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作者:奶酪西瓜      更新:2020-07-08 08:34      字數:3917
  可別人看多了她穿, 又會覺得:哎,好像這樣配色也挺好看的。

  她尚且稚嫩的臉蛋沒有塗抹胭脂, 而是被煤炭熏得兩頰飛紅。唇又由於喝多了水, 看著就讓人覺得水潤且富有彈性。頭發上簡單插著的小花飾, 讓她多了十來歲的俏皮。

  俏皮的少女此刻眼神專注, 手沒有絲毫的顫抖, 將選取好的黃色臘梅,一朵朵連帶著一點枝幹放入到月石和沙子的混合物中。

  桌上還擺放著她取出了的兩朵幹花。兩朵幹花對比懸掛著的幹花,顏色更加鮮豔,符合花朵原先的色彩。倒掛風幹的那些花由於色素沉積, 比原本鮮花要暗沉一些。

  有了對比,傅辛夷當然選擇用更好的方法來做幹花。

  顧姨娘帶著好奇看傅辛夷小心封鎖好一個又一個陶罐,再看著傅辛夷取出原先擱置的陶罐,將已幹的差不多的花又取了一些出來。

  傅辛夷動作很輕,用毛筆將花上的月石、沙子一點點掃去,輕柔得如同在對待昂貴擺件一般。

  顧姨娘問了一聲:“這幹花能維持這樣多久?”

  “隻放著能放好些年。”傅辛夷彎了彎眉眼,“不過會變的很脆,碰著了就很容易損壞。顏色會漸漸變化,多會黯淡一些。要是用琉璃罩著,可以放更久。但琉璃可比花貴多了。”

  顧姨娘化用了一個成語:“櫝比珠貴。”

  傅辛夷笑出了聲。

  買櫝還珠是說人眼界不夠,買盒子還了珍珠。而傅辛夷要是用琉璃外殼罩著這點幹花,那真是外殼比內在昂貴很多。偏離原先想要展示的重點,得不償失。

  在現代,很多人會選擇做一些幹花,直接捆在一起當裝飾,亦或者買點玻璃瓶塞進去當裝飾。她見過成本更低廉的人,還會選擇直接批發一些蛋糕塑料盒,裝幹花和手辦。

  人的創造力無窮無盡。

  傅辛夷動作沒停,取了一張紙和一個壺。她將紙撕碎了倒入壺中,攪勻,做成紙漿。紙和水要有一定的比例,不同的紙需要的水不同,傅辛夷也是頭一回嚐試用自己習字的紙來做所需的紙漿。

  顧姨娘在邊上看得認真。

  傅辛夷的動作幹淨利落,還帶著一股子的溫柔,看起來非常舒服。她將混合均勻的紙漿倒入一點在碗中,用勺子再攪拌了一下,確定紙漿已達到自己預想的粘稠度。

  良珠從邊上遞上一個小姐讓她準備的木框架,先一步好奇:“小姐今天是要做什麽?”

  傅辛夷回答了她的問話:“做幾個書簽。”

  良珠眼內帶著和顧姨娘一樣的興致勃勃。

  木框架中扯了一塊布,木框和布和在一塊兒的造型像是要用來刺繡。傅辛夷在木框下墊了很深的盤子,把壺裏的紙漿倒入到木框架裏。不快不慢,從邊沿先倒,再慢慢倒到中間處,平鋪成一片。

  水流透過布流到底下盤子中,木框中僅遺留下濕透了的紙漿。

  傅辛夷見木框架中有了一層紙漿後,放下壺,拿起勺子。為了確保紙漿厚薄差不多,她不停用勺子輕輕壓著表麵,填補部分鏤空的地。等壓得差不多了,她再將準備好的幹花取過來,一片片的花瓣往紙漿上放。

  她花瓣選取的是那些最細小的平整碎花瓣,美觀又不會由於花瓣過大或彎曲而影響最終成品。

  橙紅色正紅色的碎花瓣分散在整個紙麵上,看著就好看。隻是已成花幹的花短時間內又被潤濕,讓一旁的良珠覺得有一點無法理解。

  良珠沒問,顧姨娘也沒問。她們雖然對麵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卻是極為安靜觀看著,不敢打擾傅辛夷絲毫。

