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作者: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3631
  “太太需要做的——”

  副導演被莫名而來的低氣壓震得一頓,試探著幹巴巴說完:“就是背後抱他幾秒……”

  做男主的小生之所以能爆紅,長得確實帥,他跟言卿同時換好衣服,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看到言卿怔了片刻,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公主好。”

  不止他怔,混跡影視圈多年的拍攝組都在看她。

  霍雲深到的時候,立在高台上,一眼落在言卿身上,再也沒能移開。

  陽光並不算好,宮殿外的天空攪著黯淡的灰,更襯得樓宇古樸落寞,她長發如瀑,穿殷紅的披風,綢帶散開,裏麵的衣裙在台階上拖出昳麗的波瀾。

  烏發有幾縷在她雪色的頰邊垂落,沾上了唇邊的一絲鮮血。

  亡國公主,淒楚而絕色,美得懾人。

  男主角不知霍總在場,笑著跟導演半真半假打商量:“您之前沒和我說選了這麽漂亮的公主啊,能不能給我多加倆鏡頭?”

  言卿卻敏銳,循著感覺一抬頭,正對上霍雲深沉凜的臉色。

  她對這個世界的感知隻有幾個小時,都來源於他,見他不悅,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怯怯地垂下睫毛。

  霍雲深受不了她這樣,抑住胸中那些作亂的獨占欲,眾目睽睽下走到她身邊,撥了撥她的鬢發,低低說:“別緊張,我在旁邊看你。”

  她純得不行,接收到他的溫柔,很快甜笑出來。

  倒是男主角在一邊冒了一頭的汗,再也不敢瞎說話,安分守己去做個背影。

  霍雲深坐在監視器後,死盯著屏幕上的特寫鏡頭。

  卿卿悟性高,被導演指導了兩次就順利入戲,她邁下台階,眼裏含著淚,撲向那道戎裝的身影。

  霍雲深抓著扶手,不想表現出異樣。

  卿卿不懂這些,她隻是在敬業工作,他更不願……暴露自己惡劣的舊疾,管著她限製她,惹她討厭。

  他不能……再承擔卿卿的任何厭惡。

  霍雲深想忍,但眼看著他的小姑娘跑過去,他到底啟唇:“裙角亂了。”

  導演坐得近,一聽立馬喊停,安排人去整理。

  言卿眼睛靈動,暗暗瞧了某人一眼,有點明白。

  第二次再來,她頭發又不對,第三次,她發簪掉了一隻。

  霍雲深半闔著眼,沉聲說:“這段能不能刪掉。”

  導演為難解釋:“歌詞講的是情感糾葛,要是將軍的背影沒了,整個MV沒靈魂。”

  他牙關微咬,忍無可忍問:“一個背影就夠?”

  “夠!”

  霍雲深挑開眼簾:“讓那個演員回自己劇組,不需要他了,酬勞付他雙倍。”

  他果然還是那個偏執狂,要去做一件卿卿會不喜歡的壞事,但隻是背影而已,他站在那裏,不回頭,不說話,拍完立即走,她就不會知道,老公是個多難纏的麻煩。

  第四次開拍是十五分鍾以後,言卿得到的通知是男主的服裝出了問題,去後麵處理。

  等將軍再出現,灰蒙天空僅有的光華似乎都降落給他。

  言卿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在黑色鎧甲下英氣且肅殺,跟之前截然不同。

  他沉默站在風裏,等著久別的公主去抱他。

  言卿眼裏染上了真切的情緒,在導演喊開始的一刻,她提起裙擺,跑過長長階梯,眼裏裝滿了男人等待的背影,她好似不再需要擠眼淚,熱燙的水跡自然而然順著臉頰滑下來。

  她心甘情願衝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按照劇本,哽咽著喚了聲“夫君”。

  霍雲深暗暗攥著手。

  卿卿真的抱了,她不知道鎧甲裏的人換成了他,她把他當別人抱的。

  他心裏那些歪曲的念頭正要上漲,導演喊了卡。

  言卿卻還是沒有鬆開,她細細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緊,沒了哭腔,笑盈盈叫:“夫君——”

  霍雲深僵住。

  她嗓音綿綿:“夫君,我第一眼已經把你認出來啦,抱的不是別人,就是你。”

  霍雲深抓住她的手,把她帶到臂彎裏,低眸看向她豔麗的臉。

  他的公主。

  公主見他不出聲,委屈抿嘴:“你沒什麽要和我說嗎?”

  霍雲深指腹撫過她腮邊的淚:“夫君不會說話了。”

  他低聲歎笑:“因為娘子傾國傾城,夫君已經為你不能自拔。”

  第66章

  男主角換了人,擁抱的鏡頭就格外順利,一遍通過,導演還很雞賊地偷拍了幾秒霍總的戎裝側影,能夠分辨出他的身份,想著如果等MV上線的時候霍總允許,立馬把這個鏡頭剪進去。

  話題爆炸的深情夫婦合體拍攝古裝,想想也知道會有多大反響,比再紅的小生都管用。

  公主還剩幾段單人鏡頭要拍,除了亡國淒美的造型,也有少女時期的嬌憨,霍雲深把鎧甲換掉,在一旁看著言卿緋色的臉。

  她明明對整個世界都茫然又懵懂,卻是偏心他的。

  發自本能地包容著他的缺點,給他純真的溫柔。

  霍雲深拿出手機給她拍照,把鏡頭拉近,定格她各種生動的小表情。

  剛拍了幾張,通知欄驀的跳出一條消息提醒。

  是陌生號發來的短信,沒有文字,隻顯示了內含圖片。

  霍雲深手指緊了緊,眸色轉暗,退出相機,點開那條短信,即便有了預感,但在看到的一刻,他還是牙關合緊,咬出微微的血氣。

  “夫君怎麽了。”

