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3563
  封淩站在那兒望了半響,直到馬車變成一個小點,這才轉身進了嵇老先生家。他得先去給老先生道歉領罰,這樣才能有機會過幾天再出去一趟。

  ……

  傅辛夷回府的路上依舊全程在玩她的胭脂罐。

  胭脂罐看著很普通,罐頭外殼是用的鐵皮,在京城裏萬物都昂貴的情況下,這罐平價胭脂實在是隻能算勉強能用。不過聽說製作胭脂的這家小鋪子發展挺好,指不定以後價就不一樣了。

  良珠觀察著自家小姐的神情。

  傅辛夷在想事情,想一天下來的驚心動魄,也想更衣間裏的短暫衝擊,也想未知的背後危機。一直想到自己到了府上,她安穩走下了馬車。

  天已徹底暗下,今天傅府的晚膳吃得比平日都遲一些,內容也豐富一些。

  傅尚書和顧姨娘都極致關注著傅辛夷的狀態,而傅辛夷草草吃完,表示:“我要去書房,就今天一天,開燈用功一會兒。”

  傅尚書露出不同意的神情:“你今天經曆了那麽多事情……”

  “可我要開店。”傅辛夷擱下筷子,半點不想聽兩個長輩不同意的話,起身嬉笑說了一聲,“我會記得早睡。”

  說完就跑,態度堅決。

  傅尚書和顧姨娘對視一眼,隨即視線轉向良珠。

  良珠沒能跟著傅辛夷一塊兒跑走,隻能朝著老爺和顧姨娘露出尷尬又局促的笑:“小姐今天,事情經曆得有點多,所以……”

  顧姨娘擱下筷子:“來,慢慢說。叫管事也進來。你們互相補充著,把她今天所有的事情都給我們講一遍。”

  良珠留在原地,和被叫過來的管事一起,將傅辛夷今天所有行程細致講了一遍。重點講了傅辛夷換好衣服出去,和封淩之間發生了一二三事情。

  至於封淩的字跡問題,良珠沒看到那張訴訟,而管事看到了,卻並沒有告知傅尚書和顧姨娘。

  傅尚書聽完所有,吩咐了一聲:“能參加殿試就行。既然住在老先生那兒,就多送點滋補的禮物過去。救命恩人,怎麽送禮都不為過。”

  管事應聲。

  傅尚書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顧姨娘見人都離開了,蹙眉問傅尚書:“辛夷和封淩這事先不說。想要傷害辛夷的人到底會是誰呢?”

  傅尚書在腦中轉了一圈人:“太多了。現在隻希望順天府能讓這個人活到問出話來。”

  皇宮。

  皇後娘娘撐著一隻手,懶散坐在那兒,把玩著手裏的小巧茶杯。

  皇宮中以懶散態度得寵的十五公主殿下,比起皇後娘娘的風範來說,那是一點都及不上。

  皇後的大宮女紫秀正在身旁細說著:“今日傅小姐采買了一家商鋪。有人當街砍人,怒斥蒼天不公,新會元年僅十九,他卻考了多年依舊名落孫山。同一時間,有人持匕首行刺傅小姐,封會元伸手替她擋了匕首。”

  皇後娘娘抬眼,頭發上插著的那些個簪子輕微晃動,在燭光下顯得美豔又耀眼:“所以顧桑兒想來見我。”

  紫秀應聲。

  皇後嗤笑一聲,將茶杯重新放回到桌上。她坑了顧桑兒一把,想來這小丫頭肯定是不服輸,想要來跟她較勁。互相懷疑著,誰都不信任誰。

  “馬上要清明了。”她輕啟紅唇,“就約在那天吧。”

  頓了頓,她又說了一聲:“叫人去問那個行刺的,誰派來的人。問不出來,就將人手指頭腳指頭都剁了,沒了手腳,自然就不會出來禍害人。”

  紫秀行禮應聲:“喏。”

  皇後娘娘輕微歎了口氣:“想來也問不出。”

  當紫秀準備退下了,皇後又叫住了她:“紫秀。”

  紫秀回話:“在。”

  皇後娘娘略一思索,吩咐她:“替辛夷鋪子打點一下。再送點補身體的東西給傅府和十二。另外封會元那兒……”

  她停頓一下:“罷了,封會元一事,還是由我與陛下說一聲才好。”

  傅辛夷既然不能嫁給十二,也不能便宜任何皇家人。

  無權無勢的,才最是適合。

  第71章

  順天府。

  行刺的中年男子頭暈眼花, 往角落裏的幹柴堆裏縮了縮。

  太黑了, 他眯細起雙眼,試圖看清楚別處的情況。

  遠處唯一的亮光, 是在順天府值夜班的兩個差役身邊。這兩個差役精神很好, 端坐在自己椅子前,低聲嘮嗑著。

  “你說裏麵那人會怎樣處置?”

  “還能怎麽處置?死刑得陛下親批, 哪那麽容易。但傷了如今最有天賦的學子,朝中今後的棟梁, 得拿個流放才讓我舒心。”

  “我也覺得, 怎麽著都得流放!”

