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作者:張大姑娘      更新:2020-07-08 02:33      字數:4376
  “要這樣,”她夾起來一個,先在醋碗裏麵滾一圈,然後輕輕的咬掉一個小角去,“你要有個開口,然後手要這樣,從而使裏麵灌滿了醋。”

  手腕極為的靈活,一翻轉的時候,整個餃子裏麵就灌滿了醋,龐廣白一口塞到嘴巴裏麵,醋味跟豆腐的香味,還有一點辛辣的薑味,伴有蔥花的爆香,她腮幫子鼓鼓,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還有一種吃法,要這樣,你看好了,”她又夾起來一個餃子,還是醋碗裏麵滾一圈,一口去掉半個,“這樣你上半個也能吃到餡兒了,剩下的半個呢,你也要跟剛才一樣灌醋,這樣吃起來冷的快而且每一口都很均勻。”

  龐京墨:……

  所以,我需要你教我來怎麽喝醋嗎?

  他拉著臉,端起來盤子,“你回家吃去。”

  總共帶這麽一盤,不夠你在那裏兩口一個的是不是?

  龐廣白拿著筷子幹巴巴的,不由得臉色訕訕,厚著臉皮為自己挽尊,“呐,是不是這樣好吃啊?”

  我吃你大爺,龐京墨是真餓了,忙的吃飯都沒有胃口,這會兒真覺得這餃子不錯。

  一口一個吃完了,他尋思她閑的難受,“你回家去,再給我帶一盤來。”

  龐廣白不樂意,“我才不,我還沒吃飯呢。”

  不情不願的,龐京墨都想摁著她的狗頭在地上摩擦了,你說你都什麽時候了,我在這裏跟龐蘇子幹架,你後勤工作都做不好。

  板著臉批評她,“你這樣就不對了,你說你吃飯重要還是我吃飯重要啊?”

  龐廣白看他跟二傻子似得,“我唄。”

  “不對。”他壓低了聲音,腦袋湊過去,“七姐兒,你看啊,我吃飽了最重要,我隻有吃飽了,腦子才能轉的快,這樣才好思考用腦子,不然到時候腦子一個不夠用了,大姐就把我們趕出去了,就跟四姐一樣。”

  “啊,四姐怎麽了?”

  龐京墨聲音又壓低了,說話跟鬧鬼一樣的,“呀,七姐兒你還不知道吧,四姐啊,以後不能從基金裏麵領零花錢了,她以後要出去打工自己賺錢養家了。”

  龐廣白捂著心口,看著他,“天哪,四姐親生的都這樣,果真是心狠手辣,要是被大姐知道了你的秘密,豈不是都要送你去監獄嗎?”

  又一副擔憂的樣子,“你說,我也就算了,我好歹還能收收租,一年這些錢勉強夠生活了,你連個退路也沒有。”

  我有一句媽賣批不知道能不能講,龐京墨保持微笑,我講四姐給你聽,是為了嚇唬你的,你倒是可憐上我了。

  滾吧。

  一臉暴躁的起來,龐廣白也不敢多說,去給龐老爺燒紙磕頭又燒香,人就走了。

  吃飽喝足了,看著餃子還有剩的,“再打包一點,給大哥當宵夜好了。”

  劉媽拉著她一起拜大神,在家裏燒紙拜佛,龐廣白不肯,“都說你多少次了,封建迷信而已,劉媽你太土了。”

  劉媽不甩她,你給我跪在那裏就是了。

  她實在是累,囑咐龐廣白,“七姐兒,我去休息一下,還有一次酒水沒有添,你記得一會兒給添好啊。”

  “知道了。”

  劉媽便進房間休息,她躺在那裏,老覺得天旋地轉的,不是那麽一回事,這龐老爺沒了,她總是想起來黃美如。

  便起來從抽屜裏麵拿出來黃美如照片,絮絮叨叨的,主仆二人,幾十年的交情了,早就跟親人一般了。

  “你放心好了,她虧不到自己,不跟以前一樣了,以前是傻,現在是憨,但是不吃虧的。那時候幸虧我啊抱著她來的,不然你都要扔下她了,她跟你其實不一樣。”

  現在她越來越覺得,七姐兒身上沒有一點黃美如的影子,黃美如做事是非常仔細用心的一個人,待人極為的溫和和善,又細心體貼。

  龐老爺之所以找申女士,也是因為申女士人比較體貼,能善解人意,但是如果黃美如當年如果不是車禍不能動,那申女士是絕對幹不過她的。

  龐廣白像是她的生母,黎女士。

  她感歎一番,又惦記龐廣白沒有續酒,香燒完前酒是一定要倒滿的,新年夜酬謝天地鬼神是要三次敬酒端茶的,三是吉利數。

  “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渡人舟。觀音菩薩妙身現,楊柳淨瓶救苦難。”

