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4197
  封淩不想再經曆一次染坊慘狀,單刀直入:“這些顏料可有用多了會中毒的?”

  掌櫃失笑:“怎麽會。真要中毒了,哪裏還有人買來畫畫啊?就算有些東西有一丁點毒性,那也是很少很少劑量的。隻要您不往嘴裏塞,不會到讓人中毒的程度。”

  封淩想了想:“有那種顏色極為適合畫畫,但用多了會中毒的麽?”

  掌櫃想了想:“有是還真的有。不過我這兒不賣。回頭要是惹了人命,那豈不是要去順天府走一遭?”

  掌櫃試探性問了一聲封淩:“封大人,您問這是幹什麽?可是哪裏出了什麽差錯?”

  封淩朝著掌櫃笑笑,再次拉出了傅辛夷:“傅小姐正想要學畫畫。她花用的好,繪畫確實不算太擅長。她喜歡那種鮮亮的顏色。我就來問問,學一學。她以前受過中毒的苦,所以……”

  掌櫃頓時覺得封狀元果然是一個癡情種。

  他搓著手和封淩講:“學畫畫這事急不來,剛開始用色都不用那麽多。先學基礎,再說神韻一類。我這兒能推薦出好多合適學畫人用的顏色。漂亮的很!”

  封狀元無奈:“這不是傅府大戶人家,想要弄什麽顏料根本不需要我特意尋來。我怕我也不懂,傅小姐也不懂。回頭有人送了她一些不當的色彩料子。”

  掌櫃覺得有錢人的煩惱可真是讓人羨慕。

  他見封狀元這般解釋,倒也和封狀元說了一些:“我是知道一些顏料,用多了確實對身子不好。”

  掌櫃說這話,聲音壓低了一點。他再怎麽說也不能大張旗鼓的說很多色彩有毒吧?

  “染布尚且是在空曠地上,經過了很多道手藝,又是曝曬又是如何的,東西毒性就會弱,左右不是入口的,可以說是幾乎不影響人。”掌櫃說這話,還表示了一句,“我家裏有人在藥鋪做學徒,這才了解些。就說這黃色,染布和顏料都用藤黃。這是藥呀,不能吃。你畫畫總不至於吃顏料吧?”

  封淩點了點頭。

  掌櫃表示:“可一般人畫畫,就在自個屋子裏。周圈不寬敞,就悶著。粉末就算不吃進去,也會沾染到一些到嘴邊鼻子處。回頭不淨手擦臉,等同於吃了。”

  封淩恍然,又點了頭:“確實如此。”

  掌櫃也不好細說,其實很多顏料按著吃來算,都算有毒。但用是真的沒那麽大毒性。

  封淩見掌櫃被他引出了一些,繼續問:“掌櫃可聽說過金雞納樹製成的顏料?”

  掌櫃聽著“金雞納樹”的名字,細想了一下,皺起眉頭:“似乎是聽說過的。您讓我想想啊。”

  封淩不再開口,安靜等掌櫃想一想。

  天底下人並不是每個都記憶力極好,麵前這個掌櫃便是如此。他朝著封淩幹笑了一下:“您稍等一下,我查個冊子。”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個掌櫃對什麽東西都要記下來,隔一段時間還要梳理一遍。顏料鋪很多時候就和藥鋪差不多,種類太多,想要對客人脫口而出,平日就要不停記和背。

  封淩問的這個東西太少見,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掌櫃掏出了一堆冊子,按著筆畫數量翻找,隨後抽出了其中一本開始翻。

  冊子顯然被翻看了很多次,內頁潔白,但邊沿已泛黃。

  掌櫃“唰唰”往後翻,總算翻到了一個地方:“啊,果然。我就記得我隱隱約約聽說過這東西。”

  他將冊子放到封淩麵前,和封淩說了聲:“封大人,這東西我這兒還真是沒有的。它太少見了。很少有人會將其用到顏料裏去,每年能送到京城的量很少,大部分年份甚至不會有送。”

  封淩意外:“這麽少見?”

