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葉丞小時候的經曆並不是秘密，隻不過很少會有人去關心，大部分人都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定然無憂無慮，前呼後擁。但顧廷禹特地了解過，關於他的一切全都知道。

  這個孩子，比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更不容易。除了一個有錢的爹，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無論是毫不遜色於世家貴族的氣質，還是他個人的才華和成就。

  顧廷禹對他沒有一點意見，心中更擔心的，是自家這個從小沒受過挫折的小公主，能不能跟得上這麽出色的男人的節奏。

  一個是經曆過狂風暴雨依然翱翔於天地、且越飛越高的雄鷹，一個是溫室裏長大的嬌氣花朵兒，會不會飛還不一定。隔著數萬英尺高空般的距離，他擔心他們究竟能否長久。

  畢竟愛情裏更容易受傷的始終是女人，作為父親難免私心，有時候寧願她看上的是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男人。

  “我這個人，不擅長說什麽場麵話，客套就免了。”顧廷禹放下茶杯看著他，“你是真的愛我女兒嗎？”

  “是的，我愛她。”葉丞拿出十二分真誠的態度，“如果叔叔同意把玥玥托付給我，我這輩子都會好好對她的。”

  “每個男人堅定地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都很帥。”顧廷禹扯了一下唇，指腹摩挲著茶杯口，“也所以，很容易讓人相信。”

  葉丞表情謙虛淡定，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不安。

  顧廷禹雙手交握放在腿上，身子往後靠去，低沉地開口：“我和我妻子認識沒多久就直接結了婚，那個時候，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大部分人相親至少要求門當戶對，深入了解對方的各個方麵，但我們都省掉了，連婚禮都是草草應付。”

  “可是後來，我們相愛了，比那許多談戀愛時海誓山盟，死去活來的人都要長久恩愛。我和她就像是一個共同體，是對方的空氣，直到現在感情都沒有減淡。”

  “那很讓人羨慕。”

  “知道我為什麽告訴你這些嗎？”顧廷禹看著他，卻並沒有等回答，繼續說，“彼此契合的人，就算隔著天涯海角，一旦相遇也能殊途同歸。但如果不合適，乍見之歡就難以長久。”

  “我和我妻子，雖然家庭背景相差懸殊，但我們是同一類人，惺惺相惜，甚至有時候，我佩服她。”

  葉丞手指虛握了握，“那您覺得，我和玥玥不合適嗎？”

  “合不合適要看你們自己。”顧廷禹知道對方是個聰明人，說話也就稍委婉了些，“我隻不過想告訴你，一輩子太長，年輕氣盛時說出來的話，將來未必不會覺得是個笑話。”

  這邊話音剛落，大門開了，顧廷禹以為是顧連宸終於野回家，結果看見回來的是他老婆，表情頓時溫和了。

  葉丞現場見證變臉。

  “不是有講座嗎？這麽早？”

  “聚餐我推掉了。”江曉在門口換著鞋，“沒少做我飯吧？”

  “那你得問你閨女。”

  江曉把包掛在門口架子上，走到客廳，見沙發旁站著的小夥子，眼睛都亮了，“喲，這是……小葉吧？”

  “阿姨您好，我是葉丞。”

  “哎我知道。”江曉滿意得笑出花來了，“真帥啊，比她爸還帥。”

  雖然顧廷禹因為這一句話，表情又變得不太晴朗，一頓飯下來四個人還算融洽。

  有江曉在，氣氛就特別的溫馨。葉丞一個大男人都快被未來丈母娘的溫柔和善感動到哭了，總算明白顧連玥為什麽能那麽可愛。

  晚上，顧連玥送葉丞出去。

  江曉早就注意到自家老公的情緒，等兩個孩子走了才問他：“之前不是說小葉人挺好的嗎？你這是什麽態度？”

  顧廷禹拿過電視遙控器，歎了聲，“太好了。”

  “太好了也不行？果然老丈人看女婿都很挑剔啊。那你說說，你想要個什麽樣的？”

  “我……”

  “你想要也沒用，你閨女就喜歡這個樣的，這個款，這個貨號，一個數字不對都不行。”

  男人歎了歎，“我就是怕她受委屈。”

  “老公。”江曉看著他，神色認真，“你上次問我，如果有人架把刀在我脖子上逼我跟你離婚，我會不會幹。”

  清冷的麵容上裂開一絲溫暖，“你不是怕死嗎？”

  “呸，什麽怕死。”江曉笑了聲，腦袋靠在他胸前，“其實我想告訴你，被刀砍死也就疼那一會，可是如果和你分開，一輩子活著都不會開心。我當然選擇你了。”

  “江教授，你這邏輯不合格啊。”顧院長摟著她的肩，笑得胸口震了震，“人活著才有希望，我再把你娶一次不就好了，反正也娶過兩次了。”

  “顧院長的題設不嚴謹，答案還投機取巧，我嫌棄你了嗎？”江曉照樣懟回來，“同樣的道理，哪怕你給玥玥找一個比葉丞適合她千百倍的男人，隻要不是葉丞、隻會讓她不開心，就算以後有可能幸福，那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也都將就過去了，這種遲來的幸福終究是遺憾的。”

  男人抱著妻子沉吟。

  “在正好的年紀談一場真正的戀愛，嫁給彼此心悅的人，後果無論好壞都由自己承擔，不怨天也不由人，至少真正的快樂過了。”江曉輕歎聲中帶著笑，“我了解我女兒，她一定更希望這樣。”