  劉媽先聽龐廣白好似時候無師自通一般,竟然跪在那裏一副虔誠的樣子,對著菩薩先來一頓彩虹屁,她家裏供應的是送子娘娘。

  “禍不單行昨夜行,福無雙至今日至啊。”龐廣白手心朝上,往前伸出,一叩首,這小嘴甜的啊,這喜話說的跟數來寶一般。

  “愛我這伴我之人,知我者懂我之人,,護我者觀音之手,一求大哥明日諸事順利,腰纏萬貫,二求劉媽身體康泰,事事順心。”二叩首。

  “三願菩薩法喜充滿,六時吉祥。吉神相隨,凶神遠離,福德自然,植眾德本,佛光普照,佛日曾輝。”三叩首。

  三叩首不曾起身,嘴裏念念有詞唱著吉祥話,“一歲一度是誕辰,百事千身求法緣,願佛菩薩加持,福壽綿延。信女但行好事,願成,沐浴更衣,必塑金身。”

  她因為跪著,視線低,三叩首睜眼,隱約看後麵有人,嚇得一個激靈,快速轉身一看是劉媽在那裏擦眼淚,嚇倒在蒲團上麵,什麽感覺都飛了,“劉媽啊,你來多久了,嚇死人了好不好?”

  “呸呸呸,什麽話,你再胡說看看。”劉媽忌諱死字。

  “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

  “哪裏是我沒有聲音,是你太投入好不好啊,七姐兒,沒想到你心這麽誠啊,還曉得幫我許願。”說到這裏,眼淚又下來了。

  龐廣白臉紅的跟番茄一般,她惱羞成怒,平時自詡不信神不信鬼,可是啊,平時最怕鬼,最愛吃齋了。

  一句話不吭聲,回房間去了,氣的半宿沒睡好。

  劉媽看一眼酒杯,滿滿的酒杯,早就添過了,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學那麽多祝語來,怕不是連菩薩都忽悠。

  這孩子,越想越是個人才,忍不住嘟囔,“你要是真能哄好了菩薩,嘿,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龐廣白耳朵這會兒特好使,菩薩保佑,她聽到了,拉起來被子,渾身都冒熱氣。

  後半夜做夢,又夢到第二天分家產,人人都有,結果到她這裏一毛錢沒有,菩薩還在那邊對著她笑,她生生給氣醒過來了。

  氣的心口疼。

  迷迷瞪瞪想是不是昨晚說的不夠多,又大模大樣的去燒了一炷香,“我這個算是年初一的頭香啊,一定要保佑我啊。”

  看菩薩鳳冠霞帔,寶象慈和,不由得心安。

  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便出門去,劉媽跟著一起上車,不知怎麽的,心跳得有點快。

  去了就要換衣服,恰好龐佩蘭也在,龐佩蘭對她意見很大,冷哼一聲。

  巧了,龐廣白對她意見也很大,回複一聲冷哼,各自換衣服去客堂。

  看Alex端著一盤子的信封,裏麵是吉儀,講是吉,其實不是很吉利,裏麵放手帕一方,硬幣一枚,又有糖果一顆,客人走的時候送上,白色信封裝,上麵有紅條,用藍筆寫吉儀。

  殯儀館門外漸漸擁堵,扶靈的有12人,安先生排不到位置,龐蘇子前公公排最末,前麵的人就不好說,葬禮是一門政治,龐老爺兩代人半個多世紀的經營,跟兩地關係搞得非常好。

  他是政商通吃。

  龐家在歐洲很多基建跟電訊,還有港口涉及到二十多個國家,很多人是專程來的,也有很多人是不來的,致電吊唁裏麵就有G20國家裏麵的官方郵件,花圈裏一層外一層。

  龐廣白都麻木了,跪在那裏,不斷的回禮,她排最末,龐佩蘭在她上首,看她很多次,龐廣白都打算即使她要找茬也要忍著了,沒想到龐佩蘭竟然忍住了。

  龐京墨跟龐蘇子居左,就連龐蘇子前夫都來了,兩個人很和氣。

  龐蘇子親自起來遞香,前夫三鞠躬,禮畢又安慰龐蘇子,“節哀順變。”

