僵硬地立在原處,仿佛根本沒有聽到皇帝的話,眼睛空洞地盯著地麵。

  李佑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被太元帝注視了許久才察覺,才抬起頭,又馬上錯開了目光。

  “父皇......”

  太元帝蹙眉,身子倚到龍椅上,“太子,你在想甚麽?”

  李佑時抿了抿嘴,開口,聲音是啞的,“兒臣......昨夜失眠,精神不濟,方才有些走神。”

  太元帝歎了一口氣,“朕方才說,皇後喪葬由慎王主理,你可有意見?”

  聞言,李佑時幾乎沒有反應,聲音平淡,“兒臣當然沒有意見。”

  他緩慢地轉過頭,空洞的眼看向身旁的慎王,“三弟聰慧、冷靜,兒臣望塵莫及,自然比兒臣更適合擔此重任。”

  李佑鴻被太子誇得後背發涼,險些打出一個寒戰,臉上卻露出幾分得意的表情,勾起嘴角,“沒想到你也會誇我啊。現在知道我的好了?”

  李佑時聲音幽幽,“是啊。現在知道了。”

  李佑鴻:“!!!”

  他心中有一個很不祥的預感,奈何太元帝在場,不能表現出來。

  這時,候在太元帝身邊的趙忠全湊近了些許,道:“陛下,到了您用藥的時辰了。”

  太元帝抬起手,被趙忠全扶了起來,“那朕便回寢殿罷。”

  路過太子身邊時,他狐疑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挑眉,道:“你變得懂事了不少。”

  太子垂著眼睛不看皇帝,很苦澀地笑了一下,“父皇誇讚,兒臣喜不自勝。”

  太元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倆可以離開了。

  他被扶著坐上龍輦,看著道路兩旁鬱鬱蔥蔥的花草,心中疑惑不已。

  難道太子也被誰借屍還魂了?

  而宮殿內,李佑鴻伸手拽住李佑時的衣袖,“二哥,咱們一起走罷。”

  明黃色的背影凝固了一瞬,李佑時的頭半側過來,眯了眯眼睛,“......好啊。”

  兩人都沒有帶隨從,不約而同地走了宮中最偏僻的那一條路。

  此時已經秋深,宮中除了常青樹,也種了些用來觀賞的楓樹。

  楓葉鮮紅如血,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石子路上鋪滿了落下的楓葉,踩上去,會發出因為幹枯而格外清脆的斷裂聲。

  兩人走了許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李佑鴻不停地思考著,堪堪縷清了思緒,先開了口,“二哥今日的心情不大好。”

  李佑時:“母後駕崩,我自然難受。”

  李佑鴻側頭,去看他的神色,緩緩道:“隻是因為現如今母後駕崩,還是與陳年舊事有關呢?”

  太子的腳步一頓。

  楓樹上方有叫聲難聽的鳥兒在盤旋。

  那雙空洞的眼中帶上了些許狠厲,直勾勾地看向李佑鴻。

  他開口,聲音嘶啞,“陳年舊事?”

  李佑鴻蹙眉,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嚴肅了起來,“你知道了。”

  看見李佑鴻著急了,太子卻笑出了聲。

  李佑時的眼中完全沒有笑意,皮笑肉不笑,滲人得很,“我知道甚麽了? ”

  李佑鴻根本不接他的話,向前一步扯住他的領子,把它扯到了楓樹後麵,把他狠狠按到了樹幹上,“誰告訴你的?”

