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3997
  傅辛夷猶豫一下,掙紮想再用筷子嚐試撈一撈。

  一個勺子放到了盤子上,另一雙筷子和掃垃圾一樣,把這點稀爛的豆腐掃入勺子中。傅辛夷視線跟著勺子轉動,就見勺子的主人——封淩,毫不在意將豆腐放入自己碗裏。

  他再用勺子舀了一勺嫩豆腐,放入傅辛夷碗裏,對她說了一聲:“勺子幹淨的。”

  傅辛夷低頭,看自己碗裏突然多出的豆腐,手微動。

  封淩還繼續和詹達說著:“陛下不會樂意見人利用他,但詹大人太過自傲,陛下也不一定會喜歡他的性子。”他跟隨皇帝那麽多年,對他了解程度遠超過一般官員。

  他的話太過肯定,剛才的動作又順暢得很,導致另外兩個人點了頭後才後知後覺看向傅辛夷的碗。

  碗裏那一勺豆腐沒知沒覺吸引了眾人目光。

  詹達頓了半響才繼續接封淩的話:“嗯,你說的是。回頭我會與我爹好好說道說道。這回的事情要回頭算賬,即便是情有可原,可必然是他有錯在先。”

  當朝支持百事孝為先,詹大人為兒子出頭,可不是孝的問題。反而是他或許會因為給父親惹事,算得上不孝,會被此事牽連到。

  謝寧愣愣看看那一勺豆腐,腦子裏完全忘記剛才的話題是什麽,傻乎乎眨了眨眼睛,最後卻還是將一肚子好奇給吞了下去,說了一句:“豆腐挺好吃的?”

  傅辛夷抬頭看向謝寧:“嗯。”

  她擱下筷子,拿起自己勺子再舀了更小一塊,放入嘴裏。她刻意將豆腐推到一旁會讓人覺得不太友善,放著不吃也很奇怪。封淩都說了用的是幹淨勺子,她再糾結反倒是惹人更加在意。

  豆腐味道確實很好。

  鹹淡適中。

  傅辛夷三兩口把自己碗裏豆腐吃完,決定接下去還是夾一些不太考驗筷子功夫的菜。肉也好,蔬菜也好,總比再丟人一回好。

  她再度安靜吃飯,就和上回品鑒會一樣不怎麽吭聲。

  吃著吃著,在場另外三個也不說話了。

  詹達作為年長者,下意識找起了話題:“說起來你們都是上回品鑒會初見吧?”

  謝寧吃了兩口菜,想起那時的事,嘿笑起來:“可不是。傅小姐那次都沒怎麽說話,好些人雖然好奇,但也沒怎麽敢湊到傅小姐麵前,怕唐突了。這回也是,傅小姐話很少啊。我娘跟我說傅小姐在初一宴席上大出風頭,我當時還不信。”

  傅辛夷友善笑笑。

  謝寧又和傅辛夷說起自己和封淩的初遇:“我和封淩碰見更是有意思。我那時候去翻封淩的字,他字寫得好嘛。結果我翻了半天,就翻到了一張字可醜的。哇,傅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字有多醜!”

  他一說起這個,簡直眉飛色舞,恨不得當場給傅辛夷比劃起當時自己看見的字。

  傅辛夷心中咯噔:……謝寧說得不會是她的字吧?

  封淩在邊上輕咳一聲:“謝寧,吃飯。”

  謝寧誤以為封淩不喜別人誇他字,半點沒打算順著封淩的意思,執意繼續講:“哎,對比才能更好誇你。這我一定要和傅小姐講的。當時那個字啊,一個賽一個大,我懷疑這人是想要寫滿整張紙。更好笑的,看多了還會覺得又醜又整齊,挺和諧的。你能理解我的意思麽?”

  傅辛夷:“……”

  她笑容愈發友善,友善到恨不得將謝寧頭給錘了:“謝公子,那張紙聽起來是我寫的。”

  謝寧笑嗬嗬點頭:“是嘛。”

  他笑著笑著,笑不下去了,臉垮下來:“我錯了,我不該在背後說人。傅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往心裏去。我這人嘴巴沒把門,老說點有的沒的。”

  詹達和謝寧認識多年,也第一回 見謝寧這樣變臉,被逗得笑起來:“說話確實要把門,看你都在說點什麽。傅小姐這兩年才開始學寫字,和你自小習字能一樣麽?”