  龐蘇子點點頭,“那邊準備了茶水點心,招待不周,見諒。”

  這個場合似乎說什麽都會不妥當,他點點頭,他跟父親一起過來的,龐蘇子公公痛風很嚴重,已經不能走路了,依然要被人攙扶著過來。

  其中重視,可見一斑。

  龐廣白看人來人往,一切肅穆有序,牆上挽幛已經掛滿,花圈已經不能再往裏麵送了。

  她默然抬頭,其中一副撞入眼簾,壯誌長存,梓裏同悲。

  心中鈍痛,不由得眼中犯潮,垂首肅然,絲毫不敢懈怠一分。

  龐老爺這一生,縱然多情,卻如訃告中所講,一生莊敬自強,方正不阿。

  第48章 我不是親生的

  下午殯儀館出來以後, 龐京墨孝子在前,隻要龐氏人入八寶山, 馮先生為到場,隻對著龐京墨說,“你父親在的時候,我們曾經在八寶山連續卜了十五天, 虎踞龍盤之地。大可放心。”

  有句話馮先生沒說,人一生其實就是兩個時辰, 一個出生的時辰八字, 另外一個就是前往極樂的八字,往往帶煞氣,常與人犯忌諱。

  因此參加葬禮的人,都有主人家送的一枚硬幣, 當天花出去意味著去晦氣,馮先生八字裏麵便於龐老爺去世的八字時辰相衝, 縱然是多年好友, 也不曾去參加葬禮, 更不來送行。

  公雞血劃十字暖坑,龐京墨孝子大鎬高高抬, 金鎬落地元寶出, 墓基先動, 他看這邊土質鬆軟,氣候又潮濕,卻不想墓基之下, 土挖出來之後四周是石頭。

  打墓打出金沙土,金沙土修紫禁城,紫禁城裏出真龍,墓深按地不蓋天。

  龐蘇子恰好在一旁替棺木打傘遮陽,當先一步,對著二姐三姐說,“爸爸一生操勞,現如今也在保佑我們的,擇福祉安息,子女福祿收益。”

  二姐三姐也動容,不由得淚眼絲絲,拿著手帕敷眼。

  龐廣白一身黑衣,跟龐蘇子一樣的黑色高跟鞋,站在後麵一動未動。

  手捏著傘柄有點涼,她下意識回頭,卻突然想起來劉媽不曾在她身後,八寶山現在已經不能進了,其餘人都等在山下。

  被風吹過來的紙灰黏在鞋尖上,是之前動土燒掉的陰陽地契書,以證明八寶山此處歸龐老爺所有,上至蒼天,下至黃泉土,四至明白。其屋萬年不朽,子孫富貴,科甲連登,丁財日進。

  耳邊是嗡嗡的太歲星君咒:七星五雷護兩邊,六甲神將到宮前,六丁天兵守後營,天官賜福神共降。

  龐京墨抬眼,見她入定一般,不由得大喊一聲,“七姐兒,你轉身。”

  龐廣白這才回神,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奧奧——”

  匆匆轉身,渾身虛浮,龐京墨已經走到她眼前,氣急敗壞,“怎麽跟你說的,你在這裏正對著做什麽?”

  來之前就跟她講好,下葬時要轉身回避,因為龐廣白與龐老爺是本命衝。

  本命衝的人,在先人穿衣、入殮、開光下葬時候都要轉身回避,龐廣白記得好好的,結果這會兒愣是一幹二淨,犯衝。

  龐京墨匆匆又去下棺,有道士把墓穴裏麵的腳印手印用紙錢擦拭平整,活人印記抹平,不然死人壓活人,大忌。

  法事也越來越盛大,梵語不斷,喋喋如嗡,四周山動。

  亡人入土在真龍頭,祖祖輩輩出王侯入土入在真龍腰,祖祖輩輩出榮豪——

  油燈入棺頭,封墓,法事三天不歇。

  至此,山神可敬。

  一行人離去,前往太平山頂。

  龐廣白再入老宅,隻覺森然,她覺得自己有點不舒服,但是講不好,似乎就是從熱房子裏麵一直悶著,突然被拎到了風口上,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衣服感受不到透氣吸水,好似生冷的黏在身上一般。

  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登記中心的人已經在等候了,龐老師為避免糾紛,全部是公正遺囑繼承,宣讀人問,“人都到齊了嗎?有沒有不在場的。”

  龐廣白一眼看過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一個龐太子,人挺齊全的啊。

  就看著宣讀人看了她一眼,有點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