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作者: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3378
  霍雲深毫不手軟,將霍姓裏害過他的那些所謂家眷依次鏟除,把雲家徹底毀掉,曾對雲卿有過傷害不敬的一個一個踩入泥裏。

  整個圈子風雲震蕩,沒有人不知道,霍氏那位新的掌權人,心狠手辣,人性盡失,為家產不擇手段,將自家人和過去的姻親家族全都趕盡殺絕。

  昔日人人畏懼躲避的那條瘋狗,坐實一切狼藉的惡名。

  但偏偏就是他,在撕心裂肺找著丟失的愛人。

  找不到。

  他坐上了高位,傳說霍氏手眼通天,可用盡了方法,依然沒有她的影子。

  閔敬陪著霍雲深腥風血雨走過來,再難再危險也從不曾動搖過,卻在看到尋人無果,霍雲深日漸崩塌的樣子後情緒失控。

  “哥,雲卿死了!你能不能麵對現實!”閔敬實在沒辦法,什麽爛招都想了,“我私下打聽了幾位有名的大師高僧,說是能……能通靈的,要不哥你試試,說不定能見見雲卿的鬼魂……”

  霍雲深幽冷刺骨的眼睛盯著他:“你說什麽?”

  閔敬脊背發寒,不敢重複,低下頭難過,默默安慰自己,總需要時間的,等三年期限一到,雲卿的死訊確定,深哥應該就能接受事實了。

  霍雲深獨自走出集團。

  天晴,沒有風,很像他弄丟她的那一天,他答應過的事,還一件都沒有做。

  他先去雲卿的大學,進了當初,他本該陪著卿卿一起上選修課的那間教室。

  教室裏的人坐滿大半,教授在前麵慢悠悠地講哲學,年少的男男女女在下頭懶散聽著,陽光透入窗子,照得桌椅一片金閃。

  霍雲深挑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安靜坐下。

  以前他陪卿卿上課,總喜歡在隱蔽的位置,周圍翻書聲細碎,到處是嚴謹學術,他就在桌子下麵,偷偷拉著她的手,把她細細的十指愛惜撫過,看她臉紅。

  霍雲深沉默坐了許久,又一個人去校門口的米線店,點了兩碗米線。

  一碗是他的,很素,另一碗是卿卿的,能加的配菜全加了一遍。

  以前他還沒什麽錢,總想在自己身上省著,所有的都給卿卿花,卿卿經常心疼,把碗裏的東西都夾給他。

  米線放到冷,霍雲深隻吃了一口,笑著自言自語:“卿卿,你被騙了,不好吃。”

  又酸又苦,不能下咽。

  縱使那麽難吃,他還是打包帶走,接著去以前卿卿搖頭感歎過的昂貴商場,一家店一家店給她買裙子。

  卿卿很瘦,腰窄窄的一條,最小碼就足夠了。

  他提滿了袋子,傍晚時又到了卿卿向往過的手工店,裏麵能做陶藝的風鈴。

  霍雲深沒做過,第一次學,風鈴的工藝複雜,做好一對需要很久。

  到了晚上店裏打烊,他才完成,回到出租房裏,把風鈴掛在陽台上。

  卿卿說過:“風一吹就會響——”

  她那晚困得很迷糊時還糯糯補充:“我聽過別人做的,有時候響得頻繁,像很溫柔的說話聲。”

  霍雲深進臥室,在衣櫃裏捧出一套雲卿常穿的衣服,抱在懷裏,坐到陽台邊的地上。

  窗戶開著,深夜很涼。

  他在等風。

  直到許久後,一陣風穿堂而過,吹動懸掛的一對風鈴,發出柔和內斂的撞擊聲,像說話,像笑,像從前無數次她靠在他懷裏溫軟的耳語。

  霍雲深從未流出過的眼淚,在這一瞬突然決堤。

  他抱緊她的衣服,上麵早已沒有了她的氣息,他瘦削的身體不斷收緊,嘶啞地慟哭著,蜷成無人知曉的一團。

  這夜過後,霍雲深的精神狀況已經如履薄冰,閔敬秘密請來腦神經科權威的何醫生來給他治療。

  何醫生初見霍雲深,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外界傳說中如何冷心絕情的霍總。

  男人待在最陰暗的角落裏,身上到處是血跡,有些自傷的,有些口中滴落的,如果不是一雙猩紅的眼睛要把他吞下,根本不像個活人。

  何醫生顫聲說:“霍總,你接受我的治療,我能讓你夢到雲小姐。”

  霍雲深太長時間沒有夢到卿卿了。

  她不肯來找他,他就一遍遍聽她發過的語音,看她留下的視頻,想求她入夢,然而每一個痛苦不堪的深夜裏,他總是遲鈍地意識到。

  他連入睡都做不到。

  他好想見她。

  霍雲深躺上何醫生的診療床,時隔這麽久,再一次在短暫的夢幻泡影裏見到卿卿。

  她還是那年長發垂肩的樣子,嬌嬌地朝他跑來,撲進他懷裏。

  霍雲深五髒仿佛被碾碎,戰栗著去抱她,手卻摸不到任何實體。

  他在治療中潰敗嘔血,嚇得何醫生麵無人色。

  何醫生有些感同身受,也落了淚,低聲說:“霍總,你不能出事,雲小姐還在等你。”