  將別人的弱點放在台麵上放肆嘲笑,確實不是君子所為。

  謝寧被詹達這麽一說,忙給自己倒了杯酒:“謝寧在這裏給傅小姐道歉。自罰三杯。傅小姐真真不要和我計較。”

  他話都說成這樣了,傅辛夷又能說什麽?

  她笑著搖搖頭:“沒事。字醜是確實。我這段時間有在好好練字。”

  謝寧給自己快速灌下三杯酒,翻開酒杯示意一滴不剩,笑嘻嘻表示:“哎,那我也不能在背後不分緣由來亂說。下回一定吸取教訓,絕不再惹出這種事。”

  傅辛夷應聲:“嗯。”

  封淩見他們一人一句,氛圍遠比他和傅辛夷交談時來得隨心,微微垂下眼。他以前和謝寧不熟,等他在朝堂之上站穩時,謝寧的性子已和現在截然不同了。

  傅辛夷以前一樣和謝寧不熟,這一世卻……

  他伸手取過酒壺,對著謝寧笑笑:“以你的酒量罰三杯,那數量還是少了點。我陪你喝。”

  謝寧剛想說陪個什麽,那字還是封淩收起來的……可他話到嘴邊難得敏銳察覺到一連串問題:封淩當時就知道那字是傅辛夷寫的?他怎麽知道的?如果真的知道,為什麽要收起來?

  可憐謝寧想不明白還不敢再提這茬,隻能拿著酒杯拱手苦哈哈:“封大公子,我酒量哪能和你比?我認輸行不?認輸。”

  封淩一杯飲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唇角泛笑:“我先喝。”

  謝寧見人都喝了,知道這劫是逃不過了。他不得不拿起酒壺,給自己添上,長籲短歎:“好好一次吃飯,轉頭就成了鬥酒。人傅小姐還在呢,你也不怕等下喝多了丟臉。”

  傅辛夷不吱聲。

  封淩含笑:“我酒量好。”

  詹達聽見這話,默默將自己的酒杯倒扣了。他絕對不能喝多。等下不管誰失態,他都要做那個清醒救急的人。謝寧酒量贏不了,而封淩現在情緒上了頭,兩個都不理智。

  他內心歎息:謝寧這個傻子,看人眼色的能力未免太差。

  傅辛夷不喝酒,見他們借自己這個由頭拚酒,也沒多提什麽。直到她見著小二第五回 給他們雅間添酒,才心驚肉跳勸阻:“你們別喝太多,回頭要怎麽回去啊?”

  謝寧根本沒馬車,封淩沒錢租馬車。

  在場唯一可能有馬車的隻有她和詹達詹大人。

  她送不了,詹大人一個人又要怎麽送兩個人回去?

  謝寧喝得開心,滿臉通紅,搖頭晃腦,雙手筷子有節奏敲著碗:“傅小姐不懂,這酒啊,就是這樣才好喝。呃……”

  他打了一個酒嗝,傻笑起來。

  傅辛夷看向封淩。

  封淩喝酒一樣會紅臉。他臉上飛紅,眉間紅豔得好似女子胭脂一點,雙眸已帶起一層水霧,朝著傅辛夷笑著:“不要慌,有我。”

  第49章

  有你什麽啊?

  封淩醉了。

  傅辛夷頭皮發麻, 下意識這麽認為。

  他都臉紅成這樣了, 還能怎麽著?靠自己雙腿走回去麽?

  就連詹達都忍不住跟著勸說:“夠了夠了,再喝就多了。不如多吃點菜, 我們聊聊別的。啊, 對了,最近京城流行聽戲曲。你們可聽?”

