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川瀾      更新:2020-07-07 23:25      字數:3440
  言卿語塞。

  “評審團能扮,工作人員當然也能扮,”他眸光幽深,沉甸甸壓著她,細致描摹,“想見你,扮什麽都行。”

  言卿心情複雜:“不是說好一個星期嗎?我還沒想好。”

  霍雲深很低地“嗯”了聲:“一星期是你答複我,但不代表我要遠離。”

  “以前追卿卿,等她答應我的那七天,我也是這麽過的,”他惡劣地扯扯嘴角,“跟著,守著,她就算不答應,也不許她親近別人。”

  言卿恍然,他是故意去針對賀眀瑾的。

  那晚說出的一句“追求者”,原來一直讓他如鯁在喉。

  霍總在這樣的晚上,哪怕不在家養傷,也該衣冠楚楚出現在她想象不出的上流社交場合裏,可居然完全不在乎形象,做這麽幼稚的事。

  但越幼稚,越在明確地提醒她。

  她躲不開他。

  霍雲深輕掐著她下顎抬起,唇附過去,將吻未吻,並不違背承諾:“言卿,我什麽都能讓步,唯獨這個,不準。”

  雪梨汁到底沒喝,歌也被言卿以嗓子疼為由推脫了,沒過兩天,言卿就聽到女孩子間的小道消息,據說賀眀瑾連丟兩個重要代言。

  言卿氣得想找霍雲深質問,行動之前冷靜下來,以霍雲深的性格,她越乖越安穩,越炸越偏激。

  三年裏她喜歡誰,誰就要倒大黴。

  是讓她做三十六個月的小尼姑嗎!心夠黑的!

  此後每一天,言卿總能在邊邊角角發現霍雲深的影子,他經常在車裏辦公,開一點窗縫看她,有時候太忙,就晚上過來,也不強迫她親近,就扮成各種各樣的身份,靜靜守她。

  怕她丟了,怕她跑了,怕她哪一夜醒來,突然消失不見。

  他把自己編成一張無邊的網,執著地束縛住她。

  直到期限的最後一夜,言卿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忍無可忍地爬下床去走廊透氣,隔壁屋的小卷毛碰巧剛回來,輕聲問她:“言言,你是不是也擔心明天節目首播,睡不著?”

  言卿沉重點頭。

  她怎麽說得出口。

  她擔心的不是什麽首播,她是擔心馬上要變成已婚少婦了!

  小卷毛又說:“我剛才站窗戶邊吹風,看見樓下轉角停了輛豪車,裏麵還亮著燈,這麽晚不知道是誰哎。”

  言卿心一跳,假裝淡定地跟小卷毛揮別,飛快跑到走廊盡頭的窗口,趴過去一看,果然是霍雲深的車停在那裏。

  現在才晚上十一點……

  他到通宵等到明早嗎。

  言卿站了半個多小時,車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又慌又燥,幹脆不管了,回宿舍扯被子蒙住頭,把枕頭底下的重要證件握在手裏。

  霍雲深坐在車的後排,身邊幾摞文件和資料,是他今晚的內容。

  霍氏原來是為卿卿報仇、尋找她的工具,如今,是護佑她、讓她去娛樂圈隨便撒野的底氣。

  他需要它。

  淩晨五點,霍雲深放下工作,仰靠在椅背上,被強壓下的忐忑成倍地衝上心口。

  卿卿如果不來……

  他合上眼,蓋住血絲,忍耐著要漲破的不安,眼前亂晃的全是她的影子。

  卿卿上學的時候,長頭發很乖地綁成馬尾,總愛係一根奶黃色絲帶,穿幹淨的白裙子,裙擺下小腿細弱,白得發光。

  不光學校,所謂的上層社交圈裏,都知道雲家的小女兒貌美出眾,從小跟霍家定了娃娃親,原是那個叫霍雲深的,後來因為霍雲深有瘋病,被逐出家族,硬生生換到了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霍臨川身上。

  他就是那個棄子,誰都要躲他,怕他,他也無惡不作,遂了他們的心意。

  上高中不要命地打群架時,他隨手替個被誤傷的小丫頭擋了一拳,把她拎走,從此就被她纏上,嬌嬌地嚷著報答,他堅信她別有目的,恨得牙癢,尤其在知道她是雲家的女兒後,更篤定了她是跟別人一樣的鬼怪。

  他凶她,躲她,冷落她,渾身上下沒一處討喜,可她不生氣也不埋怨,溫溫潤潤給他關心。

  關心是什麽東西。

  他從來不懂,也沒體會過,他才看不上,也不要。

  更不敢要。

  怕要了,就再也回不去自己冰冷堅硬的巢穴裏。

  可溫暖實在太誘人,他在意想不到的速度裏為她淪陷,變得更瘋,舍不下,丟不掉,不光想得到她,還忍受不了她絲毫熱度被分走,日思夜想渴求著她整個人全部屬於他。

  卿卿卻終於對他失望了。

  他害怕,發瘋地追著她跑,血紅著眼睛跟隨她的身影,求她別放棄,他會改,會變好,他什麽都能做,隻要她別丟下他。

  但少年總是要撐著麵子,心裏溶成海,臉上還像石頭,對她表白完,生怕她張口就拒絕,手指在顫抖,凶巴巴地搶著說:“我給你一個星期考慮!”

