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4020
  在戶籍卡死的情況下, 來一趟京城其實並不算方便。來往要路引,路引要有特殊情況才給批,很難拿到手。他家境原先的水平也說不上敗落,就是普通人家能讀得起書的水平。

  至於一見鍾情這種事情……

  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麵是在品鑒會上, 如果說從那一天他確定了傅辛夷就是他記憶中的傅辛夷,打算送東西的話,也勉強算是一見鍾情。

  封淩在心裏頭將駱康記了一筆,看著老先生戲謔眼神,失笑拱手:“先生不要笑我。沒有他們說得那麽誇張,隻是那天看傅小姐那樣危險,幹脆將人帶上了馬。”

  他頓了頓,也多說了兩句:“我對傅小姐本就有意,生怕京城裏姑娘不知,總在我家附近周旋。我很久沒能回家,實在不太方便。”

  封狀元的家附近現在和鬧市一般,隔三差五有人過來。

  嵇鴻疇點頭:“也是。我記得當初有位狀元郎,家裏的門被人摸來摸去摸倒了。後來換了一扇,三天沒到又被人摸倒了。”

  封淩:“……”

  他該慶幸自己租的房子門還在麽?

  嵇鴻疇讓書生取了一個冊子出來,遞到了封淩手上:“翰林院事務不少,這些時日就不用過來了。裏頭寫的這些書,你都一一去看了。尋不到的就去借,翰林院人多,總有人家裏有。”

  他沒讓封淩問自己借。

  問別人借書,一來二往就是個交情,對封淩熟悉翰林院諸多官員有利。而且這名頭還能打著嵇鴻疇的名頭,讓別人知道封淩就算沒有傅尚書,後頭也有人。

  封淩很意外。

  他接過了冊子,卻對嵇鴻疇直言:“先生為何樂意這樣幫我?”

  嵇鴻疇看著封淩半響,似歎非歎“哎”出一口氣:“人老了,總希望小輩能過得好一些。見你這性子難得罷了。路啊,總是自己走的,能走到多遠,還得看你自己。”

  封淩還是不明白。

  嵇鴻疇不再多說,擺手:“行了,你要是有空多來我這兒給我講講故事就成。”

  封淩聽出嵇鴻疇不想多說,且有勸他離開的意思,便起了身:“那先生多注意身體,好好休息。我會常來叨嘮,到時候先生不要嫌我煩才好。”

  嵇鴻疇點了點頭。

  封淩拿了東西準備走了,嵇鴻疇又多說了一聲:“你死讀書,少有玩樂,不是一件壞事。”

  這話對於如果說封淩僅是個十九歲少年,一下子還真聽不懂。他或許還會覺得:我怎麽就死讀書了?要是有錢,我也會玩樂。

  但對於經曆過太多事情的封淩而言,他聽明白了嵇鴻疇的潛台詞。

  他朝著嵇鴻疇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謝先生提點。”

  嵇鴻疇是在告訴他:京城裏結交方式最喜用玩樂開道。有酒肉同僚,有皇家子弟,這些人要是湊上來結交,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要隨便和一位皇家子弟牽扯過深。

  能得到這麽一句提點,說明嵇鴻疇是真的偏心了他,但能不能聰明領悟,還是得看自己。

  封淩行完禮,再度告退。

  留下的嵇鴻疇在心裏頭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樣的人太過聰明,到底是好是壞。

  ……

  這頭封淩聽過了自己的八卦,那頭最早開始傳八卦的駱康也不算太好受。

  他被擰著耳朵哎喲喲叫喚著:“娘子,大人,行行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駱康的妻子羅氏冷笑:“錯了?你錯在哪兒了?我看你是真的飄。人家情投意合是一碼事,男未婚女未嫁的,轉頭外頭傳成這樣,你讓傅府怎麽做?”

  駱康雙手護自己耳朵,被疼得齜牙咧嘴:“那就成婚唄,成婚怎麽了?”