  若沒有人蓄意將太元帝曾做過的見不得人的事捅到太子眼前,以他的性格和心思,根本不可能突然知曉這一切。

  李佑時麵上已帶上了些許瘋癲之色,“三弟,你好理直氣壯啊。”

  裝被故太子借屍還魂,來搶奪現在屬於他的太子之位。

  事到如今,竟還能理直氣壯地來質問他。

  聞言,慎王臉上出現慌神的表情,馬上放開了手,站在李佑時身前平複呼吸。

  李佑鴻捫心自問,自己千百倍勝過李佑時,無疑更適合繼承大統。

  且他少不更事時,露才太多,呼聲太高,太元帝為保草包李佑時順利登基,一定會為這個侄兒,除掉毫無血緣的李佑鴻。

  若李佑時登基,他必死,大康江山也難保全。

  而若他登基,李佑時可以活下來,他也自信可以讓大康繁榮昌盛。

  但是,到底搶了本屬於李佑時的權勢。

  慎王確實愧對於太子。

  就算近年來,他與李佑時鬧翻了,但兒時的情分卻不是能輕易忘掉的。

  “二哥,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都知道了些甚麽?”李佑鴻放軟語氣,眼神近乎哀求。

  他怕的不是李佑時知道了一切實情,隻怕他被心懷鬼胎之人編造的真真假假之事所騙,被言語蠱惑,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來。

  李佑時慢慢地抬起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上。

  “我們不在這裏說。”李佑時湊近些許,搖了搖頭,“......這裏太危險了,我的弟弟。”

  這幾句話根本不像是從李佑時口中說出來的。

  李佑鴻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好。去我府上。”

  他轉身便要走,卻被李佑時拉住了。

  “不要著急走。我們一起到芝蘭所看看罷。”

  李佑鴻滿臉的不可思議,與太子對視,“二哥?!”

  望進眼中的卻是太子近乎瘋癲的表情。

  李佑鴻馬上反握住太子的手,扯出一個微笑,“我們先出宮談事,等到日後再去芝蘭所看,好麽?”

  太子微微揚起頭,垂著眼睛看他,“你覺得我能到你府中去麽?你府中住著誰,你心中真是一點數都沒有。”

  李佑鴻:“......”

  何挽。

  不是李佑鴻能不在乎她的身世,她的父親,就能代表太子也可以不在乎的。

  “芝蘭所荒廢了那麽多年,比宮外安全多了。”太子甩開李佑鴻的手,“走罷。去看看我們長大的地方。”

  李佑鴻的直覺告訴他,太子很可能會做出很瘋狂的舉動來。

  他根本不能放心太子一個人在皇宮中晃來晃去,隻好跟了上去。

  兩人走了大半個皇宮,中途好幾次,李佑鴻都想直接把太子打暈,扛出皇宮算了,卻也隻能咬牙忍住。

  芝蘭所的門是鎖著的。

  李佑時從衣兜中摸出不知怎麽得來的鑰匙,竟把門來打開了。

  他衝李佑鴻揮了揮手,道:“進來罷。”

  這房間多少年都沒有人住過了,落滿了灰塵,窗戶也灰蒙蒙的,陽光隻能照進來些許,因此裏麵昏暗得很。

  李佑鴻蹙眉,很排斥這個地方。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李佑時想在芝蘭所裏傷害自己的可能。

  太子看著挺拔,其實身子也是虛的,就算他藏了利器,在自己有意防備的情況下,他想傷到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樣想著,李佑鴻才跟著太子走進了芝蘭所。

  從走廊走到內室的路上,太子比劃著,嘴裏不停絮叨著小時候的事情。

  李佑鴻根本沒有心思去聽,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看上去有些瘋癲的李佑時身上。

  “三弟,你是了解我的,我其實不在乎這個太子的位置。”

  太子一邊慢慢地走,一邊和李佑鴻說話。

  “所有人都說我沒有治國之才,我自己也清楚,所以你想取代我,我不怪你。”

  “讓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是用這個方式。”

  “你在知道一切後,想的竟然不是如何去報滿門血仇,而是如何利用這些去奪嫡。”

  太子自嘲地笑了一聲。

  “果然,聰明人與我這等蠢人就是不一樣......你不但不報仇,還要認賊作父,把殺害自己滿門的狗賊的女兒養在府中,極盡疼愛。”

  “我真的是......”太子轉身,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便向李佑鴻刺來,“無法接受!”

  早有準備的李佑鴻一把打掉他的匕首,手抓住太子的手臂,用力得青筋暴起,“二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