  說完掉頭就走,眼眶熱得想哭,悄悄回頭看她,忍不住渴望,又默默地追上去,跟在她身後。

  他一整個星期跟著她,生怕她被人搶走。

  到最後一天的晚上,他又怕又慌,表情硬邦邦的陪她放學,怕被討厭,就隔著馬路走,走一步,看她好幾眼,手心裏攥著想送她的禮物,被汗水浸得皺巴巴。

  走一半,經過小公園,班長在門口等她,笑著揮手。

  他站住不動了,死死盯著她看。

  她跑著迎過去,接過班長遞的東西,眼睛彎成月牙兒,從沒笑得那麽甜過。

  他五髒都要被捏碎,想衝上去把那人挫骨揚灰。

  可更多的是恐懼,墜入深淵,再也看不見光的絕望。

  他雙手的骨頭要掙斷時,她忽然回過頭,在月色下靜靜看他。

  他就再也看不到別人了,眼裏隻有她一個,他不想殺人了,隻想乞求她,用任何方法都好,跪下也好,什麽都好,求她要他。

  卿卿迎著光,朝他走過來。

  他呼吸疼痛。

  她到了麵前,很輕地碰了碰他要攥破的手,踮起腳,拽著領口把他拉低,把柔軟的唇綿綿貼在他的嘴角,細聲問:“霍雲深,你知道我的回答了嗎?”

  霍雲深頭抵在車窗上,眼角有水跡沁出。

  車外,天光已經隱隱亮起。

  宣判的日子到了。

  他木然坐在車裏等,手腳在一分一秒中變涼,無數極端的念頭折磨著神經。

  突然。

  車窗玻璃被敲響。

  霍雲深僵了一瞬,猛地扭頭,看到外麵白皙嬌俏的臉。

  時光交錯堆疊,十六歲的她重回到這一刻。

  他連忙推開車門,要下去接她。

  言卿一根手指把他頂回車裏,氣鼓鼓:“別露臉!別亂出現!注意影響。”

  霍雲深嗓子裏幹涸發燙,眸中的血色還未隱去,張著口無法出聲。

  言卿別扭地抱了抱裝著證件的小包,見他不說話,緊張地怒目看他:“霍先生,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領證,走不走?”

  司機一腳油門加速,飛出節目組。

  到達目的地停下時,霍雲深握住言卿的手,微微汗濕著用力扣住。

  他凝目看她,緩緩彎起唇,眉眼舒展,對她笑了出來。

  言卿看呆。

  她第一次見他這樣笑。

  霍雲深嗓子裏還混著砂礫,低低柔柔說:“該改口了,把‘霍’去掉,從今天起,我是你一個人的先生。”

  第17章

  言卿也一樣整晚沒睡,在宿舍小床上輾轉反側,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合眼,結果腦子裏就像裝了個倒計時炸彈,不斷滴滴滴地提醒她,哎別睡了,再睡樓下那輛車裏的人要爆了。

  她心裏很明白,她是拗不過霍雲深的。

  霍總說得好聽,給她七天考慮,七天到了她如果不肯,他指不定還有多少極端招數等著她。

  結婚確實是大事,但現在什麽年代了,三年的合約婚姻,並不會比活命、自由、或是被無休止地糾纏折磨下去更嚴重。

  老實就範,善莫大焉。

  其實除了不讓“紅杏出牆”之外,霍總開出的條件都不錯,給了她尊重。

  況且比這些還要重要的是,“我給你一個星期考慮”這句話,就像一根針,酸酸疼疼紮在她的神經上,隨著最後期限的到來,它變成一股自發的本能。

  仿佛霍雲深才是那個弱勢的,她如果不去回應他,就會遭天打雷劈。

  所以言卿一鼓作氣翻下床,怕自己會退縮,隨便打理一下就進了霍總車門,本來她多少有些別扭的悶氣,然而霍雲深笑容一露,消融了漫天霜雪一樣,整個人都鍍上一層有溫度的暖色。

  言卿很沒骨氣地被他給甜到了。

  霍雲深這張臉,笑笑的模樣可真是人間極品。

  甜完了,她又覺得酸澀,可惜人間極品的命實在太苦了,跟假雲卿結婚,還這麽開心滿足。

  “改口什麽的就算了吧……”她小小聲咕噥,把被他握著的手抽出來,看了眼車窗外近在咫尺的民政局,提起正事,“咱們的合約呢?”

  霍雲深沒有遲疑,從文件袋裏抽出兩份格式規範的合同,交到她手中。

  事關重大,言卿也不含糊,逐字逐句檢查完,內容的確跟那天談好的一樣,霍雲深還添了一些對她有利的條款,翻到底時,她有些啼笑皆非地發現,霍總給其中兩條加了粗。

  “合約期內,禁止戀愛,禁止暗戀,禁止對任何追求者有回應,禁止對任何追求者動心。”

  言卿額角直跳。

  霍總也太在意了,說了幾個“不準”還不解氣,連用四個禁止。

  另外一條是:“如果言卿自願留下,跟霍雲深保持終身婚姻關係,合約隨時解除。”