  傅辛夷將幹花花瓣放好,又取了碗和勺子,將餘下的紙漿一道澆到木框架中。

  下方盤換了兩輪,確保不會有水溢出。

  木框架裏的紙漿經過這兩輪覆蓋,已有了一定的厚度。

  此刻幹花被裹挾在紙漿中,看著有種清新美感,讓圍觀的兩人都禁不住多看兩下。要不是現在還不能上手,她們可能早伸手過來摸一摸碰一碰了。

  傅辛夷等木框架裏的水幾近濾不出布麵,這才抬頭和顧姨娘說道:“接下去放幹就好。不能太陽暴曬。”

  顧姨娘望著紙,想著以前的事:“你娘以前也喜歡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念的同樣的書,也不知怎麽就比別人都想得出。”

  她說完這話,自責起來:“哎,老說過去的事幹什麽。”

  傅辛夷將木框架拿起,上下晃動一下,讓殘存的水再濾出點:“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老說過去的事,以後的路才會走得更順暢。”

  如果沒有下毒這回事,傅家管教仆役就不會那麽嚴苛,盧旺申毀壞傅辛夷名譽的事就會成真。

  顧姨娘想到這點,應了一聲:“辛夷說得對。”

  傅辛夷把木框架拿到陰涼處隔著,讓它自然被風幹。

  回到原位,她讓良珠又拿出了一個木框架,在木框架下頭貼竹片。

  顧姨娘問傅辛夷:“這又是做什麽?”

  傅辛夷回答:“做個底框,回頭等幹花做好了,直接可以放到木框裏頭來。”

  顧姨娘看著這粗糙的木框架,一時間無法想象最後的成品。不過家裏的家具一樣如此,沒有拚接上漆時醜得可以,拚接上漆之後仿佛變了個玩意。能工巧匠就是能將這些原本粗糙的東西,變成精致的工藝品。

  “叩叩——”

  傅辛夷溫和吩咐:“進。”

  書房外守著的小丫頭走進來,到顧姨娘身邊行禮:“姨娘、小姐,老爺前廳有客,是梁大人。他提早來送年禮。”

  顧姨娘恍然:“啊,今年來這麽早?我去……”

  傅辛夷打斷顧姨娘的話:“我去。”

  她剛下自己手裏的木框架:“姨娘現在情況和往年不同。這種操心事今年交給我就是。左右我要開始學持家,人情往來都是要學的。”

  顧姨娘本都打算起身了,聽傅辛夷這樣說後就隻微動了身子。她明白自己該放手一點事物,可又有些不放心:“你去年不過跟在我後頭看了眼,禮單上的東西怎麽回,你心裏頭還沒數。怪我今年籌備得晚……”

  “良珠,將我的披風拿來。”傅辛夷吩咐完良珠,笑著走到顧姨娘身側,“家裏還有管事在。應付一兩個客人還是行的。等我回來,姨娘可以趁著年前這幾日再教我。我哪裏欠缺了,姨娘隻管提就是。”

  傅辛夷在意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顧姨娘也一樣的。她見傅辛夷如此果決,暗自也鬆了口氣:“好。依你。你哪裏不懂,盡管問管事和我。”

  良珠將傅辛夷火紅的披風拿上,替傅辛夷係好帶子。

  傅辛夷穿戴妥當,帶著良珠出門,臨走叮囑幾個下人:“好好照料好姨娘。”

  說完,她朝顧姨娘笑了笑,快步跟著來喊人的丫頭離開了。

  顧姨娘見人走遠,書房門關上,看向那些幹花的眼神很是複雜。

  “姨娘,小姐長大了。”總跟著顧姨娘的那位丫頭這般說著。

  顧姨娘輕歎:“是啊,長大了。遇到事情,總得長大的。”

  對內永遠孩子氣,對外卻是成長飛快。

  梁大人前來一事,其實傅尚書與她說過。

  她慢慢起身,讓旁邊人收了椅子:“我回房間待著。你去前頭候著,看小姐有哪裏需要幫忙的。今日梁大人應該還帶了客人。不要怠慢了。”

  身旁丫頭應下,先一步出了書房。

  此刻快步走向前廳的傅辛夷問前頭帶路的丫頭:“梁大人帶了點什麽來?管事的在前頭了麽?”