  掌櫃應聲:“這樹在他們當地被稱為神樹。尋常根本不會讓人隨意去采摘。至於放到顏料裏……”他頓了頓,非常坦誠講了,“能提色。讓色澤鮮亮很多,如有熒光。但別的東西價格低,好尋,也能提色啊,所以很少有人會用這個。”

  同樣一個作用的兩樣物品,一個價高難尋,一個價低好尋,當然是用後者。

  他們商人又不是傻子。

  掌櫃也和封淩說著:“金雞納樹我也不了解,鋪子內收到的量實在少到可憐,根本做不得數。封大人不如還是看看別的料?要出一樣的效果,這鋪內顏色可多了。”

  封淩花了點錢,買了兩個鮮亮的顏色意思意思,離開了這家顏料鋪。

  他再次去找了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看到了最新的邸報,知道封淩正在外麵搞各種動作。他以為自己可供幫助的地方就此結束,卻沒想到忙到一半,便聽屬下傳話,說封翰林上門求見。

  摸不著封淩意思的十二皇子再度讓人上門,還吩咐人好茶招待著。

  十二皇子和封淩年紀相差不大,各有自己的風流神韻。前者是貴氣在身,後者是才氣外露。

  封淩見了十二皇子,懶得和十二皇子客套,繞那些無謂的話。他拱手直言:“十二皇子可知道皇妃愛用的顏料裏,是否有特別鮮亮的顏色?色彩鮮亮如有熒光。”

  十二皇子注視著封淩:“何意?”

  “有一味藥,是金雞納樹的樹皮製成,放在顏料裏能讓顏色鮮豔如有熒光。女子用了會滑胎。”封淩回望十二皇子,“食用少量可治病,稍多量就會使人失明、甚至致死。”

  十二皇子沉默了。

  他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封淩的意思。

  有的事情,如果是真的不小心沒在意,導致最後結果不好,人會傷心,會難過,但也就隻能安慰勸說自己一句“命”吧。

  但如果是有人刻意下毒,亦或者是知道有毒卻還……

  十二皇子以為自己皇妃回來大哭,僅僅是因為和先生理念不合,是因為肖家和皇家有了分歧,她站在了他這兒,而先生則是堅定站在了肖家。

  他沒想到慘烈的真相卻是如此。

  她一向來敬重長輩,卻沒想到有一日會被自己一直信賴的先生坑害。她先前怕是一直以為是先生不知,她也不知道,才會導致體內積毒。

  十二皇子見封淩特意來找自己,肯定不會隻為了告訴自己這事。他沉默半響,再度開口:“封翰林打算怎麽做?又想要做到什麽地步?”

  封淩朝著十二皇子笑了下:“如若我推斷的全是真的,那這人便是犯了‘采生折割’。”

  他含笑說著讓人心驚的狠烈話,愣是升起怨恨的十二皇子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采生折割”是刻意使得孩童殘疾。這在本朝是大罪,一條和謀反大逆可相提並論的大罪。這種案子將會由三司負責,皇帝親判,最終將凶手“寸碟”。

  所謂寸碟,便是淩遲處死。

  第145章

  十二送走封淩, 盯著自己桌上的東西兩國來往的文件看了很久。

  他思緒很亂, 想著他敬重的父皇是不是已知道了點什麽,才將兩國貿易的好處推在了他頭上。他前麵有那麽多位皇子, 身份本事都算有亮點可尋, 可這事卻由他來掌管了。

  帝王的彌補,隻能用權勢來彌補。他甚至不會多說什麽, 因為有的事情不能開口應了,一旦應了, 就是皇帝的不對。誰都可以做錯事, 皇帝不可以。

  天下大事,多要匯總到皇帝這兒。

  為防止地方有冤假錯案,死刑之判,必須由皇帝親自審核過後才能夠執行。而死刑裏有各種死法, 一種比一種殘酷, 但淩遲處死這種,隻適用於四種情況。

  一謀反大逆, 二謀殺祖父母, 三謀殺一家三口, 四采生折割。

  這四個一是保護君王, 二是保護老人, 三是保護全家,四是保護幼兒。

  十二清楚了解這四條,以為自己有生之年能見證個幾回第一條,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先行需要見證第四條。

  他想著這段時間府上的歡喜到空歡喜, 抿了唇:“我今日先行回去,有事明日再說。”

  一番話傳了下去,幫著十二處理事情的幾個謀士自然應聲。

  十二坐馬車回到府邸,專門去換了一身衣服。

  十二皇妃聽說十二回來了,好奇去房間裏問了一聲:“怎麽今天忽然就先回來了?”