  這話題轉移得非常失敗, 因為謝寧敲擊了幾下筷子後,開始單手筷, 另手酒, 一邊敲一邊灌。封淩拿著酒杯,眯細起眸子,輕酌,連話都不回。

  美人如畫。

  現在的封淩每一個動作, 都能讓傅辛夷逼迫自己轉移視線, 又禁不住自己內心對美色的垂涎,時不時瞧兩眼封淩。男子臉紅有百態, 酒醉上頭是一種。

  手指纖長, 上麵凍瘡好了大半, 拿著酒杯時能隱隱看出部分區域還泛著粉。

  脖子那兒都紅了一片, 還不是大紅, 而就是從身體裏透出來的那種淡粉紅。

  傅辛夷胡亂應著詹達:“嗯嗯,好聽。”

  詹達無言,失笑放棄。

  這還怎麽聊下去。

  果然不出詹達所料,謝寧再喝了沒一會兒, 又打了一個心滿意足的飽嗝,朝著眾人露出微妙的彎眼笑容,頭一沉,倒在桌子上,昏睡過去了。

  封淩見謝寧倒了,這才勾唇將自己的酒杯推開。

  他推開就算了,還特意往傅辛夷那兒推,疑惑問她:“你怎麽不收了我的酒杯?”封淩聲音動聽如泉水,話裏意外帶上了一股子的撒嬌一般的埋怨意味在。

  傅辛夷哪能扛得住這樣的封淩?

  她怔住在那兒,就覺得自己和喝了酒一般:“為什麽我要收了你的酒杯?”

  封淩輕微皺起眉頭,不說話了。

  詹達上回都沒見封淩喝成這樣。他見著這場飯吃得差不多,便問了一聲傅辛夷:“看來他們兩個是不行了。我等下送他們回去。傅小姐可吃飽了?”

  傅辛夷點點頭:“嗯。”

  傅辛夷確實吃飽了。剛才他們三個在那兒說話,她在吃。他們說完了拚酒,她還在吃。他們拚完了,她才堪堪放下自己筷子。

  詹達見傅辛夷吃飽了,朝著一直守在那兒的良珠招手:“帶你小姐回去吧。這兒我來處理。”

  良珠應聲上前。

  封淩聽見詹達說傅辛夷要回去,站起身子跟到傅辛夷身旁:“哦,回去了。”

  詹達忙跟著站起來,攔住封淩:“對對,回去。我送你回去。傅小姐不要在意,我能解決他們兩個。”

  封淩被攔住,不理解詹達的行為:“嗯?”

  詹達頭疼。謝寧喝昏睡過去,可以直接搬運回去。封淩這樣說話清楚,但腦子不太清楚的,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隻好和哄自己孩子一樣哄封淩:“封淩,封兄弟,我送你回去,你別跟著傅小姐走。”

  封淩掃了眼酒桌狀況:“我不和她回去,和誰回去?”

  他語氣認真,和傅辛夷說著:“交友不慎,見諒。”說著手還在一邊不耐朝著詹達搖著,示意讓詹達一邊去。

  詹達覺得腦袋更疼:“這店賣的是假酒吧?怎麽醉成這樣?”

  傅辛夷緩緩站起身來。她沒見過封淩這樣,將封淩顛來倒去亂七八糟的話全當成醉酒昏頭的言語:“小詹翰林可知道封公子住哪裏?”

  詹達愣住:“哦對,我不知道。”

  他們幾次碰頭全是約在外頭的酒樓。封淩次次清醒回家,還真沒有提過自己具體住在哪裏。他像是才意識到這點,對自己的不知道具體地址而震驚:“我竟然不知道?”

  震驚歸震驚,解決方法還是有點。他對傅辛夷說:“讓他在我家住一晚就行。明天酒醒了,他會自己回去的。”

  傅辛夷朝著詹達笑笑:“他去過傅府,府上人該知道他家在何處。我讓馬夫先送我回去,再送封解元回去。小詹翰林的馬車擠三個人不舒服吧?”

  京城中馬車規格有講究,為官者都卡得很細致,家裏馬車一般不會刻意打造大馬車。詹達的馬車可以塞三個男子,不過確實不太舒服。

  可讓女子來送人,更不合適。即使馬車是先將傅辛夷送回傅府。

  他不同意:“哪能勞煩傅小姐。”

  封淩見他們根本不理自己,歎了口氣,喊了一聲:“詹達。”

  這一個名字叫得詹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隻有在聽他爹要教育他時,才能聽到這種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