  卿卿在等他。

  霍雲深麻木地吃藥,打針,勉力維持著身體不垮,卻還是在三年來臨,雲卿的死亡宣告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刻,精神坍塌。

  他高燒不退,閔敬臉色難看地來匯報,艱難啟齒:“哥,那隻小貓,快不行了。”

  霍雲深一直把它妥帖養在可靠的寵物中心裏,時隔許久再見,它還是懶洋洋趴在自己帶去的窩上,閉著眼睛。

  聽到霍雲深的腳步,它艱難睜眼,掙紮著爬起來,挪到他麵前,把毛絨絨的下巴墊在他手上。

  “你要去找她。”

  男人的嗓音早已嘶暗不堪。

  小貓吃力地舔他一下,枕著他冰涼的手指,安安靜靜沒了聲息。

  閔敬扭頭出去,在外麵崩潰地大哭。

  霍雲深幾個小時後才出來,懷裏抱著已經變冷的貓,沒開車,一步一步走到曾經總和卿卿去約會的小山坡上。

  那裏綠植多,在山頭能看到家的方向。

  他把貓裹好,裝進合身的小匣子,放入土中,把它生前喜歡的玩具都放在一起。

  他低低的聲音似哭似嚴厲,被風吹開:“別以為你先去,就能獨占她。”

  霍雲深在那一晚恍惚入睡,夢到了卿卿。

  她對他說:“別等了,這個世界上沒有雲卿了。”

  霍雲深在冷寂的淩晨睜開眼,水跡順著眼角,流過高燒的臉頰。

  “卿卿,別跟我告別。”

  等天亮,霍雲深不動聲色處理集團後續的工作安排,多給閔敬留了一個大額的賬戶,連軸轉了兩天後,他換上一套卿卿會喜歡的衣服,帶上那枚沒來得及送她的戒指,把車開上跨江大橋。

  卿卿說,如果一個先走了,另一個從這裏跳下,不管相隔多遠,都能歸到一處去。

  她曾把麵粉沾上他的頭發,問他這樣算不算白頭。

  他說不算。

  一輩子走到頭,至死奔著她去,才能算。

  那一夜極冷。

  霍雲深抓著跟她一起靠過的欄杆,垂下眼。

  卿卿,江水很涼,我找到你的時候,求你抱抱我。

  他踩到高處,毫不猶豫鬆開手,即將一躍而下。

  呼嘯的風聲裏,急促的腳步朝他逼近,有一隻溫暖柔軟的手,猛然攥住他的手腕,讓他回過頭。

  作者有話要說:  他等到她了。

  少年番外完~

  第97章

  清晨天亮,陽光慢悠悠透入窗簾上刺繡的縫隙,絲絲縷縷照亮臥室的地板和淩亂大床。

  霍雲深忽然從漫長的夢裏驚醒,額上布滿冷汗。

  他夢到少年時的自己和卿卿,濃墨重彩,刻骨蝕心,最後分離的三年像是凝成苦痛的水潭,他沉到底時,被卿卿的手一把拉起。

  霍雲深一時分不清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那些錐心刺骨的疼仿佛還在,讓他呼吸困難。

  他半睜著眼,胸口劇烈起伏,惶亂地伸手去抓身旁的人,生怕幸福也是夢幻泡影。

  但有一雙手臂比他更快,緊緊纏上他的腰,隨後,他肩膀被毛絨絨的兩片潮濕蹭得水跡淋漓。

  是言卿帶著淚的睫毛。

  她用力抱著霍雲深,意識還不太清醒,哽咽說:“深深我,我夢到以前了,我每天去四中追著你跑,跟你在小閣樓裏一起睡,除夕晚上包餃子,還夢到……”

  霍雲深心髒震顫。

  言卿哭腔更濃:“我不在的三年,你,你過得那麽苦,身上全是血,一個人蜷在家裏沒人管,還跑到學校去聽課,做風鈴,風鈴一響,你就摟著我的衣服哭。”

  後麵的言卿說不下去了。

  她在無比真實的夢裏,重新見到了霍雲深要墜江的一刻,等睜開眼,發現早就過去了很多年,可那一瞬間爆發的心疼和愛意,隻能變成眼淚肆意淌出來。

  言卿無法滿足於這麽抱,她推著霍雲深,讓他躺平,手忙腳亂爬上去,整個人貼到他身上,才算是安心。

  霍雲深抬起她的臉,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潮濕,啞聲說:“我們做了一樣的夢。”

  言卿怔住,隨後目光變柔,側過頭在他手腕上吻了一下:“我跟老公連夢也可以同步了,是不是證明夫妻連心。”

  霍雲深扣著她後頸,翻身將她壓到懷裏,低沉在她耳旁應:“當然,身心都連著。”

  他眼裏還有陰霾褪不下去,言卿看著難過,在老公下巴上親親,很小聲地乖巧問:“心連著證明完了,身體連著……要不要實踐一下,當成我給深深寶貝的一小件生日禮物?”

  今天是霍雲深的生日。

  昨晚特意等到零點過去,對他說了生日快樂才睡的。

  今天一整天,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