  十二皇子朝她招了招手:“替我係個玉佩。”

  十二皇妃上前,替十二皇子係上玉佩。她略有點奇怪,不明白為什麽十二忽然拿出了當年陛下在十二年幼時賞賜給他的那一枚古早玉佩。

  這一枚玉佩上麵圖案很是童趣,適合孩子或者少年,卻不適合十二皇子現在的年紀。

  至少得是十年前了。

  衣服倒是今年的新衣,還很素。自從兩人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十二的衣服基本上都以素色為主,很少穿那些深色或者帶花的款了。

  十二皇妃雖疑惑,卻問的是:“可是要進宮?”

  十二腦袋往皇妃額頭靠上,輕應了一聲:“嗯。”

  十二皇妃猜想是貿易往來的事,不好多問,但腦袋被這麽靠著,輕笑著提點了兩句:“你要是搞不明白,就多問問。這世上不是誰都和封狀元一樣,天降神童。隻要和他們交好不交惡就成。”

  十二繼續應了聲。

  十二皇妃見皇子性質依舊不高,借勢抱了他:“今年或許是運勢不好,事情多。等來年就好了,我想過些天去寺裏拜一拜,求個心安。”

  十二回抱了會兒皇妃,輕應著。

  抱了一會兒,十二皇妃也羞了,推開十二催促著:“要去宮裏就快去。事又等人。也就我會在府裏等你。”

  十二深深看了眼皇妃,邁步走出去:“知道了。”

  馬車從十二府邸來到皇宮宮門口。

  十二下車步行,確定了皇帝此刻正在書房,與丞相商討著事情。老丞相前兩年本已不怎麽冒頭。前幾位皇子爭權鬥勢老喜歡找他,然而他這人脾性雖沒有嵇老先生那樣愛為人師表,但也屬於同樣的不想惹大事的。

  但今年的老丞相被皇帝提溜出來好幾回,也不得不多做點事情,免得皇帝到時候怪罪於他。

  等十二到書房前時,老丞相已和皇帝聊完。

  他見到十二後朝著十二行個禮,隨後就離開了。

  宮裏頭皇帝身邊的太監朝著外頭候著的十二含笑說著:“殿下,陛下讓您進去。”

  十二撩起了自己衣袍,朝著書房方向直接跪下。

  他麵對書房,一字一句說著:“兒臣懇請父皇,徹查兒臣喪子一案。”

  俊朗而高傲的青年,為了自己和所愛之人受的委屈,心甘情願跪這麽一回。是逼迫,也是表態。他知道自己父皇有很多妃子,有很多孩子,可他隻有那麽一個。

  太監本是站在書房門口的,被這麽一跪,嚇得趕緊往邊上挪了點位置。他見著十二皇子跪著那麽果決,知道這事不好勸說,欲言又止後折返書房。

  書房那兒沒什麽聲音。

  太監進門後,還是將外頭的事給描述給了皇帝:“陛下。十二皇子殿下跪在外頭,懇請徹查喪子一案。”

  皇帝坐在自己位置上,手中拿著一本本子,腦中本還在想別的事。他聽著太監的話,抬頭看了太監一眼:“喪子一案?”

  太監裝著自己什麽事都不知道,躬身應著:“是。”

  皇帝將本子往桌上一摔,臉上有明顯的火氣和不耐。

  太監更加不敢吭聲,站在一旁當自己就是個死的。

  皇帝終還是沒忍住發了火:“他們一個個是想要逼死朕不成?朕已經給了他們意思,這事朕會管,會處理。案子已在三司那兒,扯出別的案子是遲早的事情。他還來給朕玩這出!”

  太監聽著皇帝發怒,那是順著的話也不敢說,反著替皇子求情的話也不敢說。

  這事怎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