  兩人正要再說什麽,敏銳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忙戒備站了起來。

  外頭又一個差吏走進來,身邊還領著一個錦衣男子。

  兩個差吏見著錦衣衛的衣服還有腰間標誌性的繡春刀, 忙躬身行禮:“見過大人。”

  男子輕應了一聲:“奉命審訊今日當街刺傷封會元之人。相關文書我一並帶來了, 可查驗。”

  差吏忙躬身應下,接過男子從懷中取出的相關文書, 對照了上頭的印章。

  錦衣衛直屬於當朝皇帝, 看來這回行刺事件並不尋常。

  確認身份無誤, 差吏讓出位置:“大人請跟我來。”

  一炷香之後, 男子站在監獄中, 看著裏頭恍若一條死狗,手指腳趾盡斷的中年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他朝著旁邊差吏點了頭:“性命留下了。該問的你們可以繼續問,我這裏問不出什麽了。”

  他語氣平淡, 好像剛才一根根攆斷人十指的不是他一樣。

  差吏渾身一哆嗦:“是,您慢走。”

  男子點頭,往外離開。

  差吏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自己身邊一樣被嚇壞的同僚:“你,記下來了沒?”

  同僚顫著回他話:“記,記下來了。這人是看了人像知道傅小姐,專門盯著傅小姐去的。為了一筆錢財,對方先給了定金,事成後給尾款。但幕後人是誰不知道,人像和錢都是直接扔在他家裏的。人像看過就燒掉了。”

  差吏連連點頭。

  可說這人像又會是誰畫的?會是誰專門尋了一個無關的人,去行刺極為無辜的傅家大小姐呢?

  ……

  肖家。

  十二皇妃身子才好一些,此刻正端坐在庭院內的小亭子中。

  她喝著特釀加了蜂蜜的米汁,看著亭子另一頭的肖先生。

  肖雯,肖先生,天下奇女子。

  她頭發不倫不類束在頭上,插了簪子,卻又弄了個男式的網巾箍著。臉上妝容淺淡,幾乎看不出有怎麽修飾。像個學子,又確實能讓人看得出是個女子。

  衣服是長袍,桃粉色的道袍。

  本朝喜歡穿桃紅色的不少,但真正穿出來的不多。對百姓而言,不耐髒,對貴族而言,沒有正紅來得貴氣。道袍基本上是男子穿,女子穿也少,像肖先生這樣製布縫紉穿衣的,罕見。

  肖雯在紙上畫了一串泡桐花。

  泡桐花以白花為主,內芯泛紅,清明時節開放。

  “好像人都喜歡白色。”肖雯輕悠悠開口,“覺得白花最是純潔,幹淨,無暇。”

  十二皇妃:“先生不喜麽?”

  “說不上喜不喜,隻是覺得花太過幹淨了,少了點韻味。人一輩子柔柔弱弱,溫溫和和,也少了點趣味。”她隨口評價起了皇後,“人本庸俗,嘴上說著喜歡溫和,事實上娘娘這般豔麗的,喜歡的人更多些。”

  十二皇妃聽著,並沒有和自己二姨一樣評判皇後。她是不敢說也不能說的。

  肖雯擱筆,將畫轉了一個麵:“可好看?”

  十二皇妃看到了畫。

  紙上泡桐花綻開漂亮,自側麵探枝頭,顯得格外有意境。泡桐花本質上的那種純潔幹淨展現得淋漓盡致,而總共動用的筆卻寥寥無幾。

  工筆之下有神韻,渾然天成。

  “好看。”十二皇妃稱讚,“先生畫得極好。”

  肖雯笑了笑,將畫又轉回去。

  她取了筆,在邊上用紅色調了色,直接在原先的畫上疊圖。這般糟蹋讓十二皇妃險些驚愕出聲。這豈不是完全破壞掉了原來的那副畫?

  肖雯倒並不在意。她抬筆自然,疊色也自然,轉頭再度擱筆,將畫又一度轉向了十二皇妃:“可好看?”

  圖上的花不再是潔白如雪,內芯泛紅,而是整個一株花都變成了豔麗的紅。這依舊是泡桐,已成了另一種感覺。滿目都是紅,奪目豔麗得簡直要從畫中出來,能吞噬人一般。

  “好看。”嘴上這般說著,十二皇妃卻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驚悚感,好似這花是妖花,畫也是一幅妖畫。

  肖雯笑起來:“我也覺得好看。”

  她側頭問十二皇妃:“對了,上回聽你說的花畫,這回可拿來了?”

  十二皇妃點了點頭,招手示意自己侍女上前。

  侍女躬身上前,打開了木箱子裏的畫,將傅辛夷當初特意做好的手捧孩童菊花畫給展了出來。

  肖雯盯著畫看了半響:“意思不錯,畫不怎麽樣。”

  事實上意境沒什麽內涵,簡單粗暴,畫和人一樣,心思幹淨直白到麵上可見。

  十二皇妃惆悵看了眼,揮手示意侍女送下去:“是。她有心。畢竟才能見物兩年,讓她兩年內既要學會為人處世,又要學會琴棋書畫,太為難了。”

  肖雯笑了一聲。

  “孩子的事情,十二那兒是怎麽個意思?”肖雯換了個話題問十二皇妃,“這些日子身體應該養好了些?”

  十二皇妃點頭:“是養好了些。他答應我短時間內不會娶別的女子,直到我生下長子。”

  肖雯應了一聲,隨後又歎了一聲:“我兄長這人總是利益在上。要不是他強逼著你,你也不至於整天惴惴不安,總怕自己做不到最好。”

  十二皇妃聽肖雯說自己父親,手下意識摸向了杯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飾了自己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