  小公主還沒出戲,換好了藕粉色的少女衣裙,發現某人拍她的鏡頭挪走了,輕快趕到他麵前,扯著他袖口晃晃。

  霍雲深閉了下眼,壓住翻湧的暴戾,反扣手機,手掌揉了揉她的頭:“沒事,小公主接著拍,夫君陪你。”

  等把言卿哄回去,他才又一次看向屏幕。

  跟在紐約時收到的那封郵件同出一轍,七八張照片,都拍攝於三年前卿卿失蹤期間,她受傷流血,有人七手八腳按著她,強行給她輸液,捆住她的手腳。

  末尾一張,她失神的眼睛淚眼朦朧,望著窗口,似是想跳下去。

  最後,是一張掃描成圖片的手寫字,內容極其簡單,就兩個——“美嗎?”

  這種筆跡,霍雲深刻骨不會忘,哪怕有了些歪曲,但絕對屬於霍臨川。

  他不信霍臨川會在當初就未卜先知,寫下這種專門來刺激他的東西,等到時隔兩三年才想方設法發給他。

  他更相信,霍臨川根本沒有死。

  這段時間他安靜蟄伏,守在卿卿身邊,看似對霍氏不聞不問,接受了董事會因錯失泊倫對他的質疑,甚至是彈劾,還交代閔敬去集團裏“不經意透露”他的頹靡和無心公事,不過就是為了讓站在幕後的人浮出水麵。

  果然,霍臨川以為他在集團和卿卿的雙重打擊下崩潰,不惜露出真身來刺他,逼他窮途末路。

  霍臨川自認為勝券在握,卻不知道。

  集團從未有一刻脫出過他的軌道。

  而卿卿,早就用那把水果刀和她手心的血,把他從深淵裏救出,無論她是否有記憶,都給他最堅固的屏障。

  言卿正在不遠處的城樓邊揮著繡花的小團扇跳台階,陽光破開雲層,照得她明媚燦爛,她抿著水紅的唇,不時抽空來看他,又嬌又嫵媚。

  霍雲深朝她笑,手指撥通閔敬的電話:“霍臨川耐不住了,就是最近,準備好。”

  閔敬肅然:“深哥放心,自從你放棄泊倫回國之後,董事會內部有問題的老家夥都露頭了,我們的人已經拿到了足夠證據,接下來全等你的安排。”

  閔特助恨不得天天燒香拜佛,乞求快點脫離這種要死的困境。

  從太太的記憶頻繁出問題開始,深哥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著,每天晚上等太太睡下,才到了他的工作時間,集團所有死忠的高層齊聚在霍宅的一樓客廳。

  深哥把客廳當辦公室,夜夜熬到天亮,太陽初升時,他會回樓上,在太太身邊睡上一兩個小時,再支撐整天,幫她認識世界,給她嶄新的戀愛。

  閔敬又問:“哥,何醫生進展怎麽樣,那個德國大夫還是沒有眉目嗎?我們要不要再多撥人手。”

  “不用,”霍雲深很平靜,“已經找到了。”

  閔敬手機差點掉了,震驚不已:“找到了?!人在哪?到國內了嗎?我——”

  霍雲深淡淡打斷:“死了。”

  聽筒裏猛地噤聲。

  霍雲深交代一句“做好你該做的事”,隨即掛了電話。

  他是昨晚得知死訊的。

  那個德國醫生的身份確定,就是三年前為卿卿篡改記憶,設下禁製的人。

  他在芬蘭一個偏僻小鎮的醫院裏被找到,已經昏迷了很久,植物人一樣躺著,何醫生集結幾個圈內頂尖的同行,在嚐試刺探他的記憶時,他連掙紮都沒有一下,就沒了命。

  霍雲深不算意外。

  以霍臨川的性格,當年用人做事,一定會斷後路,他猜到了,他們最終找到的,不是開不了口的廢人,就是死屍。

  何醫生帶著這個消息來見他時,聲調是顫的:“我們問不到答案了,唯一知道的人沒了。”

  他說:“還有霍臨川。”

  霍臨川隻要活著,就一定會出現,親眼來看他丟盔棄甲,看他死。

  “霍總你的意思……”

  他迎著何醫生悚然的臉,淡聲道:“不需要去設計假死的方法了,霍臨川會替我設計好,他大費周折,不過就是想報複,要我的命,讓卿卿在看到我死的那一刻恢複記憶,把她也逼瘋,與其我們去亂試,讓卿卿承擔失敗的風險,不如等他的陷阱。”

  何醫生臉色煞白地追問:“我明白,這個方法的確能準確地讓太太恢複,但是在對方的陷阱裏,太多不可控的情況了,我們準備的再萬全,你也可能會……”

  “所以,你有一項額外的工作,”他靜靜說,“如果我發生萬一,你洗掉卿卿的記憶,隻要讓她知道,她以後生活無憂,隨心所欲,財產隻是個跟她感情一般,喜歡在媒體鏡頭前假裝恩愛的丈夫留下的,她不需要為他的死流一滴眼淚,就夠了。”

  何醫生嘴唇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