  “你說的也對……”顧廷禹低頭看著她，眉宇間放褶皺散開。

  “所以啊，你就別操那個心了，醫院一堆事兒還不夠你累的嗎？”江曉一下下戳他的胸，“一把年紀了，要學會給自己放鬆，才能長壽，你答應過我要活到一百零七歲的，你要是食言，看我怎麽收拾你。”

  “……”他無聲地笑了笑。

  歲月不饒人，再過幾年，就是真的老了。

  *

  顧連玥把葉丞送到院子裏就打算回去了，沒敢留太久。

  結果才說了拜拜就收到老媽的微信：【去沃爾瑪買瓶醬油回來，要XX（牌子）的。】

  她轉身就跑進葉丞車子的副駕駛，麻溜地係上安全帶。

  剛發動車子的男人一臉懵，“怎麽了？不回去嗎？”

  “師傅，南門口沃爾瑪謝謝。”顧連玥朝著駕駛座雙手合十，虔誠低頭，笑得肩膀都顫起來了。

  葉丞沒忍住摸她腦袋，“傻樣兒。”

  “我就說沒問題的吧。”顧連玥捏了一把男人的右臉，“隻要我媽喜歡你，我爸就是紙老虎。”

  葉丞停車等路障升起來，笑了笑，“你確定不是因為你喜歡我？”

  “哎呀你知道就好了嘛，不要說出來。”顧連玥心情興奮，繼續摸他的臉，“人家很沒麵子的。”

  葉丞一腳油門踩出去，把她手拽下來握住，“乖點兒，別逼我停車犯罪啊，上次沒做完的事……”

  “啊！”顧連玥尖聲打斷，“不許說不許說不許說！”

  男人看她又好笑又可愛，“不說可以，那什麽時候做了？”

  “……”我閉嘴還不行嗎。

  “上次是這隻手吧？”他抬起來親了口，“表現不錯。”

  “……”再騷我也不理你。

  沃爾瑪很快就到了，葉丞把車子停在路邊，跟她一起下了車。

  買瓶醬油的時間，也算是多待一會兒了。

  顧連玥發現他們倆的熱戀期好像有點久，至今還不覺得乏味。難道是因為……沒上過床嗎？

  她趕緊甩了甩腦袋，甩開這個討厭的念頭。

  沃爾瑪超市太大，晚上人多，如他們所願，為了一瓶醬油從入口到收銀台走了十幾分鍾。主要是顧連玥路癡，而葉丞對這邊的超市不熟，當然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不熟。

  兩人手牽著手，排著長長的隊伍後麵，一邊等一邊親密地說說笑笑。

  托葉丞的福，居然有兩個粉絲來找她要了簽名。

  人生第一次。

  “我以為我做畫手這輩子都不會暴露身份的。”

  “有人要簽名不好嗎，太太？”葉丞調侃她。

  “……”總覺得這句太太和粉絲們口中的太太很不一樣。

  “你完全不用擔心暴露身份會帶來什麽麻煩。”他揉了揉她的腦袋，“還沒有誰敢動我的女人。”

  說完都快被自己帥斃了。

  哪想到小姑娘眨了一下眼睛，依舊表情惆悵：“我簽名隻會寫行楷，一點特色都沒有啊。會不會被嘲？”

  “……”就很想展示一下作為男朋友寬闊的肩膀，對方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還有比這更苦逼的嗎？

  結賬的時候，葉丞順手在避孕套的貨架上拿了幾盒。

  顧連玥：“……”

  “有備無患，很快就能用上了。”這人說得一本正經。

  顧連玥紅著臉咬了咬唇，他卻忽然接了個電話。

  “喂？……什麽情況你說清楚……確定是服務器還是程序？……等著，我馬上回公司。”

  葉丞神色不太好，顧連玥擔憂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小情況，我去公司看看。”葉丞把裝那幾盒套套的塑料袋自己拿著，醬油瓶給她，“自己回家可以嗎？”

  “可以，這段路我老走的。”顧連玥點點頭，“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歎道：“算了。”

  因為顧連玥路癡，他了解過不少相關的知識。聽說白天都不認路的人，晚上就跟瞎子差不多。

  他不放心，還是把她先送了回家。

  第50章

  雖然葉丞說沒關係，顧連玥還是一直記掛著晚上那通電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七上八下的，總也不舒服。

  晚上睡覺前刷微博，才知道是《北冥》出問題了，現在全麵癱瘓中。官方發布了道歉聲明，遊戲正在修複。可之前因為遊戲獲讚聲高而偃旗息鼓的鍵盤俠們這會兒全都破土而出了，把話題節奏帶得烏煙瘴氣。

  ——某人當年放的屁，真就隻是個屁了？

  ——說好的草包二世祖逆襲大片呢？這結局real令人失望。

  ——還是回家伺候你爹你後媽泡泡妞吧別出來博眼球了。

  ——我看那個什麽女朋友也是炒作吧，戲真多，手動屏蔽。

  ——姓葉的你要是破產了把你女人給爺玩玩，爺給你五百萬買個遮羞布哈哈哈哈哈……

  諸如此類，不堪入目。

  顧連玥本來打算給葉丞打個電話安慰安慰他，想著這會兒公司肯定忙得焦頭爛額，隻好作罷。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