  丫頭邊帶路邊回話:“小姐,管事的在前廳跟著老爺。梁大人帶了些年貨過來,多是點肉和菜。他身邊還跟著一位年輕人,是今年秋闈第一的封解元封淩公子。”

  傅辛夷腳步一頓。

  良珠抬眼看向傅辛夷。

  她就見自家小姐麵上原本略歡喜的表情倏忽間收斂,掛上了一個頗為溫和,仿佛假麵一樣的笑容。

  良珠困惑:上回見封解元明明不是這樣的表情,怎麽這回忽然變了態度?

  傅辛夷再度邁步:“封解元帶了什麽東西來?”

  “封解元帶來幾張紙,說是從鄉下詢問來的肥料方子,用著可以讓花開得更好些,也讓糧食能適當增產。”前麵丫頭如實回答。

  傅辛夷輕笑一聲:“這樣。”

  良珠緊緊跟著,覺得自家小姐心情似乎很惡劣。

  這都快到前廳了,良珠小聲在傅辛夷身後側問了一句:“小姐,您沒事吧?”

  傅辛夷語氣不變,溫和含笑回她話:“沒事。當然沒事。”

  隻不過是要和人演戲,看誰演得更真一點而已。

  第30章

  前廳, 傅尚書動用的是大廳。

  梁大人帶了一堆的東西, 正讓自己帶來的人和傅尚書的人交接。物件裏少有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多是實實在在的吃食, 從臘肉臘腸到各種糕點, 一應俱全。

  傅尚書和梁大人一對師生,感情一向很好。

  梁大人身旁的封淩, 麵上帶笑,規規矩矩站在斜後方, 並沒有搶梁大人的風頭, 但由於長得實在出眾,存在感依舊很強。

  傅辛夷走進前廳後,先行給自家爹行禮:“爹。”

  她再給梁大人和封淩行禮:“梁大人、封解元。”

  梁大人含笑拱手:“大小姐。”

  傅家就傅辛夷一個,叫一聲大小姐完全沒錯, 不過也略有調侃之意在。

  封淩跟在其後, 隻是客氣行禮,喊了一聲:“傅小姐。”

  傅尚書見雙方招呼過, 將幾張紙遞給傅辛夷:“喏, 這是封解元特意尋來的化肥方子。你整日弄花弄草的, 回頭將這點謄寫一番再還我。學學人家的字。”

  梁大人大笑起來:“大小姐的字不急, 多寫寫自然會寫好的。”

  傅辛夷:“……”

  成, 她字醜的事已經從家裏傳到家外去了。

  傅辛夷接過自家爹遞過來的幾張紙,快速掃了一眼,愣住。

  字跡不一樣。

  她先前收到的一封信,還有那一張紙上的字都相當工整。工整中帶著規矩, 細節處偶爾會透露出不甘的淩冽筆鋒。可這兩張紙上的字,卻是另一種淩冽,是磅礴的大氣與不羈,是風華正茂的少年意氣風發的字。

  或許,他會寫兩種字體?

  也或許,是自己搞錯了人?

  傅辛夷將自己的念頭收好,抬頭朝著封淩笑了笑:“謝過封解元。”

  封淩朝她回了一個笑。

  今天沒有下雪,外頭積雪不算薄。他出門還是沒有帶帽子,頭發上衣服上都沾染了一些被風吹過來的鬆散雪花,化開後打濕了一點頭發和衣服。

  零星幾點,肉眼可見,但不算很明顯。

  最明顯的是他泛紅的耳垂以及雙頰還有鼻尖。他似乎是受不得冷的,一冷臉上就能被凍紅。他皮膚白,一紅就有種清透感,眉心那一點紅痕,如同畫卷上仙童眉心的一點朱砂,豔麗且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