  羅氏為人母的,哪能不知道肯定要成婚:“是要成婚啊。可心裏頭憋氣,氣得慌。人家好好護著的姑娘被外頭傳來傳去的,能樂意?回頭一查,喲,是駱康駱大人傳的話。”

  駱康覺得不至於,可他又不敢再忤逆自己妻子:“悠著點,您悠著點。我就這麽兩隻耳朵,哎喲……”

  羅氏放開了駱康,手指在他腦門上一戳一戳:“你爹天天叫你低調一點,低調一點。守規矩守規矩。別人能犯錯,你不能犯錯。別人不守禮製,你得守禮製。你半點辮子都不能給人留!”

  駱康揉了揉自己耳朵,見羅氏這般氣憤,小聲說了一句:“不至於。”

  “什麽不至於?你是忘了我們兩家怎麽舉家從江南北上了?還是忘了沈家一家絕戶?”羅氏收起了手指,語氣又變得平和了些,“最重要的是,你得想著我和孩子的命,全係在你手上。”

  駱康能扛得住自己妻子母老虎的姿態,可扛不住自己妻子忽然軟下來的姿態。

  他禁不住拉了兩下自己妻子袖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回絕不亂嚼口舌。封大人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傅小姐又看著確實是喜歡他的。這回不至於。”

  羅氏哼了一聲,去拿擀麵杖:“我去做點麵皮子。你這些天要見誰給我一個個想好了。都考上官的人了,也沒個官大人樣子,不著調。”

  講話確實不著調的駱康湊上去:“我想吃麵。”

  羅氏揮著擀麵杖,聲音忍不住又大起來:“有本事你自己拉麵!”

  駱康一臉討好:“沒本事沒本事。您老做的麵條最好吃,那是京城第一麵,絕對沒有二話的。封狀元都吃不到您出手做的麵條。傅小姐肯定不會下廚啊。有您在,我日子過得比封狀元還舒坦。”

  羅氏停住腳,手持擀麵杖斜眼看駱康:“傅小姐聽說會用花做畫。”

  駱康也聽說過:“是。”

  羅氏覺得駱康簡直了。家裏做的酒樓生意吧,也不怎麽上心。考科舉吧,還要她按著頭學。明明本事有,卻偏生隨遇而安一般不著調。她當年怎麽就一時瞎了眼,嫁到了駱家?

  她拿著擀麵杖指著駱康:“你家那酒樓讓傅小姐來布置布置。錢不是問題,懂不懂?傅小姐布置的樓,老百姓好奇不好奇?狀元郎會不會來?就算狀元郎不來,你酒樓多了新意,到底是利大於弊。”

  駱康恍然:“娘子聰明。”

  現在全京城都想和傅辛夷和封淩套近乎,沒誰能免俗。但想要套近乎,總歸要有法子才行。

  駱康琢磨了一下:“那娘子不如明個和我一道去拜訪一下傅家?大戶人家是不是要送拜帖?我們會不會在門口就被拒了?”

  能想到從傅辛夷這兒下手的人肯定很多,傅府或許拜帖最近能收到一遝。

  羅氏想了想:“明天先走一遭。多去幾趟送拜帖,總會讓傅小姐知道我們想要請她布置酒樓的。”

  去一趟代表著有機會,不去就代表著一點機會都沒有。

  駱康想想覺得很有道理:“成,明天一早就去。”

  所有人都將自己的行程設想得非常好。

  然而當新一天的太陽升起,傅府守門人打著哈欠推開門,就僵在了門口,茫然看向門外,不知道今個是什麽大日子。

  門口站了三批人。

  一是十二皇妃。她穿著簡單坐在馬車上,臉上帶著淺淡的笑:“難得出一趟門,忘了先送拜帖,沒想到今天趕了個不巧,還碰上人一塊兒趕早拜訪。”

  二是駱康和妻子羅氏。兩人笑盈盈行禮:“見過殿下。”

  三是封淩帶著自己父親以及臨時請來的媒人。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沒想到會遇到這麽一個狀況,一樣朝著十二皇妃行禮:“見過殿下。”

  十二皇妃朝著守門人說著:“勞煩通稟。我與傅小姐說兩句話就回了。”

  守門人忙應下:“是。”

  在屋內並不知情的傅辛夷,這會兒才從被窩裏爬起來梳洗:今天要怎麽將玫瑰花送給封淩呢?

  第90章

  守門人算來算去, 沒算出來今天是什麽節。

  莫非是一個良辰吉日, 最適合上門拜訪?

  他摸不清頭腦,匆匆往裏去通知傅尚書, 生怕怠慢了十二皇妃或者封狀元。至於駱康, 不熟,不認識, 傳話的時候順帶而已。

  正門口。

  十二皇妃穿著再怎麽簡單,衣服料子上細線的顏色都表明了她皇家人的身份。馬車上更是有肖家標識, 好認得很。駱康沒見過十二皇妃, 僅憑著本能猜出了十二皇妃的身份,叫了“殿下”而已。

  至於封淩,他自然是認識十二皇妃的。

  十二皇妃從馬車上下來,對著封淩和駱康一樣行了禮。

  封淩和駱康朝她行禮是規矩, 她回禮是禮賢下士的客套。

  她脾氣一向很好, 又是肖家出身,很是會察言觀色, 眼尖看出了封淩的來意, 朝著封淩先一步笑著說了聲:“我今天想來和傅小姐聊聊畫, 問她訂一幅花畫。不會打擾到封狀元。”

  現在的京城, 幾乎沒有誰認不出封淩。封淩太好認了, 眉心點紅,右手有傷。能在這時候出現在傅府前頭的,也不可能是別的學子偽裝。

  這事實在好笑,她突發奇想過來, 沒想能撞上封淩求親。

  封淩含笑:“殿下有心。我和父親今日來拜訪傅尚書,是想請媒人議婚。這兩天在京城,各種故事傳得沸沸揚揚,我總得給傅尚書一個交代。”

  羅氏聽到這話,伸手暗中捏了一下駱康。

  要不是駱康嘴快,豈會讓故事變得如此豐富。

  駱康被捏得疼,又不敢發聲。

  十二皇妃看向駱康夫妻。

  駱康見十二皇妃望過來,上前擺明自己來意:“新科進士駱康,家中有酒樓,是想請傅小姐幫忙給酒樓裝點裝點的。今日主要是來送拜帖。”

  要是不用拜帖能進門更好,但看著今個懸乎。

  十二皇妃笑笑:“那與我是一樣的。”

  駱康哪裏能說一樣呢?麵前貴人看著和傅小姐是認識的,而他隻能說間接認識過傅小姐,拜帖人收不收還是另一個問題。

  他正要解釋,卻被封淩插了話。

  封淩沒法對十二皇妃說太過失禮的話,但對駱康很有話說:“駱兄的酒樓不是挺好的麽?找個說書先生在那兒說說我和傅小姐的事,想來能賺不少錢。”

  這可是話裏有話。

  大家都是經曆過今年玩心眼科舉考核的人,自然能聽得懂。

  駱康哪想封淩真把他給記上了,原本還算自然的笑容頓時僵住,訕訕拱手:“沒沒,不敢不敢。昨天剛因為這事被狠狠教訓了一頓,下回再不敢隨意往外亂說話了。”

  他沒說被誰教訓,但在場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看了眼羅氏。

  羅氏依舊笑盈盈,半句話沒開口,仿佛自己並不知道誰訓了誰。

  封淩笑了一聲,沒再開口計較。

  眾人在場都客客氣氣的,讓封淩垂下眼,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他再度抬眼時,依舊是帶著客套的笑,看似和善,實際上半點真情實意都沒有。

  這時候一個個上趕著來傅府,多是因為有利可圖。不管是封淩還是傅辛夷,在幾個月前對於全京城人而言,全然沒有結交的意義,幾個月後就全變了。

  隨著時間流逝,他位高權重,傅辛夷斂財萬貫,靠過來的人隻多不少。

  封淩沒再開口,任由在場的氣氛冷下,逐漸變成了集體沉默的尷尬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